这话一出，付遇衍再度睁眼，嘴角止不住地抽动了下，气笑了：“你在学校就学这个？”

“没啊。”付黎之娓娓道来，“我还学了好多，你想听吗？比如…”

然而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等她安分后，付遇衍才松开道：“你很闲？”

付黎之做了个要咬他手的动作，“是挺闲的。”

顷刻间，付遇衍起了身，不打一声招呼地拉起她，将她带到书桌前坐下。

付黎之反应到不对后，下意识挣扎着，但拗不过他劲大，只能口头威慑道：“诶诶诶，没大没小的，你要干嘛！”

然而付遇衍充耳不闻，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压在她面前，冷着声说：“闲了就补补脑。”

那是育才中学自印的数学卷子，一眼看过去，空白一大片，只有选填后两题还有大题后两题有作答的痕迹。

付黎之讷讷地指了指自己：“我帮你写作业？”

这有点不对了吧。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付遇衍抱臂看着她：“我出去给你买宵夜，你先动动笔，省得又说自己没事干。”

一听待会儿有吃的，付黎之立马喜笑颜开，起身去拿他放桌上的手机，顺手地解锁帮他给自己发的转账点接收，还特别贴心地说：“姐姐请你吃。”

付遇衍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的？”

呀，暴露了。

但付黎之也不慌，心安理得地说：“我就随便一试，谁知道你那么仰慕我。”

想了想，又忙补充道：“诶，你可别说我没良心，我密码可换成你生日了。”

生怕他不信，还当他面解锁了自己的手机。

付遇衍没吭声，从她手里拿过自己手机后，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付黎之还在背后嚷嚷道：“我要吃烤面筋还有照烧鸡肉串！”

等他一走，她还是老老实实坐回书桌前去看他的那张卷子，一边写着一边不满地想，这混账小子，凭什么他可以挑题写。

就凭他是段一吗。

那确实比不过。

约莫十来分钟，付遇衍提着一袋从便利店买来的熟食放到餐桌上。

付黎之才堪堪写了三道选择题，立马甩笔不干了，心情雀跃地跑到餐桌前开启夜宵时间。

虽说自己只点了两样，但生怕自己吃不饱似的，付遇衍买了满满一大袋的东西。

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于是特别贴心地给他递了一串鸡肉串说：“你吃啊，都过这么久了你肯定饿了。”

付遇衍接过那串后又放了下去，只是拧开了一瓶冰可乐，神色恹恹地灌了几口。

付黎之瞥了眼，决定关心一下他：“少喝点碳酸饮料，牙齿容易腐蚀。”

闻言，付遇衍哼笑了声，眼皮子没撩起来一下，依旧冷着张脸不理人。

吃饱喝足后，困意就容易袭来，付黎之打了个哈欠，将剩下的那些烤串推向他：“我吃不完了。”

生怕他对自己怀恨在心，有理有据地又说：“虽然打扰你睡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但是我都帮你写作业了，这算扯平了。你看现在都十一点半了，赶紧休息，免得明早起不来，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她眼皮子直打架，实在坐不住了，一溜烟儿地跑回房间去。

付遇衍看了眼桌上朝向他的那几串烤串，沉默地又喝了口可乐，突然拿出手机，尽管并没有想做的事，但莫名地就是想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失败后，又重新输入“031125”，然后看着它成功解锁，没来由地笑了声。

*

周末，付黎之睡醒懵懵地从房间里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

洗漱完后，觉得还是不太清醒，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喝着。

付遇衍搭在沙发上的被子还没来得及叠，像是也刚醒不久，里头隐隐还有余温，她眼睛一闭，放倒身子又躺了下去。

付遇衍买完早餐回来见到的就是她蜷着身子躺进被窝的画面，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他第一时间走到她身旁，伸手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下一秒，付黎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解释道：“没生病，纯困的。”

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打算起身去吃早餐清醒一下。

付遇衍此刻已经走到餐桌前，他一边将东西拿出来一边问：“碰上卖牛奶的了，你要喝牛奶还是豆奶？”

“豆奶。”付黎之毫不犹豫地说，“我乳糖不耐受。”

付遇衍抬了下眉，像是在反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见他那一脸惊讶的模样，付黎之又默默补了句：“奶茶除外。”

她一手托着脸，闭着眼慢吞吞地嚼着三明治。

“昨晚没休息好？”付遇衍问道。

付黎之脑子一转，坏笑着开始胡说八道：“我昨晚很早就睡了，都怪你起这么早吵醒我。”

“那还真是抱歉呢。”付遇衍慢条斯理地说，却看不出半点抱歉的神色。

付黎之揶揄地呵呵两声，不是很想理。

吃完早饭，她坐在书桌前特地打了把游戏让自己亢奋起来后，抓着这个点就开始写作业。

只是没写几个字黑笔就没墨了，她虽然是差生，但并不属于文具多的那一挂，只能自顾去翻付遇衍的书包借支笔用。

他的书包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下就能找到笔袋。在一堆课本的后边，还压着一个看上去不算薄的信封，虽然好奇，但那东西封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便没好意思去碰。

拿起笔袋后，她突然发现里头还夹了一张照片，透明的笔袋面朝向她，照片的内容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女人微笑着搂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照片破旧而久远，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男孩是儿时的付遇衍。

不知何时，照片里的主人公也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一直都知道付遇衍并不是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里，但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与他原生家庭有关的信息，不禁好奇地问：“为什么只有你妈妈呀？”

付遇衍沉默地将笔袋抽回。

见他不肯说话，恍然记起曾经从一群孩子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事，她眼睫颤了下，转移话题道：“这照片拍得真好。”

这一次，付遇衍总算嗯了一声。

付黎之难得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刻，生怕他不高兴了，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去看的，我就是来拿支笔的。”

“也不是不能看的东西。”付遇衍却远比她想象的淡定得多。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正想问他母亲为什么不在了，但在脱口之前，脑子及时过了一下，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冒犯，还是选择咽了下去。

她头低低地回到书桌前坐下。这周的作业并不少，她从零食箱里翻出一瓶咖啡喝了几口，只是心仍是静不下来，总觉得惹他不高兴了，便又站起身，推着自己的零食箱去找他。

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笔袋里的照片被他拿了出来，目光笔直地落在了照片的背面。

上面用马克笔清晰地写了两行字：2013.7.20，Rebirth。

那一天是他逃离福利院的日子，是她出现的日子，也是他自以为脱离地狱的日子。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她不动声色地将照片重新放回原处，平静地看向她。

付黎之怯怯地迎上一眼后，又快速移开。她坐了下来，开始在零食箱里翻找着东西，自顾念叨着：“我这好多零食都吃不完了，你饿不饿，我分你点。”

“这青柠味的薯片特别好吃，给你。你不是喜欢喝碳酸饮料吗，分你两瓶。还有这个鸡胸肉，你看你平时说不准还要健身啥的，但是剩的不多了，只能给你两包。”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往他怀里放。

掌心蓦然被抓住，付遇衍注视着她：“你不用安抚我，我没生气。”

尽管被看穿了，付黎之还是嘴硬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给你，这些都是临期食品，你以为我那么好心啊。”

“我在给你下毒。”她一字一顿地说。

付遇衍松开她的手，觉得好笑地呵了声，拎起一瓶汽水单手扣开拉环，滋滋的气泡往上冒，他眉目浅淡地灌了一口。

付黎之眨了眨眼，顿时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弱弱说道：“这些应该够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又推着自己的零食箱原路返回。

付遇衍盯了她的背影一刻，默默将她给的零食放沙发上摆成一排。

半瓶汽水入肚，他再次扭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她头低低的，看上去像在认真写题。

但他足够了解她，弯唇不作声地笑了下后，起身往她的方向走去。在看清桌上放的漫画本时，他冷不丁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写作业呢。”

付黎之吓一激灵，身子差点往边上倒去。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咬牙切齿地说：“我刚刚是在写的，你看我这不是有写的了嘛。”

她将漫画本撤开，露出努力过的痕迹。

一共就五道选择题。

付遇衍抬了下眉，恍然记起上次堪堪过目的她与陆括的聊天记录，只依稀记得最显眼的“妹妹”两个字，其余的内容他并没有看清。此刻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什么，于是说：“需要我帮你上分吗？”

难得听他主动提出要帮自己玩，付黎之毫不犹豫就把手机递出去了。

付遇衍扫了眼聊天记录后，无声地卸了一口气，没来由地与她对视一眼。

这给付黎之整懵了，还以为是又不打了，赶忙说：“看我干嘛，反悔了啊？”

付遇衍没说话，正要拿着她的手机坐回沙发时，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付黎之抓着偷懒的机会就想起身，但被付遇衍按了下去，他眉心微锁着，定定注视了大门几秒后，佯装镇定地说：“我去开，门口还有猫呢，不怕蹿你身上？”

还以为他就是不想让自己休息，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两拳。但他说的着实在理，便又妥协地乖乖坐着。

见付遇衍拉开一点门缝看了一眼后，又冷着张脸回来，她好奇地问道：“谁啊？”

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付遇衍绷着张脸走到书包前，遮掩地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再次打开门。但付黎之的视野完全被挡住，压根看不清屋外的视野。

大门再次合上后，她追问道：“你给他啥了？”

付遇衍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掌心紧紧地攥成拳想平复那不断翻涌的情绪，故作自然地说：“没什么，就是一个要钱的乞丐，随便给了一百就走人了。”

付黎之没深想，有些不高兴地说：“这年头敲诈勒索都有上门.服务了啊，你干嘛给他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躲开她的视线说，“我不想纠缠。”

付黎之开始教育起他来：“这不是纠不纠缠的问题，你给了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贪鬼的**是无穷无尽的，一点便宜都不能给他们占。”

虽然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但这些道理徐若声还是会给她输出。他们可以主动给，但不能让那些人主动要。一旦要成功了，那人家就会认为你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要，哪怕你第二次不给了，对方就会开始道德绑架你。凭什么第一次都能给，第二次就不行，无止境地循环。

“你等着，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出马，给他骂个狗血淋头后，再请他吃闭门羹。”她恨铁不成钢地说。

付遇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淡淡道：“你先写作业把。”

付黎之隐约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但具体不知是何原因，还以为是又想起刚刚那张照片，想起他的母亲，她还是选择闭麦。

却没注意到付遇衍的手几乎快被他掐出红印来，背对着她坐下后，他眼中的恐惧与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为什么今天又来了？

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她说得对，贪鬼的**是无穷无尽的，一旦尝到了甜口，又怎么会只甘心于此。

他其实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他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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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Rose.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