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回去时,付黎之突然想吃石榴,特地让司机在巷口旁边的水果店放自己下车。
因为很少买水果,也不知道怎么看好不好吃,她拜托老板帮忙挑两颗,自己则站在靠近结账的位置等着。
临近夏天,白日的时间延长,这会儿外头的天光还很亮,夕阳的光从店门外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映进店内。
无意扫过一眼时,突然发现她的影子被一道更大的影子盖住,那道影子还在持续靠近自己。
她疑惑地侧眸,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缩,曾经巷口遇到的那个衣衫破烂的男人,此刻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大步走进店内,朝她而来。
她一瞬身子不稳地往旁边踉跄一步,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她避开那人的视线,佯装无事地等待老板称斤。
一步之外的地方,他停了下来,视线却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即使隔了点距离,她还是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很浓的难闻的酒味,但她不敢伸手去捂住口鼻,生怕每个举动都会变成激怒他的导火索。
那人见她努力伪装成正常的模样,小脸却依旧绷得紧紧的,忍不住发出刺耳骇人的笑声:“小妹妹,能不能帮叔叔买几颗李子,叔叔想吃。”
付黎之不敢吭声,也不敢与他对视。
但她不回答,他就继续说:“小妹妹,叔叔在求你帮忙呢,能不能做到啊?”
她的肩膀因为害怕已经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几乎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还在老板及时出面朝他大吼道:“快走开点,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他一边喊着,一边要拿扫帚去赶他走。
余光里,那道影子开始远离自己,她的影子慢慢呈现出原形来。
因为有老板在身旁挡着,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侧眸去看他一眼。却在那一瞬间,她看见那人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回头瞪视着老板,杂乱头发下的那一双黑眸犹如凶恶的猛兽在盯着猎物一般,氤氲着怒气几近要将这里摧毁。
等他一走,老板娘将称好的石榴递给她。
老板收起扫帚往店内走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地骂道:“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活着干嘛的,整天蹲别人店门口恶心人!”
正要离开,付黎之又听见老板娘说:“你还别说,我好几次见他去隔壁小卖部买酒一大摞一大摞的红票子往外掏,都不知道哪来的钱。”
她脚步一顿,抱着那袋石榴,不安地问:“他一直都在这一圈晃悠吗?”
“是啊。”老板娘显然是见过他很多回了,肯定地说,“明明手脚也灵活,但整天就是不工作,把自己搞得邋邋遢遢的,关键是口袋里的钱就没断过!”
见她看着眼生,老板娘好奇地又问了句:“小姑娘你是住哪的?”
付黎之这会儿情绪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了,指了指旁边的巷子说:“就住那里头。”
闻言,老板娘立即蹙眉,提醒道:“你平常时自己小心点,那人经常往那条巷子跑。”
想起第一次在巷口见到他的那一幕,她心里就一阵后怕。冲老板娘点头后,趁着天还没黑,加快脚步跑回家中。
付遇衍已经买完晚饭在家等着了。她将石榴放下后,也坐到餐桌前准备吃饭,思绪却仍停留在刚刚那个画面。
想起老板娘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于是问道:“小狗,你上次碰见的那个在咱家门口要钱的,是不是身上也脏兮兮的,头发特别乱,就是…”
她努力回忆着最明显的特征,蓦而,她指了指付遇衍的嘴角下方:“这儿,有一颗特别显眼的大痣。”
付遇衍心跳猝然漏了半拍,那股揪人的心慌又开始作祟。他不敢去回想有关那人的记忆,努力保持平静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付黎之坦白道:“我刚刚在外头那家水果店买水果又碰到他了,就是我上回撞见的那个神经病,那老板娘说他经常往这条巷子跑。”
付遇衍身子紧绷,生理性的恐惧开始蔓延他的全身,让他近乎喘不过气来。耳旁是一阵刺耳的嗡鸣,他努力去缓过这阵艰难的窒息感,低着头迟缓地说:“那天我没仔细看,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付黎之没察觉他的异常,哦了声,又劝说道:“总之你下次注意点,那人身上有很浓的酒味,应该是个酒鬼,看上去特别吓人,如果真来找你要钱,你就直接把门一锁,千万别理他!”
心绪开始回笼,付遇衍有气无力地嗯了声,恍然反应过来付黎之再度遇到他的事,急忙说:“你下次要吃什么水果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去买。”
付黎之蹙眉:“你刚刚听没听到我说话啊,不是买水果的问题。”
付遇衍喘了口气,别开视线说:“我知道。”
付黎之总觉得他的状态怪怪的,但又不说起是哪里奇怪。
晚上写完作业,付黎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付遇衍帮她剥着下午买的石榴。
看着屏幕里头几个没劲儿的人演着没劲儿的职场剧情,她懒懒地靠到沙发上,若有所思地问:“小狗,你说我以后干什么好呢?总不能这么一事无成地光靠家里吧,那也太窝囊了。”
人一旦闲了就总会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尽管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确实不错,但久而久之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没办成一样。
付遇衍将剥好的石榴递给她,还特地去橱柜拿了根勺子方便她舀着吃。他心不在焉地回道:“你不是想开店?”
“那万一没开成呢。”还没办成的事,她就很容易想很多,“我教人家跳舞拉小提琴好像也不是很够格,又不是专业搞这个的。”
她踢了他一脚,嘟囔道:“什么工作轻松些啊?就是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累了就能放假,困了就能躺下的那种。”
这一下总算将他的神扯回来了些,他嘁了声,靠近她一字一顿地说:“当、小、狗。”
付黎之怔了下,反应过来后顿时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手伸出来。”
尽管不知道她要干嘛,付遇衍还是照做了。下一秒,一颗石榴被放到了他掌心,他听她笑盈盈地说:“给你尝尝,特别甜。”
然而付遇衍并没有任何举动,神情恹恹地看着她,付黎之赶忙又加了好几颗,讪笑道:“开个玩笑。”
见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入口中后,她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不准说不好吃,这可是我冒着危险买来的。”
付遇衍没吭声,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下后,擦干后,从书桌上拿了条皮筋绕到她身后,熟练地挽起她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方便她吃东西。
撤开手时,她突然偏了下头,仰起与他对视。她的眼睛特别好看,亮亮地盯着人,隐隐还藏了笑意,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好不好吃呢。”
“好吃。”他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书桌不用我就先用了。”
付黎之哦了声,见他说完就转身,嘟囔道:“敷衍。”
想起下午那事,她还有些心惊胆战的,于是给徐若声发去一条消息:妈妈,这段时间可不可以雇个保镖过来跟着我?
徐若声:【咋了,出啥事了】
栗子:【没出啥事,但我就是想嘛,这叫做未雨绸缪,及时规避危险】
栗子:【你就让他把我安安稳稳送到家门口就行】
徐若声:【行,还缺不缺啥东西,有需要及时跟妈讲】
栗子:【知道啦[亲亲]】
放下手机后,她松了一口气,转头瞄了眼付遇衍的背影,突然想去看他在干嘛,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见他在白纸上列着一串算术,旁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日历上,好奇地问:“你在算什么啊?”
她扫了旁边一眼,桌上也没卷子啊。
见她来,付遇衍不动声色地将纸折叠起来,淡定地说:“算你一天以百分之零点一的速度进步,什么时候能上怀大。”
“无聊!”付黎之拧巴着小脸说,又着实想知道结果:“那你算出来了吗?”
“算到一半懒得算了。”那张纸已经悄无声息地被他放进口袋里,他看向她,笑了声,“因为假设不成立。”
就知道他没憋好气。
“你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天有标记啊,这是干嘛的?备忘录呢?”她指着今天的日期下方标注的横线说。
付遇衍眉心微拧了下,顺着她的话说:“嗯,备注你每天吃的东西,省得下次买的不合你口味,容易挨骂。”
说话之际,他已经将手机屏幕摁灭。
付黎之发现他这人真是知道怎么气人,句句都带着刺,一下给她都气笑了。她将手里剩了大半的石榴放到他面前,有些不悦地说:“吃不下了,不好吃,记得记录!”
说罢就跑回房间,打算睡觉。
付遇衍看了眼她的背影,目光又落到碗里的那些石榴上,气息不自觉地开始加重。
*
隔天下午,放学铃声一响,付黎之一眼就瞄见在教室门外等着的保镖。
身高体壮的,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还在穿着还算正常,并不会多惹人注目。
但平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家的保镖。高一的时候,平津和她就是一个班的,刚开学那段时间,像是怕她碰到危险,每天上下学几乎都是这人护送她的。
他不禁啧啧道:“我早上就想说了,嘶,你现在都走大牌路线了?”
付黎之义正言辞地和他说:“特殊阶段特殊处理,懂不懂。”
平津羡慕地看了一眼窗外的保镖,两眼放光地说:“能不能让他也送我回家一下,看着怪威风的。”
“整天就知道耍威风。”付黎之指着他说,“能不能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上了车后,保镖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她看向司机说:“张叔,车还是停路口。”
转而又同身旁的人说:“你就像早上那样送我到家门口就行。”
车子稳稳驶出,给付遇衍发消息也还没回,她无所事事地望向车窗外。
在车子临近巷口时,她突然注意到不对,昨日的水果摊前此刻似乎围了好些人。但大家都不敢上前,掠过一眼后就匆匆跑开,因此露了一个大空隙,借着那个空隙,她看清了穿着与昨日那个神经病一样的人此刻正挥舞着一把斧头,用力地砸向门口的摊子,甚至还伸着手指在警告着周遭的人什么。
她惊慌地看向身旁的保镖,只听他说:“放心,我能制服。”
在得到他的一句保证后,司机在水果店前停了车。她担忧地看向从身后从那人跑去的保镖,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保镖用力往他后背一踹,趁他松懈之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斧头往边上的空地扔去。水果店的老板见状,这才敢从店里跑出来去将那把斧头捡起藏好,生怕又重新落回男人的手里。
付黎之在车里慌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诉明情况后,对面很快出警。
育才中学的拐角不远就是公安局,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将那人制服。
见没危险了,付黎之才敢下车去查看保镖的情况,好在并没有受伤。
方才那股狠厉的劲儿猝然失踪,被制服的男人此刻换上一副痴傻的样子,像是酒醉后在耍酒疯,指着众人挣扎着说:“你们都别惹我,不然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话落之时,目光蓦然定格在一处,他看了眼躲在保镖身后的付黎之手中的手机,幽幽地笑了声,与她对视。
如果我接下来几天连续更新,你们能受得住吗[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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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Rose.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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