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长出人鱼怎么办？”

“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

“被美丽国掩盖的真相：人鱼档案篇。”

姜梓芽咬着指甲，坐在人鱼旁边用浏览器搜索半天，没搜索出一点名堂来。

“怎么办啊——李泽言！”她忍不住喊出曾经玩过的，某款乙游男主之一的名字。

可现在的情况，就算霸总来了都没办法。

何况她家大姐就是霸总。

对了，姜梓芽滑动手机给姜蕴翡打去电话，等电话接通的几秒钟，她反复呢喃：“怎么办啊——姜蕴翡！怎么办啊——”

结果是，她姐也成了那些打不通的热线电话之一。

电话被迫挂断后，“金牌鲫师”群里的空军一号打了个群视频，他们这帮闲散人士逐一接起。

姜梓芽看见他背后混乱嘈杂的景象：“喂，宇哥，你那儿怎么了？”

“不知道啊！”刘天宇扛着鱼竿，随手扯了辆手推车过来，用儿童座椅架住手机说，“我本来约人钓鱼来着，来接我那公务员退休大爷一个商务车就给我拉超市来了。”

“他说什么海啸要来了，让我赶紧抢些生活用品堆家里……你们看我身后！”

刘天宇搬纸巾的空挡，把手机斜了过去。

群里其他七个人齐刷刷看见他背后宛如丧尸争抢脑子的场景，一帮大爷大妈挤来挤去，争抢盐、纸巾、白菜……

最小那个在乡下，见到这么恐怖的画面一拍脑门说：“怪不得！前几天我去村口小卖部买盐，老板说最近盐不好进货。坏了！我得赶紧再去买点吃的备着！”

到底是小，沉不住气。

空军四号是地理科学专业的，在空军八号退出视频后，推了下眼镜说：“就是几天大雨而已，京北市的位置，四面环山，看海都得跨市，怎么可能有海啸。”

“说是这么说……”空军一号推着推车往前跑，同时，为他们调转镜头，“你们看我脚下。”

镜头里，他穿人字拖的双脚沉没在浑浊的污水里，他是进超市就给他们打了视频，那个时候，明明还没见超市淹水。

有点突兀。

姜梓芽凑到屏幕上，她发现淹没宇哥脚踝的水正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上涨着。

也许是她的错觉……不待她细看，宇哥拿起手机劝道：“你们有空出来买点儿也是有备无患嘛，过几天指不定超市都没货，而且我跟你们说，跟我一起钓鱼那大爷似乎有点背景，消息不像……”

话出来一半儿，手机被一只大手抢了过去。

姜梓芽猝不及防，抬首过去，人鱼正单手握住她的手机好奇翻看。

好在他抢电话那会儿，无意间把视频关了，大家都没注意到他。

光是看还不得劲，人鱼把手机拿到鼻前，小心嗅了嗅，没闻见味儿，他便张开了大嘴。

一口锋利的牙在浴室的灯下反着精光。

“等等！”姜梓芽忙伸手过去。

可惜晚了，人鱼的鲨鱼齿精准地给手机来了个对穿。

像是觉得不好吃，他松口，把坏掉的手机扔出老远，吐出舌头，无辜地冲姜梓芽指了指。

似乎在向她表示，这东西不仅不好吃，还麻了他的舌头。

姜梓芽半跪在地上，捡起手机的尸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久久不语，人鱼凑了过来，用尖尖的指甲碰了碰她的脑袋：“哩？”

“哩哩哩！你哩个锤子哩！”姜梓芽怒瞪过去。

浴缸溅起水花，人鱼被她一凶，害怕地抱住鱼尾，缩在尾巴后面，把自己保护起来。

倒不是心疼手机，姜梓芽的零用钱能买好几种颜色的同款，每天换着法儿用都不带重样的。

她是心疼被人鱼捣乱，没听完的消息。

2012年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2019年新冠疫情爆发，不明真相的群众捕风捉影，听信谣言去超市抢吃食、生活用品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但受过党教育的退休公务员，不可能轻信舆论。

另外，姜梓芽还注意到，刘天宇背后闪过一个熟悉的脸，那是京华科大外语系的系花，她怀里抱着一堆药品，往家电区跑。

系花有哮喘，那些药只能是治疗这个的。

姜梓芽还听说过系花的父母都是无国界医生，爷爷海军退役，祖辈往上是纯正的红色背景。

连系花都参与抢购，消息的真实性只会增加。

姜梓芽放任思绪乱跑了阵儿，突然猛地抬头看向缸里的鱼，两厢对视间，人鱼被她眼里的光亮吓得又把自己往鱼尾后藏了藏。

对啊。

还管什么消息？

这诡异的人鱼不就是活生生的消息嘛！

姜梓芽激动得站起来，一巴掌扇向人鱼水灵灵的手臂。

人鱼懵，人鱼藏。

她大笑道：“手机不找你赔了，你在我这儿好生住着，我出去买个‘橘子’。”

姜梓芽把保险柜里的现金全都取了出来，随手抽了把伞就出门了。

别野的滤水修得不错，暂时没积太多的水。

外面大雨一刻不停歇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姜梓芽觉得，可能是刚才跟一条鱼亲密接触，残留的气味。

撑伞的一瞬，一滴水珠滴落脸庞，滑向唇边。

她不自觉地舔了下，尝到股割舌头的咸味。

像去马尔代夫度假游泳时，喝下的一大口苦咸的海水。

越野车开到市区，传言中的末日，才有一点真实感。

乌云黑压压地覆盖在城市上空，看不见阳光，下午两点，路灯便过早地打开。

城市道路积水，是个抄鱼的好机会，但大家都没这个心情，好些车熄火在半路，也就她的大牌越野和五菱宏光疾驰在路上。

姜梓芽抄的全是百元大钞，家里培养出来的习惯，她独居的别墅保险柜里，不是几十万现金，就是几块金砖。

这个时候金砖也不方便流通，她只带了现金出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梓芽准备周全地忙活半晌，只买到几块面包、一些抗生素和几包纸。

这些还都是她在高层捡漏来的。

她去晚了，抵达最大的商城时，漫延到腰部的水泡坏了大多速食和用品，现场几乎没有秩序可言，人们趁乱“零元购”。她在付款处放下不用找的现金，出门便瞧见路上被冲开井盖的地井悄然吞噬人类。

姜梓芽回家的路上差点儿发生车祸，好容易挤出重灾区，越野在半道上也挺不住熄了火。

她徒步一段路才回的家，幸而她住在郊区，相比市区人烟稀少，回来路上不必人挤人。

打开门，别野的滤水不知哪儿出了问题，一楼的地板被淹了大片。

姜梓芽对她姐招来修建别墅的设计师很有信心，无法流走的积水恐怕不止滤水装置出问题那么简单。

眼下也没时间多想，她抱着抢购来的东西回了二楼。

不清楚水会涨到哪个位置。

回家路上，她看到已经有军人冲在第一线，滑动皮艇救助落井伤患，医护人员在一个个地往楼上搬送病患。

也许就算是海啸，也会马上得到救治。

但姜梓芽不敢赌。

毕竟她是唯一确定世界上有人鱼的人。

姜梓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开始着手把重要的东西往顶楼搬。

搬到傍晚，只剩二楼浴缸里的美人鱼。

他算给她带来确切消息的存在，即便发大水，人鱼不可能被淹死，但贸然出现在她家浴缸里，总有他的奇怪理由。

姜梓芽决定把人鱼从二楼的浴缸，搬到四楼的浴缸去。

她没打手势，也没问人鱼同不同意，想不想。

姜梓芽撸起袖子就是干。

出门前的相处，让她看出人鱼没有攻击性，现在要抱他，也是直接上了。

姜梓芽弯腰托住人鱼的两只腋下，绷紧身子用力——意料之中地没抱起来。

人鱼纹丝不动，被她抱着，还懒洋洋地甩了下他的大尾巴，脑袋贴在她脸颊上，哩了声。

人鱼不懂，人鱼尊重。

这通折腾下来，把刚洗过澡的姜梓芽折腾出一身汗，衣服上沾染不明粘液。

她想了想，还是得商量。

姜梓芽放开人鱼，蹲下身子，双手搭在浴缸边缘。

“哩。”她模仿人鱼的腔调。

虽然她国际贸易不是外语系的，但好歹在家族熏陶下，会八国语言，要拿捏一门小小的人鱼族族语，岂不轻轻松松。

人鱼果然笑了，尾鳍高高翘起，出声回应她：“哩哩。”

姜梓芽翘起一根手指，指向天花板：“哩，哩，哩哩哩……”（我，要，带你上楼。）

人鱼却在她这句话后僵住脸，可能有错觉的成分，姜梓芽感觉自己在人鱼脸上看出挣扎的意思。

带他上楼而已，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她又开始比划，这次动用上双手：“哩哩。”（你站起来。）

约莫一两分钟的死寂，姜梓芽蹲在浴缸边，看着纠结的人鱼不情不愿地立了起来。

没想到意外管用！

姜梓芽惊愕一张大嘴，怕吓到人鱼，拼命小声鼓掌。

当然，鼓掌是献给她自己的。

可姜梓芽殊不知，这段缺乏经验的对话，将给她称王称霸的未来挖一个巨大的坑。

这回有人鱼配合，姜梓芽顺利地将他抱出浴缸，爬上楼梯往顶楼走。

人鱼重量不轻，但别墅一楼被淹，他们在二楼，她也不敢贸然乘坐电梯。

姜梓芽把人鱼抱进新的浴缸里，打开水龙头放水。

水漫上鱼尾，遮盖鱼身，将鱼尾上黏答答的液体融进水里，幽深的绿色在溶液地折射下，呈现五彩斑斓的翠绿。

很美。

诱得本就爱贪图美色的姜梓芽挪不开眼。

好一会儿，水渗出浴缸，打湿她的衣裤她才回神。

面不改色地去拧水龙头，好似刚才沉迷美色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哩？”人鱼疑惑地对她歪头。

鱼尾掀开水面，将尾鳍搭在浴缸边缘，这一瞬，姜梓芽好像听懂了人鱼的语言。

他在问，为什么不看了。

姜梓芽盯着人鱼纯洁的脸瞧了好一会儿，果断退出浴室，去卧室换新衣服。

怪物的心思，人类又怎么读得懂呢？

跟怪物一眼万年，产生朦胧情愫的，都是那些不可言喻的小众爱情电影。

往深了说，她于人鱼，好比亨伯特于洛丽塔，那是自作多情的幻想。

谈过精神病男友，姜梓芽不可能对不可控的未知产生兴趣。

她躺在床上，没再去管浴室里时不时传出的淌水声，她将之当作助眠的白噪音，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