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来临之前,一种神秘的病毒开始在鹤市蔓延,并一步步被证实人传人,举国上下都陷入恐慌。
葵市在南北交界地带,很快也出现了不少病例,所有的医院如临大敌,医生们已经开始轮班封闭隔离。
到处都在猜测、讨论这一次的病毒从哪里来,有多么地可怕,连一些经历过**的老医护理人员也闻之色变。
政府不断在发声,倡导大家少流动、不拜年,但南来北往的异乡人还是顶不住回家的诱惑,巨大的人员流动带来了新一轮的人心惶惶和病毒传播。
隋嘉叶所在的小区已经按照政府的号召开始封禁,除了小区业主以外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就在嘉叶为谁来照顾妈妈头疼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嘉叶姐,我来葵市工作了,有空请你吃饭。”
隋嘉叶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看着那个可爱的头像愣了愣神,然后发出邀约,“来家里吃吧,我妈也好久没见你了,前几天还说要我问问你们最近的情况。”
那天晚上,孟缓缓如约而至,带着大包小包上了门,陈妈妈做了俩人都爱吃的糖醋小排,隋嘉叶下班路上打包了条烤鱼回来,有说有笑一起吃了晚饭。
“缓缓怎么来葵市工作了?”饭桌上,陈妈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原来上班的医院护士长太坏了,总是压榨我们,很多不是我们的护理工作也扔给我们,我和她吵了一架就离职了。在家呆了几天呆不住,正好以前我哥的朋友峤子说有个工作,问我愿不愿来,我就来了。”
“反正我那个家是待不下去,来这里也挺好的,峤哥在这边开了几家店,说是要转给我哥,正好店里缺人手,让我先来干着。”
隋嘉叶听荆戈说起过他和峤子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常去的那家拳击馆是他开的,便问孟缓缓去哪家店。
“我去看过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足疗馆,我去负责前台和收钱就行,比之前的工作清闲也自由。”
孟缓缓是荆戈同母异父的妹妹,上高中时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等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找出当时隋叔叔留下的电话,在一个小卖部打通了,“你是带走我哥的人吗?你带走他也得带走我,你得对我们都负责任。”
电话一头的陈妈妈听出端倪,隋嘉叶当时还在读研究生,正碰上寒假在家,被她妈喊过去,两人对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一通问询,总算问出些眉目,带着隋嘉叶找到人送回了家。
后来孟缓缓高考失利,又死活不肯复读,隋嘉叶帮她联系了葵市一所学护理的高职院校,她也觉得做个护士不错,就读了下来。这期间,陈妈妈和隋嘉叶多次去看她,这个叛逆的小姑娘渐渐对她们少了心防,姐姐阿姨地亲呢起来。
陈妈妈贴心地帮孟缓缓夹了一块红烧小排放到碗里,孟缓缓习惯性地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油汁,一口将那块排骨吞进了嘴里,吃相不算文雅。
隋嘉叶递过一张纸巾,“慢点吃。都是你的。”
孟缓缓感激地接过,像是想起什么来,边嚼着嘴里的肉边问隋嘉叶:对了,我哥呢?我还听他说我哥回来了,跟嘉叶姐在一起了。”
隋嘉叶立即摆手,惊慌解释道:“你别听他乱说。什么在一起了。”
陈妈妈也瞪大了眼睛。
“哦,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们住在一起了。”
隋嘉叶哭笑不得,“妹妹,这什么呀?”
“不是,是说住在你家里了。”孟缓缓总算把那块小排上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他回国也没地方住,就先住在家里了。”这下陈妈妈也听明白了,忙替嘉叶解释道。
不过,她的心里却也氲起了一丝朦朦胧胧的疑虑,转而又是某种不好出口的期冀。
隋嘉叶叹口气,又补充道:“他回美国处理点事情,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要看办理的进度,对了,你有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找好,这附近新房子不多,看了一家太旧了,我不想住。”
“那就来家里住吧,我整天上夜班,在家住的时间不久,正好你和我妈也有个照应。”
“那太好了。”孟缓缓环视一圈,觉得这房子住起来应该很舒服,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而接下来的日子,因为疫情的蔓延,隋嘉叶开始被封闭在医院,孟缓缓工作的足疗馆也暂时歇业,她便承担了照顾陈妈妈的责任,在隋嘉叶家安心地住了下来。
除夕如约而至,孟缓缓一大早就来帮陈妈妈收拾好房间,贴好窗花。午后,两人和好面,拌好饺子馅,开始包饺子。
“也不知道嘉叶除夕能不能回来?这是个什么病毒呀,这么厉害。”陈妈妈充满了担忧。
孟缓缓看看手机,停下手里的活回复了几条信息,安慰她道,“也许就在回来的路上了。”
但一直等到春晚开始,隋嘉叶也没有来,她通过值班室的座机打来电话,孟缓缓接起来,听得那头一个略显疲倦的声音响起。
“缓缓,抱歉,医院临时来了任务,我没法回家了,帮我照顾好妈,可以戴好口罩到院子里放烟花,一定要戴好口罩。”
“好,放心吧,嘉叶姐,你也一定照顾好自己。”
没再有任何多余的话,医院那边的电话已经落下,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
孟缓缓挂断电话后,紧接着,景畅也收到了来自隋嘉叶的电话。
她刚哄好安安睡下,一出卧室门看到手机屏在拼命地闪烁,她赶紧走过去拿起电话,看清是隋嘉叶打来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嗯哼,有空给我拜年啊。终于回家了吗?”
“畅畅,我发烧了。”隋嘉叶的声音低沉沙哑地可怕。
景畅闻言色变:“什么?!”
“前几天急诊的一个病人被确诊了,我们接触过的全部被隔离了。刚才我感到有点冷,测了一下快到38度了。”
“你先别急,检测结果呢?”
“还没出来。”
“那就别胡思乱想。”
景畅感到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发烧这样过去再正常不过的小毛病如今让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仅仅爆发几个星期,这个还没有正式名字的病毒已经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
因为安安无人照料,景畅只能在封院前申请了休假,对于医护人员而言,这不啻临阵逃脱,但她人在院外,心里却时刻在担忧冲锋在前线的同事和朋友。
“现在住在哪里?”
“在医院的老宿舍里,吃的也好差。”隋嘉叶说着环视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老旧不堪的小房间,抱怨道。
“照顾好自己,出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
挂掉了隋嘉叶的电话,景畅沉思了片刻,拨通了另一个熟悉的电话。
“王叔叔,听说咱们医院有确诊了,医护人员也被隔离了……”
医院里。隋嘉叶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没有看春晚,也没有和妈妈在一起。她躺在隔离房的角落里,体温忽升忽降,神识有些朦胧,窗外漆黑的夜无月也无星,零星的烟火偶尔照亮夜空的一角,她再次感到巨大的恐惧,但心情却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冷静。
竟然也就在这样的寂静中,早早地入睡了。
无论夜多么黑暗,新年的曙光仍旧如约而至。
第一轮实验室检测的结果和早饭一起送到了隋嘉叶的房间,没有被感染,这让她忐忑的心轻松不少,立即给景畅发了信息:“畅畅,检测结果暂时没有问题,今天的早饭也格外丰盛。”
“那就多吃点,每次见你都越来越瘦,给姐吃胖点。还想吃什么?姐都满足你。”景畅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下。
“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不过我有点馋大辣条和冰可乐。”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笑声隔着屏幕却也似传染一般缀连起来。
和景畅聊完,她躺回房间的硬板床上,难得在朋友圈发了两张图片,然后悠闲地查收和回复收到的新年祝福信息。
一条条信息滑过,很多都是群发的雷同祝福,她连点开都不想点开。不少病人发来的感谢和祝福,她一一点开,回复同样的祝福:“急急如律令,病魔退退退!”
与她通常保持的严肃表情和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形成反差的是,她私下里是一个挺幽默的人,熟悉一些的同事和朋友也都评价工作与生活中的隋嘉叶判若两人。
看了一会,她趴起身,开始认命地斟酌词句,给领导同事、家人朋友发去正正经经的祝福,这花费了她不少的脑细胞。发完以后,她又躺回原来的姿势,两臂摊开,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看手机一眼。
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有人敲响了房门,隋嘉叶应了一句,又等了一会,这才起身开门取餐。
拿到饭盒后,她拿起酒精喷壶给塑料袋认认真真做了消毒,又一丝不苟做了深度的手部清洁,这才打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餐食。
她怔住了。
在普普通通的盒饭外,有一包她爱吃的辣条以及冒着冷白气的可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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