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晚了几天，黄凡接到陆为鱼剧本的时候，已经腊月十九了。
本来请人算好决定腊月二十五开机，现在这样看的话，还是得选个好日子。
演员那边倒还好说，定妆照拍起来快，宣发的物料也都准备好了。
本来延迟开机让黄凡有些生气，但是当她看到陆为鱼新改的剧本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之前的剧本就很细腻，诚然是有些没有点明的留白，但是也无伤大雅。
这次的剧本却补全了那些缺憾，在所有决定性的转折上衔接更充分了。
但读完整个人的无力感更重了，缺憾虽补，但遗憾更深，顶级BE美学。
这时间等得值啊！
陆为鱼紧赶慢赶才把初稿发了过去，至于再跟编剧们商量定稿，怎么还得一段时间。
想到整个剧组都在等自己开工，陆为鱼感觉十分歉疚。
后续还需要跟导演还有其他两个编剧凑到一起再商讨一下剧情，没问题的话，这就可以准备开机了。
刚开学没几天，被新学期工作计划忙得焦头烂额，陆为鱼发过去剧本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下午两点请各位年轻教师到院办A315开会，会议主要针对新教职工的师风师德教育培训，记得大家准时参加，收到请回复。】
院群里又开始发布新通知，虽然很不想参加这类活动，陆为鱼还是随大流的回了个收到。
自从毕业到入职，如今已经一年多了，看来是时候安排上课了。
陆为鱼想到这里就有些头疼，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瓣来用。
“老师，这会有空没？帮我看看反应呗？”
李冉冉敲了好几下门都没见有反应，明明屋里的灯亮着，她试着扭开门把手，拉开一个门缝把头凑了进去。
李冉冉是本校保研上来的，今年研二。
当初毕业设计就是陆为鱼在带她，那会她就很喜欢这个认真的师姐。
没想到后续陆为鱼毕业留校当讲师了，直接给了硕士招生资格，她立马兴冲冲地跑过来毛遂自荐。
两人本身相熟，对于培养计划也可以接着毕业设计的题目做更深入探究，陆为鱼没犹豫就收下了。
陆为鱼跟着她走到了实验室，旋蒸正开着，水泵的流水声伴着通风橱的呼呼声，让走进的人感觉不太真切。
穿着脏兮兮实验服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走过，隔壁偶尔传来玻璃器皿接触发出的清脆声，有的实验室传来聊天声，其中还夹杂着流行音乐的声音。
陆为鱼只有这一间实验室，空间不算很大。
一进门就能看到中间的操作台，两旁各是一排通风橱，整个屋子异常干净整齐。
这是组里分给她的地方，也是她当学生那会一直用的实验室。
想当初她读博那会，则是她，杨一木，唐志和郑晓洁四人一起呆的地方。
通风橱一共四个，陆为鱼，李冉冉和方晨一共才三个人，刚刚好够用，另一个则是放着低温反应器。
对门实验室和左右隔壁房间都是组里其他老师的地方，算起来大家同在一个大组，学生之间也都彼此亲近。
陆为鱼走到自己通风橱前，拿起实验服穿上，又把护目镜挂在脖子上，戴上口罩和手套，先拉开通风橱看了一下自己的反应管，才走到操作台另一端。
“老师，你看，我按着文献做好了这个实验，就是后处理萃取的时候，倒进去二氯甲烷萃，就老是有这种悬浮的油状层。”
“没事，多加点二氯甲烷或者是加点饱和氯化钠进去吧，不行就把乳化层单独分出来。”陆为鱼看了眼摆在操作台上的分液漏斗，也没多做点评。
方晨正靠在在最里面的通风橱，看着眼前的正在运行的旋蒸。
陆为鱼走了过去，拿起透明的盖重重地扣在上面。
“说了多少遍，为了安全要把盖子盖上！虽然你只是……但是能不能认真点！”
陆为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板起脸来说了几句重话。
这把刚坐下准备重新处理萃取液的李冉冉吓了一跳，偷偷地瞄了一眼方晨。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忘记。”
方晨有些局促地站直身体，冲陆为鱼点了点头。
他看着陆为鱼的目光扫过他，后知后觉地又赶紧戴上了护目镜。
看着陆为鱼脱了手套，去洗了把手离开，屋里的低气压才有所缓和。
李冉冉赶紧放下手里的分液漏斗，滑到方晨面前。
“小方子，你别放在心上，老板就是这样严，她不是故意针对你！你说你根本不爱做实验，考上研还偏偏选了陆老师，可真是倒霉啊。”
“要你管！难道你喜欢做实验？”
方晨嫌弃地扒拉下李冉冉搭在他手臂上的手，隔着护目镜冲她翻了个白眼。
“怎么说呢？现在嘛！倒是没了刚开始那会的热情了！”
李冉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跟着方晨一同靠在通风橱玻璃上。
她那会拿到保研资格特别兴奋，再加上毕设做得还算顺利，满脑子都是想着为学术能做贡献，一心读博。
虽然陆为鱼只是硕导，但是挂在其他老师名下，继续让她带学生，也不是不可以。
同届的人们提起陆为鱼都说她年轻有为，跟着她读研可能会累一点，但是肯定能收获满满。
李冉冉一直没怀疑，谁会不想成为那样闪闪发光的人呢！
“我那会啊，兴冲冲地跑去找到陆老师说我想直博，毕竟咱老师那会就是直博来着，你猜老师说啥？”
李冉冉卖了个关子，方晨也非常不客气地指出：“拒了你呗，她肯定嫌你笨手笨脚，不然你怎么现在是硕士？”
“这么说也没错啦！那会我年轻气盛，就非想证明自己，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啦。”
李冉冉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些怀念。
进组一年多以来，李冉冉才深切地体会到了陆为鱼的话。
研究生的生活跟本科完全不一样，给自己多点时间去体验之后再决定，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而不是为了争一口气，或者是为了一时兴起的念头。
“那你，现在还想继续读吗？”
“不知道，反正离硕博连读还有半年多，再考虑考虑吧。照咱老板这工作强度，我现在跟博士也没差吧？可能还有过之无不及。”
自从进组开始体验过后，李冉冉对于陆为鱼的“年轻有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人聪明又比别人更努力，身体力行，这哪里是常人能比的。
两人没再说话，不知道想起什么，同时长叹一口气，而后散开各自忙起手头的活。
陆为鱼开完下午的院会，已经下午四点了，整整两个小时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整个学院青年老师一共有二十多个，寒假后刚来的有四五个。
陆为鱼坐在后排混在其中，也并没有特别扎眼。
趁着摸鱼的时间，她又和黄凡约好了周日讨论剧本。
听到结束，她把笔夹在目录页，收起没写几个字的笔记本，又起身急匆匆地奔到主楼。
早先约好了时间和钟越见面，这对于她来说才是头等大事。
王其地年纪大了，早已经退居二线。
而早在陆为鱼入组之前，组里就已经有了七位小老板，最得王其地真传当之无愧属于她这位辈分上的“大师兄”了。
她能留校，除了自己本身条件过硬，院士导师加持，学院方面也多亏了钟越，这让她十分感激。
单纯只是看陆为鱼当学生的话，能让不愿收学生的王其地破了先例，钟越是非常理解的。
她肯吃苦，实验又做得漂亮，其他方面也不需要人操心，一点就透。
在某些层面上，陆为鱼比自己的学生杨一木敢争取更有魄力。
这也是为什么在二选一留校的时候，他还是选了她，但是作为老师的话……
“小陆你来啦，坐！”
陆为鱼笑着超钟越打了个招呼，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钟越今年五十，不到一米七的个头，顶着一头灰白的短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衣，胸口还别着A大的校徽。
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平易近人的外表很难将他与副院长挂钩。
平时的他也总是出差，陆为鱼见的次数并不多。
“你也知道最近安全抓得严，上面隔三差五就来检查，工作不好做啊！”
钟越拿起一旁的职位申请表递给了陆为鱼，正是开学那一天她交到院长办公室的那张，没想到这会又出现在了这里。
陆为鱼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起身上前，端起茶壶笑着回道：
“是啊，不过总得为学院做些贡献不是嘛。”
钟越欲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到底还是喝了一口。
“虽然组里他们都说你性格直，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清楚。”
“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交上去，而且……王老师那边也知道……”陆为鱼又把申请表推了过去。
读博的时候还不显，入职这一年多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陆为鱼，看起来是那种能在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的人。
钟越只是有些惋惜，这么好的苗子，才刚刚入职一年多，更应该专注到自己的事业上才对，没必要早早混进来。
接手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还不如去搞几个项目来得实在。
往常能大隐隐于市的她，怎么会这么糊涂！
听到对方还特地小心翼翼地搬出王其地，钟越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个小的看不清也就罢了，连老的都瞎闹。
不过想来应该问题也不算大，看她这么固执，钟越也只能又把申请表收了回来。
“行吧，非升即走压得你还不够！真是自讨苦吃！”。
“对了，今天晚上跟新来的那几个老师吃顿饭，你也来，一会让他们发你地址和时间。”
“好，谢谢院长！”
陆为鱼知道这事大致算是成了，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