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姻缘树下你许的什么愿？”梓灵的眸子扑灵扑灵地眨着，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花灯。

两人并肩走在回山的石阶上，墨凛握着剑，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

他动了动唇，忍着笑在梓灵的期待中浇了盆冷水，“愿望说出来可就不准了。”

墨凛伸手欲摸摸梓灵的头。

梓灵嗔他一眼，将头躲开，“师兄不愿说就罢了。”

话落，梓灵提裙快上两步，将墨凛撇在后面。

墨凛忍俊不禁，追上去握住梓灵的手腕，“越发小孩子脾气了。”

梓灵轻“哼”一声，没说话。

墨凛叹气哄道：“那灵儿告诉师兄，灵儿方才许了什么愿？”

梓灵眯眼欲抽回手，不让他牵，“师兄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师兄。”

“灵儿好不讲理。”墨凛牵住梓灵的手不肯松开，拇指摩挲在她掌心，安抚似地轻轻捏了捏。

过了一会儿，墨凛才问出心底的疑问，“你和那个九渊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梓灵原本轻松的心一下被墨凛问的沉入谷底。心微微发酸，有些抖。梓灵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莫名地难受，心口堵的厉害。

梓灵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九渊，在心底怒甩渣男一千个拳头，恨道：“我才不认识他。他们长老实在可恶。爹娘刚死，他们就和大长老串通一气，要我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

墨凛看出梓灵心虚，但没将话戳破，只道：“但玉泽仙尊美名远扬，师妹若是嫁他，也不吃亏。”

“大师兄！你还是不是我师兄了！”梓灵样子有些凶，又气又懊恼，低声郁闷道：“我嫁他他当然不吃亏！可是我吃亏啊！我又不喜欢他。”

墨凛被她炸毛的模样逗笑，轻刮一下她鼻尖，“好好好，那就祝我们灵儿日后自己寻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君。”

梓灵闻言，“唰”一下脸变得通红，但随即又莫名其妙地推开了墨凛道，“师兄真无趣。不和你说了。”

其实梓灵想说，为什么非要寻一个，寻师兄不好吗？

可是墨凛好像只把她当妹妹看。

梓灵有些郁闷。

她也不是很喜欢墨凛，喜欢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只是！被人拒绝的滋味实在不爽。尽管她现在还没有给墨凛拒绝她的机会。

重活一世，梓灵当然要把前世没玩过的东西好好玩玩才好。

男人。呵。她才不在意。

不过——

“信女此生唯愿前夫鳏寡孤独”

梓灵想了想自己在姻缘树下许的愿，唇角微微上扬。她不在意男人，但在意九渊这个渣男！九渊要修无情道她不管，但他若是再敢嚯嚯其他仙子，梓灵必让他断子绝孙！

——

过了许久，等姻缘庙里的香客都散去了，九渊才敢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木讷地走到姻缘树下，抬头，往上看。

狭长的眼尾被染上一层薄红，透着哀伤的眸子似有情根深种。他穿着一袭月白的仙衣站在姻缘树下，凄惨的月光洒满全身，衬得他孤独又无助。

远远望去，好似是哪个被负了心肠的痴情人，正站在树下向姻缘仙无声地控诉。

小狐狸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蹭了蹭九渊的小腿，然后“嗖”地一下沿着树干跳上了姻缘树。

小狐狸在姻缘牌上嗅了嗅，找到梓灵系着的姻缘牌，用牙咬了好半晌也没将红绸解开。圆溜溜的狐狸眼可怜巴巴地着望向九渊，嘴里还不停哼唧着。

九渊踮起脚，将那枚姻缘牌解下。

“——信女此生唯愿前夫鳏寡孤独”

眸子落在牌面上时，九渊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梓灵的字。

鳏、寡、孤、独……

九渊默默念着这四个字，将姻缘牌贴在心口，心道：灵儿还是记得我的。

灵儿定是恨我前世弃了她，这一世才不肯理我。灵儿希望我此生鳏寡孤独，一定是不愿看到我再娶。

傻灵儿，我怎么可能再娶呢？我只要你。

九渊一阵自我感动，小狐狸仰头，不懂他在干什么，只眨眨眼，跳落在九渊肩膀，用厚厚的尾巴环住九渊的脖颈。

——

待梓灵和墨凛回到主峰，只见沈寒衣正拄着银枪似鬼般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上，幽幽道：“宗主回来了？”

好强的怨气。

梓灵不明所以地看向树上的沈寒衣。

“发生什么了？”见他面向不好，梓灵关心问道。

沈寒衣从树上跳下来，阴着脸咬牙切齿道：“一天之内九渊已经连毁两次宗门结界了。明天，最迟明天，本长老不希望再在仙剑宗看到他。”

话音刚落，还不待梓灵说些什么，山下结界再次碎裂时传来的灵力波动就将他们三人的衣摆震的翻飞起来。

沈寒衣阴沉的脸一丝丝皲裂，染上怒火。

梓灵原本笑着的脸也挂不住了。

墨凛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只是不停抽跳的额筋暴露了他此刻想要杀人的内心。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山下飞赶。

半路上遇到九渊，沈寒衣一个横枪扫去，迫使九渊从空中落下。

“九渊！你当仙剑宗是你家啊！”

沈寒衣恶狠狠怒他一眼，不待站稳脚跟，手里的长枪便被他折成两段，双剑挽出剑花，积压在心底一天的怒气随着磅礴剑气朝九渊攻去。

两人修为差的太多，沈寒衣这种攻击在九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抽出长生剑，轻而易举地破了沈寒衣的招式。

“玉泽仙尊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梓灵毫不留情面，冷冷地看向九渊。

“我仙剑宗是死了宗主，并不是人人都死绝了。你仗着自己修为无人能敌，今日三番两次毁我宗门结界，居心何在！”

梓灵第一次祭出赤凰剑指向九渊。

九渊眸子有光在闪烁，随即认错似的低下了头。

沈寒衣收不住招式，一道剑气砍在了九渊肩膀。

血瞬间染红了白袍。

沈寒衣蹙眉，收回剑不再说话。

“灵儿……我没有想要毁结界。我只是……我只是太着急见你……”九渊脸色苍白地望着梓灵，眼睛布满血丝，看的梓灵心也跟着发疼起来。

梓灵哑然，心里酸酸的，“玉泽仙尊，今日之前，我们并不相识。你觉得你这个理由合理吗？”

“灵儿，对不起。我并非故意为之。我会尽力修复结界的。”血溢出衣衫，顺着衣襟往下，一路淅淅沥沥，将白色长袍染成血色。

九渊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血刺的梓灵眼睛发疼。

“三长老，别告诉我这次又是山下那只狗撞碎了结界！”大长老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风风火火往山下赶，刚好在此处看到沈寒衣几人，气的他气不打一处出。

九渊身份特殊，大长老从前见过他，梓灵怕多惹事端，还不待大长老行至跟前，便眼疾手快地拎着九渊的领子往一旁的林子里躲去。

“好重的血腥味。”大长老停下步子，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警惕道：“怎么回事？”

“狗撞碎了结界，非要往山上跑，我的剑不小心伤了它，就淌了一地的血。”沈寒衣一本正经地胡说。

大长老将信将疑，将目光投向墨凛。

墨凛微微颔首，谦卑道：“我可以作证。”

大长老显然不信，脸噔地一黑。

林子里，九渊抱住梓灵的腰，将头抵在梓灵脖颈。

血不停地淌着，他好像不知痛一般，也不叫疼，只难过地趴在梓灵肩膀。像是哭了，身子不停地发着抖。

“灵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错了。”

“我不该毁掉结界，你别生气好不好。等我一会、我一会儿就去修补结界。”

泪从九渊眼角滑落，将梓灵肩上的布料打湿。

梓灵的手不知所措，见他可怜的很，想拍拍他的背安慰，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生气。可手在即将碰到九渊时，前世九渊绝情的样子就叫她的心狠狠一滞。

血淌的太多，九渊意识有些昏沉。

梓灵蹙眉，其实这点伤对修士来说本不致命，可不知为何九渊的伤口一直淌着血，丝毫不见停的迹象。

再流下去怕真要死了。

衣摆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梓灵低头，见黑魆魆的林子里，一只小白狐正咬着她的裙角泪眼汪汪地盯着她。

梓灵心兀地一软，对着九尾道：“我没说不救他。”

梓灵将九渊从肩上扶起来，点了伤口周边的几个穴位替他止血，又喂他吃下一颗愈灵丹。

九渊半睁着眼睛，泪毫无征兆地啪嗒一声砸在梓灵手背，烫的梓灵忙收回手。

梓灵叹了口气，将人带回自己寝殿疗伤。

等上完药，包扎完伤口，梓灵冷眉淡淡道：“伤口要不了命，本也不该淌这么多血。九渊，你若真不想活了，麻烦先离开仙剑宗再自行了断。”

话罢，梓灵起身就要离开。

九渊忙牵住梓灵的手腕。

“灵儿。我真的很抱歉。上一世……对不起……”

九渊苍白地道着歉。

梓灵蛾眉微微皱起，她转过身，将手腕抽出，“如果‘抱歉’有用的话，还要天道法规做什么？”

“还是说，我的情感你可以随便玩弄；我的心意你可以随意丢弃；我这个所谓的道侣，你可以随时杀了祭天去完成你那可笑的修行？”

九渊摇头乞求，想要再去牵住梓灵的手。

梓灵后退一步，噙着抹疏离的笑，“九渊，我承认，从前我是对你动过心。但我的心在被你的剑刺穿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了。”

“你既然也重生了，不正说明你当时并没有飞升成功？”梓灵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九渊。

眼帘轻启又微阖，梓灵冷笑道：“玉泽仙尊莫不是重来一世，还要找我当你飞升路上的垫脚石？”

梓灵的目光透着疏冷和审视。

九渊的眼睛一寸寸变得绯红，酸涩感充斥着他的心脏，他心里难受的厉害，痛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

良久，梓灵收回目光，正要转身离去。

“灵儿，我……我若说……”

背后传来九渊微弱的声音，梓灵顿下脚步，侧耳去听。

“我若说我是有苦衷的……你可信……”

九渊盯着梓灵的背影，多希望她能回头再看他一眼，再多同他说一句话。

“这天下谁没有苦衷？！”梓灵转过身，一手掐住九渊的脖子。她凤眸狠厉，掰抬起九渊的下颔迫使他看着自己。

“难道你所谓的苦衷就非得用别人的性命去填补吗？我也有苦衷，我想仙剑宗成为仙门之首，我想这世间只有我一个强者，我只要杀了你就能实现，所以，我能杀了你去实现我所谓的苦衷吗？！”

梓灵气的发笑，她轻“呵”一声，将九渊甩在榻上，“苦衷不过是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为自己扯来的幌子罢了。”

梓灵转身拂袖离开。

九渊望着梓灵的背影，乞求她留下，“灵儿你别走……”

梓灵跨门离开时，再次顿下脚步。

九渊的心微微一动，眸中升起期待。

灵儿停下了，她没走。

九渊委屈地眸子里满是雾气的泪。

“哦，对了。麻烦玉泽仙尊今夜尽快修复宗门结界。这是仙剑宗出入的令牌，日后出入山门请不要再随意打碎结界。”

梓灵将令牌搁在方桌上，不再多做停留。

九渊闻言却顾不得伤心，方才还泪眼婆娑的眸子即刻升起烁烁明星，他忙应道：“我知道了。多谢灵儿。”

九渊顾不上肩上的伤，忙起身去拿桌上的那枚通行令。

仙剑宗的通行令，灵儿亲手交给他的。

这是唯一一块由外宗弟子所持有的，他一定要好好保存。

九渊苦涩的内心渐渐弥漫出一丝甜，他心道：灵儿还是念着我的。

九·自我感动·渊：灵儿还是念着我的

梓灵：谢谢，并没有

九·大哭特哭·渊：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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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唯愿前夫鳏寡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