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换好弟子服，用掌心贴在尸体的天灵盖探查。灵力顺着尸体经脉游走全身，过了一会儿，九渊沉重地收回手，“是鬼让行。下界鬼市特供的一种毒。”

墨凛闻言，眉峰一蹙，“我在山下历练多年，从未听过这种毒。玉泽仙尊是如何得知这种毒的？？”

九渊不自觉将眸子落在梓灵脸上，梓灵不明所以地对视回去，吓得九渊忙惊慌失措地错开与梓灵的目光。他解释道：“我有一位故人，她的双亲便死于鬼让行。故而了解。”

九渊前世听梓灵提起过她已故的双亲，听完梓灵的描述后，九渊便怀疑梓灵的双亲应该属于非正常死亡。他不忍梓灵难过，便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私下里没少费精力去查。

只是那时梓灵双亲的亡体早已安葬，九渊能查的线索不多，且多来自梓灵的描述，查起来相当困难。到最后只将疑点落在了鬼让行上。

鬼让行，毒如其名

——阴鬼让行，向死无生。

九渊方才验尸，就是为了验证当年他查出的结果对不对。

在九渊说出故人时，梓灵的心倏地一颤。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九渊是剑痴，从前梓灵与他在一起时，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故人。

梓灵总觉得九渊口中的故人是自己，可想想前世的九渊大概已经飞升了，又怎么会重生呢？

梓灵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暗笑自己痴傻可笑。她问道：“不知玉泽仙尊所说的鬼市是什么地方？”

见梓灵主动与他说话，九渊眸子里腾起晶亮的光。他忙道：“是兰陵一个被称作仙京的地方，那里白天做寻常买卖，归灵云门管辖。但一到晚上鬼市打开，那里就不归灵云门管辖了。届时各界妖魔鬼怪都会聚集在那里做交易，说是群魔乱舞都不为过。”

“这鬼让行正是鬼市特供的一种毒。”

梓灵不解道：“仙门中人一向忌惮与妖魔鬼怪四道沾染，灵云门的管辖境内出现这种事就没人管吗？”

“管不了。”九渊摇摇头，“听说鬼市背后是一个极为神秘强大的领主在暗中操控。鬼市横空出世时，灵云门曾派弟子围剿过，但派去的弟子无一生还。这种事一旦传出来，必将引起仙门恐慌。灵云门怕生事端，就将鬼市的事隐瞒了下来。”

“既然是灵云门的秘事，玉泽仙尊又是如何得知的？”沈寒衣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刷新存在感。

小狐狸四脚站在棺材边沿，龇起牙恐吓沈寒衣。

“我曾到鬼市查过一些东西，这事在鬼市不是什么秘密。”九渊扫了沈寒衣一眼，耐心解释道。

梓灵又问，“仙尊已是渡劫期的修为，就连仙尊也打不过鬼市背后的主人吗？”

“鬼市主人行踪神秘，鬼市之人无人见过他的真容。我虽去过鬼市，但并未在鬼市动过手，能不能打过，我也不知道。”九渊细心道。

墨凛眸子一沉，担忧道：“倘若连玉泽仙尊都打不过那人，仙门里恐怕就要变天了。”

修士的修为，往往一个境界之差，都有可能殒命，跨阶作战几乎不可能赢。九渊已是渡劫期强者，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一直机遇不到，飞升不了。

倘若连九渊也打不过鬼市主人，那鬼市主人只有一种身份——神。

但……

若真的是神，为何会在仙门的地界开设鬼市这种群魔乱舞的场所。

墨凛想不明白。

在他心里，神应当都是悲天悯人的存在。

——

从灵堂回到主峰，天已经昏黑。

梓灵见九渊还跟在他们身后，眉峰微动道：“仙尊还不回浮生宫吗？”

她没有留人的打算。

九渊低头垂下眼帘，好似梓灵欺负了他一样。

墨凛抬头看了看墨色的天，天上群星闪烁，月亮浑圆如玉。

确实已经很晚了。

墨凛捏了捏梓灵手心的软肉，对着九渊道：“天色已晚，仙尊今夜就留在仙剑宗将就一晚吧。”

“不行——！！”

不待九渊应好，沈寒衣一票否决。

墨凛望向沈寒衣，微笑道：“三张老有什么意见吗？”

沈寒衣戾气道：“这人这么危险，万一心生叵测如何是好！我不同意他留在山上。”他一撇头，神气地不去看九渊。

九渊的手藏在袖子里，指尖被捏的泛白。

可恶！这个三长老着实可恶！

事事都与他对着干！

前世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烦人！

九渊将眸子望向梓灵。

白惨惨的月光落在他的肩上，无端升起一种凄凉之感。

梓灵见他“可怜”的样子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算了。主峰的偏殿还有一间厢房，仙尊住那里吧。”

得了应允，九渊宠辱不惊地朝梓灵作揖一礼，“多谢梓灵仙子。”

九渊眸子微微湿润，心里乐开了花，灵儿对我好好，灵儿果然舍不得我吃苦，灵儿心里还是有我的。

墨凛若有所思地看着……唇角不自觉上扬的九渊，又看了看不为所动的梓灵，嗅觉灵敏的鼻孔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九渊每每看向梓灵的眼神都太过热切，很不单纯，给墨凛一种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而梓灵又好似对他爱搭不理。

墨凛了解梓灵，若是有人想与她做朋友，梓灵断不会如此相待。

那问题就出现在九渊身上。

正在墨凛后悔将九渊留下来时，沈寒衣横眉道：“大师兄，主峰一向由宗主打理，让一个外人住在主峰，若是泄露了什么机要秘密如何是好。大师兄与宗主执意留人，不若将他安置在我百战峰。”

沈寒衣来的太过及时，墨凛当即答应。

九渊：？！

罢了，百战峰就百战峰吧，总归是留下来了。

九渊咬牙恨恨道，“如此，那便多谢三长老……”

话还没说完，沈寒衣便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强行拽走。

九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九渊的声线降至冰点，“三长老，我可以自己走路。”

沈寒衣眼底闪过一抹笑，松开九渊，“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百战峰属第三峰，离主峰不是很远。两人御剑不足一刻就到了。

沈寒衣带着九渊去了百战峰的偏殿。

偏殿满满的灰尘。

沈寒衣打开门的一瞬，自己先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嫌弃。

不是他心眼小，他就是故意挤兑九渊的。

像九渊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修为高的可怕。宗主才刚死，他就巴巴地来验尸，没验出来还好说，偏偏还真验出了个所以然。沈寒衣不得不提防他。

“真是不好意思啊玉泽仙尊。百战峰鲜少有客人，弟子白日里又都忙于修习，像洒扫庭除这种小事就被倏忽了，明日本长老一定好好训斥他们！”

沈寒衣无比真沉且深恶痛绝地向九渊保证。

狐狸眸子敛着笑意，沈寒衣的话“虚伪”的令人发指，“只是……麻烦玉泽仙尊今晚先勉强将就一晚了。”

九渊咬牙，从齿缝挤出两个字，“多谢。”

“那，仙尊早点休息。”

沈寒衣贴心地为九渊合上门。

九渊看着满屋子的灰尘，额筋抽跳。

他是来渡劫来了吗？

九渊画了张清洁符打在屋子里，屋子瞬间变得一尘不染。

九渊盘腿坐在榻上打坐，越想越觉得委屈。

心静不下来，灵气在经脉刚走一半，他就全然没了心思。

九渊躺在榻上，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

刚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墨凛又牵又抱梓灵的画面！

九渊烦躁地将被褥掀开，恨恨地望着窗外的圆月。

睡不着。

好可恶。

可恶的沈寒衣！

可恶的墨凛！

九渊穿上云纹靴，掐诀一个瞬移就到了主峰。

沈寒衣躺在床上，刚要睡着，百战峰的结界就传来一阵波动。

“果然是另有所图！”他暗骂一声，追着九渊去了主峰。

等沈寒衣追到主峰，九渊已经将主峰的每间屋子都探查了一遍。

沈寒衣扶着一颗白玉兰树，气喘吁吁地怒瞪着九渊，“你没病吧，大半夜不睡觉往主峰跑，说吧，你来仙剑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寒衣恨啊！他不就比九渊少四个大境界的修为吗？！至于在武力值上这么碾压他吗？太可恶了！

“墨仙君和灵儿呢？他们不在主峰，他们去了哪里？”

九渊丝毫不畏惧沈寒衣的银枪，淡定地盯着沈寒衣，在等他的回答。

知道自己修为对他构不成威胁，沈寒衣识趣地收了长枪，“大半夜肯定在睡觉喽。我又不在主峰，你问我我问谁去。”

“再说，宗主和大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管他们两个干什么……”

沈寒衣话还没说完，九渊便往山下走去。

“哎，你干什么去！”沈寒衣冲他大喊一声。

九渊冷冷道：“下山。”

沈寒衣道：“仙剑宗有结界，弟子不得私自下山，夜里的结界要等卯时才会撤下。”

九渊闻言愣了一下，顿住脚，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仙剑宗何时没有结界。”

沈寒衣：……

不是这人有病吧！谁家宗门全天不设防的？！

九渊话落，倏地一下又消失在原地。

woc！

沈寒衣已经不想说话了，将长枪一折，拆成两柄长剑，连忙去追他。

大半夜能不能别搞。

白天结界已经被破过一次了，晚上还来？！你当着仙剑宗是你家啊！

然而……

等沈寒衣风风火火飞下山时，结界已经碎成渣渣了……

“九渊——！！”

“你个疯子！”

“你究竟要怎样！”

九渊站在仙剑宗的石阶下，眉峰正攒在一起，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耳后传来沈寒衣震耳欲聋的怒吼。

九渊轻轻转身询问，“墨仙君去了哪里？”

九渊咬牙，不气反笑道：“你不是能耐吗？自己去找啊！”

仙剑宗的剩余十六位长老被破碎的结界震荡波动到，纷纷提剑下山，却只见沈寒衣一个人怒气冲冲地站在石阶上。

“三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百战峰怎么搞的？仙剑宗的结界今天已经碎了两次了！”

“是呀是呀，沈长老，你究竟行不行啊。”

诸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沈寒衣的脸一寸寸阴沉下来。

沈寒衣一个狠厉的眸子扫过去，诸位长老悻悻闭了口。

“都回去睡吧。山下有条狗，刚刚撞碎了结界。”

沈寒衣敷衍赶人。

诸位长老：……狗？你看我们信你吗？

九渊找到梓灵时，是在一棵姻缘树下。

姻缘树红艳艳一片，远远看去，像是一片花海。树上系满了带着红绸的许愿牌。

月老像前香火鼎盛，姻缘庙里才子佳人携手求签许愿。

梓灵也不例外。

她正挽着墨凛的胳膊，在姻缘树下许愿……

“灵儿……”

泪不自觉从九渊眼眶滚落，风吹过，将泪吹的冰冷。

九渊的步子发虚，虚的他抬不动腿。

他不敢上前，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窥探着这一切。

其实他今日见到梓灵的第一眼就知道梓灵也重生了。

他的灵儿，不要他了……

“哎，公子公子，能帮我把姻缘牌挂在那里吗？”

一个漂亮仙子闯来大胆地晃了晃九渊的胳膊。

“他们都说，姻缘牌挂的越高，姻缘就会越好。”仙子红着脸，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九渊。

九渊生的好看，走在人群里鲜少不被人瞩目。其实他刚来，庙里就有很多仙子注意到他了，只不过只有眼前这位仙子勇敢。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声，带头骚动起来。动静过大，吸引了梓灵和墨凛的注意。

“玉泽仙尊？你也来求姻缘吗？”墨凛牵着梓灵的手走来问道。

九渊慌张地将那块姻缘牌藏到身后。

“我、我……”

“仙尊可要记得把姻缘牌往高处挂，我和灵儿已经求过姻缘了，就先行一步了。”墨凛牵着梓灵的手离开。

梓灵满眼都是墨凛，根本没来得及看九渊一眼。

九渊盯着墨凛的手，嫉妒疯狂侵占了他的理智。他冲过去，想要将两人分开，可走到跟前，看到梓灵不明所以的眸子时，他竟胆怯的退缩了。

梓灵眸子轻柔，含笑问他，“玉泽仙尊可是有什么事？”

九渊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

他摇头，眼睛红的似充了血。

“玉泽仙尊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墨凛关心问道。

九渊摇摇头，忙丢下句“没有”，狼狈逃走。

狗：我不背这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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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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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姻缘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