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军,扶风郡郿县,左将军上鹰扬四府,吴大妮。”
“娘子军,扶风郡郿县,右将军上鹰扬五府,刘三旺。”
“点到为止。”负责看守比武台的老兵查验完身份后并不多言,只扔来两把未开刃的横刀,“自己上去吧。”
比武台下早已聚集了一大群人,见二人上台,窃语声渐高。
新兵们大多都出身于郿城,很快,两方选手的“亲友团”都赶到了“比赛现场”。
昙云感慨着古代宗族的强大,庆幸自己当初报上去的籍贯不在附近。
郿县和武功都挨着大兴城,天子脚下的户籍制度估计没有那么松散,李秀宁从官员那里拿到的“手实”应该还算完整,昙云并不想冒险。
她自称是朔方郡人。
朔方郡如今在梁师都治下。
这家伙今年二月就与突厥连兵占据了此郡,开始反隋;三月就拿下了雕阴、弘化、延安等郡,丝滑称帝。
突厥人的攻城风格和娘子军完全不同,其破坏力不容小觑,原先隋朝官府存档的户籍因此出些问题也不足为奇。
更重要的是,在未来的隋末争霸中,梁师都会是最后一个被灭掉的割据势力,昙云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一切。
昙云一边想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吴大妮的堂兄膀大腰圆,穿的就是丘师利所领府兵的服制;刘三旺的弟弟面相憨厚,竟然是李神通手下的兵士。
看来李秀宁有意识地在借助宗族的力量团结整支军队——娘子军中只需要一种声音。
不过何潘仁他们也不亏。
李秀宁自封为左将军,授何潘仁为右将军,其余诸将皆为中郎将。
从胡商盗匪到高品阶武将,这阶级迁跃的速度很是不俗了,昙云想不出任何何潘仁针对李秀宁的理由。
是谁想挑起两方对立呢?
昙云有些郁闷地咬了咬唇,这种细节史书中肯定不会记载,而自己现在的身份,能获取到的信息也太有限了,实在是很难据此做出准确的判断。
比斗将启,昙云将注意力投回台上:
娘子军如今五万余人,依照隋制置五十鹰扬府,分上中下三等。
吴刘二人都隶属于上鹰扬府,打起来也不算谁欺负了谁。
前者身形壮硕,后者稍显单薄,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性别带来的力量差距,称得上是一场公平的比斗了。
昙云与这吴大妮一样,都是左将军上鹰扬四府的兵士,只是并不同队。
记忆里,吴大妮是在上鹰扬府里也称得上“拔尖”的“优等生”。
只说今日的表现,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挥刀一千下,说明她身体底子不错,家境肯定不差;能自发自觉地留下来加练,说明她有上进心,有规划,有韧性;而且守纪律,懂变通,遇事不盲目出头,也不当缩头乌龟。
是以,刘三旺会被她压着打,完全在昙云的预料之中。
台下左将军府的兵士连连叫好,右将军府的兵士嘘声一片;台上吴大妮以背催刀,直劈侧刺,虎虎生风,刘三旺狼狈防守,左支右绌,举步维艰。
眼见着刘三旺马上就要被打下台去,先前跟着他一起挑衅女营的那几个男人终于开始发力了。
他们并不承认吴大妮的优秀,只一味质疑着刘三旺的实力:
“何将军领到的新兵是没有好苗子了吗?这种水平也能被分进上鹰扬府?”
“刘三旺你到底行不行啊?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还算什么男人?”
“真是丢人,换我上去,三两下就能让这吴大妮跪下喊爹!”
隶属左将军鹰扬府的兵士们都听得恼火,尤其是被看不起的女人们,当即回怼道:
“吹牛谁不会吹,有本事上去跟你姑奶奶练一练啊!”
“练就练,谁怕谁啊?”
......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台上吴刘二人打得火热,台下两人的族亲、友人们亦骂得火热。
这种时候可没人会讲文明、懂礼貌,各种生殖器官在空中乱飞,再加上某些人在其中浑水摸鱼、到处拱火,局势似乎马上就要失控了。
喧闹声中,台上刘三旺猝然倒地:“你竟然......用毒......”
像是往滚烫的开水锅里倒入了一瓢山泉水,众人兀然间都安静了下来。
吴大妮愣了一瞬,猛然往后退了两步,满脸迷茫:“我没有......”
方才那位老兵当即翻身上台,神色凝重,另有两位女兵冲到台上压制住了吴大妮,卸下了她手中的武器。
倒地的刘三旺呼吸已然非常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老兵熟练地扒开了他的眼皮,仔细观察着眼球和眼白,松手后又直接掰开了他的嘴,粗暴地揪出舌头,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少顷,他摇了摇头:“乌头毒,剂量太大,没救了。”
开水锅再次煮沸,台下一片哗然。
“让开,让开,我有解乌头毒的神药!”昙云没想到,自己在娘子军中第一次崭露头角,竟是在医学领域。
穿过熙攘的人群,昙云和那老兵对视,沧桑混浊的双眼极具压迫感地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真的有解药,还是想借此行不轨之事。
有些面善。这一念头从老兵的心头闪过,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他警惕地拦在了昙云面前,朝她伸出手,显然并不打算让她接近刘三旺。
昙云从善如流地交出了手中的白色药片——从系统商城赊账购买的阿托品片。
这是老兵第一次见到如此雪白、如此规整的药片。
凑到鼻边轻嗅,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根本辨别不出是何种草药。
他一时间有些相信这是“神药”了......
若真是神药,合该敬献给三小姐。
但思及自己猜测的幕后黑手身份和刘三旺死亡可能带来的后续麻烦,在众人或怨愤、或期冀的目光中,老兵把药片塞进了刘三旺口中。
刘三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命暂时是保住了,但后遗症应该挺严重的。”昙云记得,死于乌头毒之人,其心脏会收缩如桑椹状。
这人侥幸没死,但心脏受到的损伤肯定也不小。
送佛送到西,她想了一下,又开口叮嘱道:“后续用干姜、甘草、金银花、绿豆、黄芪、远志治疗,要是有牛奶就更好了。”
老兵点头。
她说的这些都是解乌头毒常用的草药,只在轻微中毒时有用,效果当然远远比不上刚才的神药。
颤动的嘴角彰显着他并不淡定的内心,老兵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那可是能解剧毒的神药!用在这刘三旺身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转头看向仍被按在地上的吴大妮,轻轻叹气。
后者被两人按在地上,不敢用力挣扎,只高声辩解道:“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用毒!”
“不是你还能有谁!”先前被称作“白兄”的那人如今脸色格外难看,听到吴大妮辩解,他亦高声发问,语气尖锐,“台上只有你们二人,难不成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毒吗?”
这么明目张胆地把真相喊出来吗?有点意思。
昙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场大戏:
看刘三旺中毒前的神态,恐怕他给自己下毒时,并不知道这毒药的毒性有这么强。
也对,幕后之人既已出手,成与不成,都不可能留下隐患。
这刘三旺算是被欺骗利用了个彻彻底底啊。
台下众人显然并不通晓侦探片的套路,他们被刚才姓白的那句反问引导,当即排除了正确答案,纷纷将惊疑的目光投向吴大妮。
吴大妮只觉冤枉,连忙继续分辩道:“怎么可能是我呢?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给他下毒?”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昙云扶了扶并不存在的“柯南反光眼镜”:
幕后之人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刘三旺把吴大妮打得节节败退,之后再自导自演中毒,杀人动机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吴大妮“输不起”。
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比武台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不是对方,而是刘三旺自己。
这种情况下刘三旺中毒,再诬陷到吴大妮身上,逻辑就不太通顺了。
哼,让你小瞧女人,这阴谋诡计砸手里了吧!昙云心中暗爽。
但不要脸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一些不要脸的方法,姓白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说谎话不打草稿:“谁知道你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们这么多人站在那,你却只向刘兄约战,你肯定早就认识他了!”
“胡说八道!”吴大妮气得两眼发红。
刘三旺的同伙们却好像从刚刚那话里找到了什么秘诀一般,其中一人兴奋道:“白兄说得有道理啊。别的女兵也生气,但她们都忍了,只有你怒气上头,非要和刘兄约战,莫不是......”
他淫/笑着和另一人对视,后者和他头挨着头,当即心领神会,也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接道:“莫不是,被刘兄始乱终弃过吧?”
“你放屁!”吴大妮的堂兄霎时间暴起。
任谁听到妹妹被人造黄谣,都不可能保持冷静,他借着怒气猛然出拳,但拳头,可没有昙云的刀飞得快。
只见那横刀被她猛掷出手,从那还没收住笑容的两人正中间飞过,“一箭双雕”,右边那人的耳朵直接被刀刃从正中间劈开,鲜血飞溅,左边那人的惨状更为恐怖,大半只耳朵都被刀背直接带走,往远处飞去。
兵士们站得并不松散,但这样携着杀气的横刀气势汹汹经过,竟未伤无辜者分毫,带着那两人的鲜血深深扎入沙地中,铮铮作响。
比武台上,昙云傲然垂眸:“舌头如果不想要,我可以帮你们割掉。”
作者非医学专业,文中有关毒药、解药的描写均服务于小说,大家千万不要当真。
古代毒药其实死得非常慢,而且过程非常痛苦。
服毒是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如有不适,请及时就医,寻求专业人员的帮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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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世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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