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小程。”

藏着几分老态的声音唤着屋内的青年,“小程,过来搭把手。”

听到声音,屋内的青年放下手机抬头,束成马尾的黑色长发随他的动作滑落,他起身,长腿迈开,两三步便跨出小屋,朗声回屋外的老者,“来了。”

正值酷夏,跨出小屋的瞬间,热气喷涌而上,黏腻地缠在人身侧。

程昭行懒洋洋地挽起与盛夏格格不入的黑色长袖,露出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快步到老者身旁,熟练且轻巧地抬起电动车的后轮。

光耀下,紧实的肌肉绷出漂亮、舒缓的线条。程昭行垂眸认认真真抬着电动车,心里却有些不着边际地畅想:

还有三个小时下班,下班后去烘焙店逛逛,昨天街头烘焙店的老板说今天会有新品,新品会是什么?蛋糕?饼干?……对,他还得去……

“小程。”老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唉。”程昭行回过神,面上正儿八经地应着,仿佛十分严肃地正在干活,他手上劲一松,电动车后轮落地,这就又是一辆健健康康的电动车。

车主试下车子后和老人进屋付款,程昭行不感兴趣地留在原地,又顶着大太阳将黑色的袖子放下来,遮住那寸漂亮的皮肤,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

他长得帅气俊朗,薄唇挺鼻,透着一股独特的韵味。尤其是那双眼,明明眼尾冷峻锋利,可褐色的眼眸里却盛满盛阳,朝气蓬勃,温暖可靠,于是那股独特的韵味就更浓厚了。再加上他站姿懒散却并不邋遢,反而脊背直挺,就如一杆暂避锋芒的长枪,只待有人揭开枪套。

这样的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若太阳本身。

片刻后,车主骑车离开。

老人也缓缓走出来,他吊着眼看向嘴角挂笑的黑衣青年,已经干瘪的嘴唇上下一启一合,“回去吧,最近早回去。”

程昭行耳朵一动,懒散的身子向前一伸,唇边下意识勾起一抹笑,眼睛亮亮地反问老人:“真的啊?这么早就让我走?”

老人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工具,笑了声慢悠悠说:“确实挺早,不想走就别走了。”

程昭行变脸一般摆手,笑道:“别别,我想想确实不早了,我走啦。”

他飞也似地进屋,褪下身上隔离脏污的围裙,抄起钥匙手机就去骑车,等到骑上自行车,说完“明天再见”,蹬了两下就是远远一段距离。

一整个就是归心似箭。

老人那句“最近不太平,小心点”噎在嗓子里没出来,他看着青年背影安静了会,皱纹横生的脸上扯出一抹慈祥的笑,“这小孩。”

归心似箭的程昭行脚程飞快,直奔他心心念念的烘焙店。

烘焙店如往常一样坐落在街头,安静地晒着无言的烈日。

自远处看去,烘焙店大门洞开,内屋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什么深渊巨口,寂静诡异。

程昭行瞥它一眼,原本盎然的兴趣转瞬间消弭殆尽,眼皮一耷拉,长腿一蹬踏板,便仿佛只是路过一般掠过烘焙店,不带一丝犹豫停留。

他骑车奔赴街尾盛大温暖的烈阳,与一个冷肃的,同样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擦肩而过。

提前下班的喜悦一扫而空,程昭行舌尖顶着腮,绕路回到了老旧的社区。

一路走过坑洼不平的道路,无人管理的草木,墙皮脱落的居民楼,最后在一栋偏僻寂静的单元门前停下。

自行车被放下时,周遭尘土一激,四处飞舞,直至黏在破败的蜘蛛网上。

这就是长发青年住的地方,偏僻,破旧,潮湿,阴暗。

程昭行将自行车停到楼内,敛着眸上楼,眼尾那点寒意一点点弥漫。

他沉闷的情绪在见到自家门口的快递盒时滞涩住。

小小的快递盒,整洁干净,与整栋阴暗潮湿的楼格格不入。

程昭行弯腰拾起盒子,行动间罕见透着几分僵硬,隔着一臂距离,他的目光缓缓放在盒子上一行清秀锋利的小字——“致我的爸爸”

“轰”的一声。

程昭行的大脑,当机了。

寂静在空气间弥漫,灰尘在仅有的昏暗光线下浮动。

良久,程昭行的眼眸才动了动。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盒子,仿佛捧着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一样,把这盒子“请”到了他狭隘潮黑的小屋子。

他的小屋子装修极其简单,甚至到了落魄的地步,仿佛什么逃犯的落脚点。

两张马扎,一张桌子,头顶的一盏灯,再加上一张床,这就是这个屋子的客厅。而卧室、厨房都被封起,阴暗昏沉,只有卫生间透出一丝光亮。

程昭行小心翼翼把盒子“请”到桌子上,轻巧地拆开盒子,漏出里面一抹苍翠的、生机盎然的绿色——

是一盆薄荷。

程昭行把这盆生机勃勃的稚嫩薄荷搬到地上,胳膊撑地,盘腿坐下,一张帅脸同薄荷面对面,头疼又无奈地喃喃:“乖乖啊……”

浓重的愁绪甚至冲淡他的沉闷。

他家闺女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程昭行想了半天,越想越头疼,干脆闭上那双盛满阳光的眼睛,摸索着从旁边箱子里拿出一套黑色长款衣服。

他想去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闭眼站在花洒下,冷水淋漓,程昭行一张棱骨分明的脸莫名有些冷冽,一直到翻涌的心绪冷却,他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程昭行冷水澡洗的很久,顶着一身寒气重新出来时,夕阳将落不落地挂在天边,铺散开一片暧昧的霞光。

他开开灯,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发,边重新坐在床上,不再纠结薄荷怎么来的,而是详细缜密地列着娇养一盆薄荷需要的东西,从大方精致的花盆到潮湿松散的土壤。

可谓是面面俱到。

确定自己已经考虑完所有事情,程昭行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和一轮弯月,于是心满意足地顶着一头没干的头发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

——

十分钟后。

程昭行生无可恋地睁开满是绝望的眼。

不是!

那是他闺女啊!

这让他怎么睡啊!

程昭行翻过来覆过去,把原本整洁的被窝折腾得乱糟糟的。

他挠乱了头发,一头漂亮顺滑的头发现在全是死结,他就这样瞪着两双无神的眼,脑袋里万千思绪,什么都想了,什么也没想。

总之两个字——头疼。

而今夜能让他头疼的事显然远不止这些,程昭行甚至觉得他这一周的霉运都压缩在这一晚了。

凌晨时分,正值万物寂静时。

一声鬼哭狼嚎般的“着火了!”骤然响起,瞬间打破安宁的假象。

程昭行瞬息间睁开眼,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他摸过枕头下的手机,着一身睡觉时的黑色短t、裤衩下床,快步到桌子旁一把捞起薄荷,顺手从箱子里摸出黑色外套拢住它。

两息的功夫,情况骤变。

一簇血红色的火苗活物一般从门缝处钻了进来,扭动着宛如蛇一般的身躯。

这很不对劲。

这当然不对劲,毕竟火非活物。

程昭行浑身肌肉紧绷,眼瞳应激一样骤缩,他左手抱着薄荷,右手从外套的口袋里熟稔地掏出纯白的口罩。

纯白的口罩遮住了俊朗的面貌,无形的脸皮覆盖于上,那双紧缩的眼瞳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随着血红色的火焰蔓延、逼近,他缓缓倒退。

一步、两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与窗户。

墙是冷的,火是冷的,屋内一点烟也没有,唯有死寂蔓延。

窗外,楼底全是人,这些白日在旧楼里藏着的人们全都跑了出来,由此而来的纷杂甚至冲淡诡异和恐惧的蔓延,程昭行盯着眼前的血火,眯起眼看向窗外,似乎是在思考着从窗户跳下去的可行性。

可他住三楼,也并没有足够坚韧的绳子。

火又近了,程昭行闻到了它带来的血腥味,他嫌恶地皱起眉头,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窗户。

这窗户没有纱网,外面也没有防盗栏,只需要他跳下去就可以。

他动作的下一秒,雪白寒凉的利剑从窗外飞进,擦过程昭行的耳畔,扬起微凉的夜风。

猝不及防,程昭行和窗外的风拥了满怀,一双褐眸失神放大,银白的剑穗在他的眼前扬起又落下,被风吹着,像是遥不可及的梦。

剑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冷冽果断地刺穿火苗的核心。

剑“杀死”了火苗,原本步步紧逼的血色火焰骤然熄灭,屋内的设施毫无损毁。

雪白的剑刃未沾纤尘,杀死火苗后,不作半分停留地离去,连一缕风也不愿留下。

风止剑离,重归寂静。

连空气都回归属于它的冷寂,于是只留下长发青年一人。

而青年的心脏在瞬间被捏紧,无形的大手不留余力,于是心脏发疼仿佛要被碾碎为粘稠的血肉液体。

程昭行抱着薄荷的手缓缓收紧,口罩下的唇紧紧抿起。

果然,他今晚很倒霉。

昭昭:调查局怎么还没人来(看窗外,发愁,遂想跳楼)

新人作者报告啦,请大家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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