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行一直在香烧尽后才离开了卧室，他利用相似的手段将卧室重新封印，那一点泄露进客厅的阳光重新被阻挡在外，房间重归它的黑暗泥泞。

程昭行坐在床上，先是找出档案，紧接着拿出昨晚塞进衣兜的药瓶，拧开瓶盖，从瓶盖内侧上方的夹层内拿出被藏起的一片内存卡。

将内存卡插进手表，程昭行先阅读起昨晚没有看完的档案。

【新世纪宁安市B-06处基地的剿灭情况：该处成员已尽数逃离，痕迹处理干净，仅遗留下已经死亡的十七只被感染的E~D级污染物的尸体，为有预谋的基地舍弃，灵能溯源发动失败，判断对方进行过反干扰。

结论：该处为对方近七年内的重要基地，在近一年内被舍弃，被对方在本次行动中废物利用，对方新纳入时空类灵能者。

新世纪宁安市A-04处基地的剿灭情况：该处成员已尽数逃离，有大型设备存在痕迹，无污染物存在，预计为研究类基地。

结论：对方在宁安市进行过大型实验，可能已经成功，在成功后进行本次对‘程阳’的袭击。

任务报告：

对宁安市等三市遭遇的污染物大暴动请求调查。

对宁安市调查局分局局长受伤昏迷一事进行质疑，请求详细调查。

我方存在信息泄露，请求调查，或巩固交流防御系统，或巩固反预言灵能能力。

宁安市遭受大型袭击的可能性超过90%。】

程昭行指尖在最后一句话轻轻点了一点。

在之前遭遇的的大暴动里，有萧晗这么一尊战神在，调查局虽然有伤亡，但若将伤亡的生命化作冰冷理智的数字，那么损失其实并不大。

至于未醒的局长，程昭行已经见过萧晗，知道萧晗和以往并无不同，因此他有这个自信，萧晗虽然是副局长的名号，但绝对不会让大权左落，哪怕局长未醒其中有什么阴谋，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新世纪若是想要发动袭击，虽然只要是在宁安市便不明智，但硬要来的话，那么在调查局未修整好的一个月前是最好的时机。

但没有，反而是黑雾在昨日进行了一次试探。

程昭行更愿意相信，这并不是宁安市将会迎来的袭击，而将会是一场针对于他的袭击，而昨天的试探固然在试探他的状态，但也不能否认他们是在试验完成后，在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程昭行低低思索，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顿，他扭头打开手表。

手表上，自内存卡中解析出的文稿闪烁着灵能特有的能量场，跃出屏幕，在眼前呈现。

【预言失败，无法确定“药”在宁安市调查局，建议继续深入。】

程昭行下意识拿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37℃左右，还在正常的低烧范畴。

他放下手，最终叹了口气。

“嗡——”

由调查局下发的内部联络手机在此时发出嗡鸣声。

程昭行迅速处理掉内存卡和档案的痕迹，随即打开手机，是一则紧急任务通知：

【请后勤处程阳立即到副局长办公室。】

——

程昭行换上黑色的制服，一派正气，迈进办公室时，里面已经站了两排人，他简单扫了一遍，在角落里看见朱有财自以为隐蔽地冲他眨了眨眼。

程昭行：“……”

他默默站在朱有财旁边，神情一改懒散之态，十分严肃，与身上那身黑色制服相映，内心默默为朱有财点蜡。

萧晗的办公室被两排人挤得满满当当，他坐在两排人面前，目光淡淡地看向他们，淡然道：“朱有财，违背纪律，扣除一分。”

朱有财：“？”

其余人面上严肃，内心对于又让朱有财体验一项新人传统默契比耶。

萧副局当然好相处，昨天聚会时还能亲自烤串，但这不妨碍他坐在副局长这个职位上时肃然深沉，严苛至极。

凡在他工作时耍性子，自以为潇洒搞笑的，都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至于那些忤逆的人……最后的结果是宁安市调查局分局内现在没有敢忤逆萧晗的人，包括那些势力混杂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萧晗手下的人听话如棋子，既高高在上打一棒子又宛若朋友给一甜枣，最后哪怕不能收获傀儡，也不至于手下叛乱，这是当权者最基础的手段。

朱有财没敢再搞小动作。

萧晗目光平静扫视众人，确认没有异常后收回目光，抽出桌子上一张文稿，“近日，市内已超过十人失踪，构成恶劣案件，警局怀疑有灵能相关参与，向调查局提出合作调查，成立专案组。档案处程白已经进行过勘察，确定有民间灵能者参与，调查局已经将案件全盘接手。”

“特此，确立B-2A54任务，由行动处白禾……后勤处……程阳，朱有财……组建专项小队，指命队长白禾，副队长……”

“相关任务信息已经发放，队长与副队长留一下，其余人先行解散。”

专项小队。

程昭行离开办公室，内心默默念着这个名词。

每一个地方的调查局，它们的行动处、后勤处还有档案处等等都会有固定的驻扎小队，大多数时候对于恶意灵能者和污染物的对抗都是由整个小队或者偶尔两个小队合作来完成。

但也存在少数情况，一种是萧副局带领的小队为代表的，因能力强大而可以大范围、多地域到处游走支援的特殊小队。

另一种，则是因为一些比较困难，或者保密系数高，或者情节恶劣，或者其他一些特殊原因的任务，需要成立专项小队，一种从各个驻扎小队中抽取队员组成的小队类型。

驻扎小队失去这些队员配合，或者暂停出任务，或者出任务系数低的任务，或者将剩余队员编排进其他小队的编外队员。

等到队员回来，那么小队恢复，至于回不来的话……

则要视情况而定，要么从其他小队调人员进入，要么将该小队取缔，将剩余成员编入其他小队。

程昭行下意识回忆起专项小队的解释，随后猜测着专项小队成立的原因。

一是因为已经有至少十人失踪，性质已经有些恶劣了；二是这次人员配比是大部分萧晗信任的人和小部分不同势力的微妙杂糅，他可以对任务结论进行微妙化处理，对调查局内的混杂势力发难，萧晗最近一直在做类似的事，让很多人心惊胆战的；三是因为调查局内的勘察装置没有报警？

局内的勘察装置并不是万能的，一些特殊的污染物和故意钻空子隐藏的恶意灵能者是能够瞒天过海的，而程昭行一天参与过两起无法被勘察装置勘测的污染物事件。

这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

程昭行不抱有侥幸心理，他相信萧晗肯定能从中把握出什么。

那么这次任务也存在萧晗想对他试探的心理。

他叹了口气，试探也好，他恰好需要一个借口打探周遭有无变故，以确定新世纪到底想要针对他做什么。

白禾在片刻后和其他几位副队从副局办公室里出来，她看见程昭行，在手机上发了条短信，冲他点点头道：“去306房间召开会议。”

程昭行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机上蹦出相同的消息，他不置可否地跟了过去。

会议室干净整洁，灯光明亮，透露着调查局一贯的肃穆之感。

白禾站在桌前，拉过几张白板，各色记号笔齐上，将整个案件的前置环境分析透彻。

“第一个失踪者是在下班路上拐进无监控的小巷后失踪的，时间为一个月前，第二个失踪者是在家中开了卧室的门，进去后便消失不见，为第一起三日后……几起失踪目前没有地域上的规律，失踪者间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但现场都留下牛羊一类的血肉。”

“预言类灵能者已经进行过预测，判断有灵能对预言进行反干扰，他的建议是这一起案件和外部组织合作，以增派人手逐一排查增添线索，再根据增多的线索进行再预测。”

“这样，我们分为三组，一组和我一起对失踪者的人际关系再进行一遍排查，二组前往研究所，和研究所一齐对牛羊血肉进行调查。”

“毕峰，朱有财，程昭行你们三人和组织灵能互助会对洽。”

说是和其他非官方组织接洽，但其实白禾的分工已经将他们的工作抢的一干二净，嗯……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预言类灵能者并不是萧晗的人，而毕峰，他是这次小队其中一位副队，是萧晗比较可靠的下属。

很显然，有人看出了萧晗想要肃清的意图，打算在这次任务中，从外部借点力量阻止萧晗的行动。

可笑。

徒劳。

这就是程昭行对此的评价。

但萧晗想把这件麻烦事丢给他解决，说不出信任，程昭行理智地思考，并得出结论：

萧晗不信任他，想试探他，想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则渔人得利。

很好，程昭行默不作声地捏紧了手中的笔。

说不伤心不可能，但他勉强一笑：

他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帮助萧晗肃清调查局，这不是正好给他机会，让他接触到卧底的大本营吗。

程昭行骗不了自己了，他捏着笔愤愤地写下一串白禾说的重点，心想：萧晗肯定全部都预料到了。

这都一石几鸟了。

如果他是大猫，那他耳朵一定十分伤心地垂下来了。

——

白禾说完便解散队伍，毕峰走到程昭行和朱有财面前。

她名字听着很硬朗，乍一听名字会让人联想到孔武有力、四肢发达的大汉，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像是大学里还没接触社会的学生。

毕峰拿着笔记本到二人面前，腼腆道：“你们两个都是新人吧，不用担心，跟着我就行。”

她带着两个人去一楼的大厅，边走边跟他们介绍道：“灵能互助会是一个老组织了，我还没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虽然不是官方的组织，但大家都很友善。”

程昭行听着毕峰发自内心的诚恳话语，微不可见的一愣，身为萧晗这只大狐狸的下属，她是真得没察觉出表面之下的刀光剑影？

倒是朱有财坦然点点头，带着一丝隐秘的见外人的紧张与期待，找话题问：“毕前辈你来调查局多久了。”

他以为毕峰看着年纪不大，来的时间也不久，但谁知毕峰红着耳朵，不好意思道：“我来了十多年了，我十岁就被调查局捡到了。”

十岁？

朱有财一瞬间有些愕然，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调查局这不算雇佣童工吗？违法了！”

毕峰一愣，好笑地摇摇头：“不是，不是这样。”

她细细给朱有财解释：“十岁的小孩子觉醒了灵能其实没法自主控制，调查局为了安全，会把我们从家人身边带走，并提供专门的灵能学校和住所给十六岁以下的灵能者。”

也就是说，她虽然进入调查局，但却一直在灵能学校学习，本来她应该学习到十六岁，在毕业后自主选择是加入调查局还是入档离开，但五年前宁安市调查局忽然人手短缺，她于是提前毕业并遵循内心选择加入调查局。

剩下这些话她没来得及说，因为在一楼大厅沙发处等待的灵能互助会的人已经看了过来，她腼腆对他们笑了笑，回头跟两个人道：“这就是灵能互助会的人了。”

她迈步向前走去，程昭行在她身后跟着，因方才她的一席话，敛眸失神。

猪猪：雇佣童工！违法了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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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