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苏”三个字从那人口中说出来，有一种粘腻腻的恶心和畅快的恶毒，越清城眸光一沉，对姓宋的亲卫道：
“早闻死都湿暖，盛产苍蝇，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亲卫：“是极，是极。”
队伍不动了，越清城停在此地等了半晌，那笑声只是一潮一潮地响，却不走近，旁边灌木在簌簌地抖，越清城冷笑一声，一挥手：“装神弄鬼……继续走。”
不会是龙卿吧……阿泽那个亲爹，越清城心想，笑声绕着他们转了一会儿，离开了。
越清城分出一缕神识扫视四周，走了半晌，身上有点儿冷，皮肤上起了一层孤独的颤栗，层层荡漾开。
有些想念萧泽的手，还有他的手抚慰自己的感觉。
离开亲上的妖兽就是这样。
越清城叹了口气，自打来了机械修仙域，他的情感似乎比从前充沛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颗重新回到躯壳的心脏。
对旁边带面具的亲卫传音：“宋大统领化形多久了？”
“三年了殿下。”
越清城：“三年……你的亲上呢？”
宋大统领平静道：“殿下，他死于天疫，上一批埋掉的人里有他。”
越清城惊讶地侧过脸，瞧着他：“抱歉，我是说——”
“殿下不必道歉，殿下今日怎这般客气。”宋大统领赶忙道。
越清城低头思索，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生理性的问题，“那你想他了怎么办？”
这个“想”不是心理意义上的想，妖兽天生就渴望他的灵魂制造人，就像干裂了十万年的土地渴望着雨露的亲吻。
他从各个方面渴望着萧泽，就比如现在。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一下……
宋大统领垂了垂眸：“殿下，我的心脏已经被挖掉了，我不会再想要自己的亲上了。”
越清城的脚步猛得一停，只见宋大统领轻轻摘下了他的面具，月光下，那青年容颜娇好，明明形容拘谨至极，却令越清城一下子想到浥清城那个嚣张跋扈, 气焰冲天的大统领，他脱口而出：
“宋冕？！”
宋冕愣了下：“殿下叫我？”
越清城瞪大眼睛，宋冕说道：“殿下看我的脸，摘了心的兽人，较寻常兽人脸色苍白一些，身体也会变弱，但修行天赋和修行速度都会增强。”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劝他：“性子也会变得冷淡。”
越清城惊讶地看着他。
这不是他同窗十年，一起考进仙道庭修仙的宋冕吗？
越清城追问道：“挖掉了心脏的妖兽，就不想念他的亲上了吗？”
宋冕答：“是这样的，殿下。”
他犹豫道：“殿下，您不会想挖了您那小树苗的心脏吧？他太小了，会很痛的，过几年再挖罢。”
越清城低头思忖：“我，不挖。”
宋冕一脸不信任他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妖兽都很听话，很好养活的，您平时留点儿神看点儿护他，别让人欺侮他就行，别这么快就挖他心脏，也别把他扔了，殿下……”
越清城敏锐地捕捉到什么：“怎么，有很多灵魂制造人会丢弃他的妖兽么？”
宋冕答：“的确有……不少。尤其是化形不久的妖兽，被丢弃的他们长时间得不到亲上的抚慰，又不会自己动手挖掉心脏，没人管照的话……一定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一个妖兽走向成熟的标志，就是动手挖了自己的心脏。彻底断掉天性上的依赖。”
越清城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心脏了 。
大概就是他选择离开萧泽的那一天，动手自己挖掉的。
队伍继续前行，宋冕一直注意着前边的人，殿下方才和他笑着谈话，现在却突然一言不发，恢复到从前的沉默状态。
心脏处的光屏震了下：[小五。]
越清城轻点开光屏通讯，让自己的声音传过去：[我想吃东西。]
对方传音：[你上衣右侧，有个小口袋。]
越清城沉默着，翻找自己的口袋，里边有一个小小的, 透明的玉瓶，干净, 澄明的液.体在里边缓缓流淌。
他审视着这只瓶子，几乎立刻意识到瓶子里是什么东西。
此时天气干冷, 温度很低，他心里空落落的，不仅仅是因为离亲上太久, 没有营养供给，更是因为终于得知了自己心脏的所在之处。
真是他自己动手挖掉的吗？
可是萧泽为什么不告诉他。
越清城敲打符号：[怎么用？]
对方说：[直接喝，甜的]
越清城再次审视那瓶透明状的粘稠液.体，这东西，显然是萧泽往日给他喂食的营养成分。
直接喝……
越清城拔开瓶塞，一闭眼倒了进去，甘甜的味道弥漫开，一种舒适的,被安抚的感觉顺着脊背炸响，他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微醺的状态。
很舒服。
越清城控制的分灵本在外围巡视，那灵体突然踉跄了下，软倒在地。
“咳”
越清城扬手丢开瓶子，脊背微靠着树，平复着自己，幸而林里漆黑无光，众妖兽又忙着搬运尸体，没人看见他。
越清城注视着传音镜传过来的字符：那龙道：[喝了么？]
越清城敲回去一个字：[嗯。]
他歪着头，看着惨淡的月亮，突然道：[萧泽，我想你了，你能不能现在就到我身边？]
对面愣神片刻，似乎很不习惯这个突然示弱的龙苏，说道：[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越清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扬手掐断了光屏。
*
萧泽本来冷静的心，因为那点示弱成了沸腾的开水。
以前龙苏从不会对他示弱，不会对他说一句情话，两人在一起要么是在筑巢，要么在接吻，要么就是在全世界的观赏下打架。
机械修仙域的头子，和古武剑道的尊者打得天昏地暗，对面古武剑道的小辈们还会往他妖域圣主身上丢炸雷。
什么都做过，但很少语言交流。
后来小五失忆，改名唤作“越清城”后，性情温和了许多，但某些恶趣味依然有。
比如，明明就喜欢他。
但这人就是——
萧泽一边飞行一边点开传音镜：[稀释过的，你在众人前喝，不会失态，正常浓度当量的，等你回来再给你。]
那边人轻叹一声：[不，以后浓度要更低一些，我受不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还发烧么？]
萧泽微微勾起了唇：[我没事了，等我两柱香，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萧泽在镜子里听到了自己下属和小五的交流声：
[你好可爱啊。]
紧接着是小五清冷的声线：[尸体搬完了？]
没想到对面那猫得寸进尺：[你为什么一直靠着树？软绵绵的模样？你是不是——噗！]
萧泽抓紧了镜子的脊骨，骨节都泛了白，正当开口间，小五微含笑意, 但清冷瘆人的声线传了过来，听上去好像在和那帮下属说话：
[殿下有急务，今日无法出行。吾名龙苏，第一次领队出行，还望各位兄台多加关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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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下落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