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洞内琴音未止,娇声四起,几十个面具人与百名宫女在洞内行苟且之事,有一个宫女伺候一个面具人,有几个宫女伺候一个面具人,也有好几个宫女伺候几个面具人。

苏吟被捂蔽了眼睛,耳朵传来的荡声不断,经洞内声音阔散开来,苏吟闻得面红耳赤,她转身躲进时凌严的怀中,时凌严环抱她,双手捂住她的耳。

时凌严冷眼瞧着荒唐至极、违背天纲的景象。“三皇子”雍容雅步地观赏淫.荡秽乱,他踱步至三皇子画像正中虔诚的跪拜,而后转身喊道:“你们要记住,这是三皇子赐予我们的恩惠。我坚信三皇子没有死,我们作此法便是为唤醒三皇子!”

“三皇子!三皇子!三皇子!”

面具人身下不停动着,嘴里喊着。此时,被晃荡着的宫女憋着不敢出声。

时凌严紧盯这一大一小,一像一假的三皇子,这帮三皇子余孽在扬州党同伐异,挑拨民心,借三皇子复起之名大肆收敛钱财,为非作歹。这一张张面具下面皆是吞人的恶鬼,真是为三皇子夺权还是行私心之权,只有生剥他们的心才可知。时凌严满身戾气,双眸杀意尽现。此刻,匡正扬州不再是任务,是使命,是时凌严的千钧重负。

“三皇子”满足地撇嘴,他瞧瞧烧了的半柱香,便往洞的更深处退去。

时凌严示意时一出去,三人出洞后,苏吟气息紊乱,上气不接下气,面红得发烫,时凌严抚着她的背。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时一问道。

“三皇子”忽然现身,苏吟吓着大喊:“他发现我们了!”

时一瞬间挡在时凌严和苏吟身前,时一喊道:“主子!你们快跑!”

“三皇子”大笑,“你以为你们跑得掉?今日真是天助三皇子,时凌严、隐愫皆落网中,画到手了,挡路者必死!还不给我上!”

“三皇子”身后涌来一批蒙面杀手,时一拔刀砍向他们。时凌严立即发出啸声,时一边砍边喊:“主子!走!”

“时一,你小心!甲口见!”时凌严说罢拉着苏吟逃离危险之地。

“三皇子”怒道:“快给我追那两个!这个死不死不重要!你们这群废物!”杀手们闻言冲过时一,向时凌严他们追去,时一一个箭步踩上杀手的肩,一跃而起翻身挡在杀手们身前,拿刀砍向他们。

虽然时一只一人,但颇为难缠,杀手们相视一眼,留下三个围困缠斗,剩下的绕过时一朝时凌严他们方向追去。

苏吟心生愧疚,就这么抛下时一,她喘着喊道:“大人,时一,时一会有危险吗?”

“我们在他逃不了,我们不在他便可逃。他知道去哪寻我们!”

苏吟见他冷静之态,便知他信任时一,他不做无把握之事,她也应相信时一。

时一以命帮他们拖延时间,不能拖累他们,苏吟拖着越跑越沉的身子,握紧时凌严的手,加快了脚步。

时凌严往东边跑去,现下正是日落西山,东边日光不足,甲口是荇山东边的水洞,便于藏身。

二人跑了许久,直至身后再无传来脚步声,气喘吁吁停下来。苏吟蹲下喘气,她喉咙发涩,胸口上下不停耸动,抽了魂似的双目泛空。时凌严听见水声,牵起蹲着的苏吟往水声走去。

苏吟缓过一点,哑着声音问道:“大人,洞里”苏吟想起荡声,蓦地喉咙一紧,咳了咳,继续道:“那番情景,温有良为何要这样做?”苏吟听出来,那声音就是温有良,时凌严想必也听出来了。

时凌严拍拍她的背,抬头水洞映入眼帘,他牵着苏吟靠近水洞。水洞是山身的缺口,狭长一道,似天神拿天斧劈了一道,好像发现劈错了,便抛下不管了。

山顶的水直直坠下,跑了这许久,时凌严仍旧面不改气不乱,身姿挺拔地洗洗手,掏出巾帕擦了擦,双手捧水朝苏吟走来。

苏吟心下一暖,小手托着时凌严的大手,喝下他捧来水。苏吟轻声道:“谢大人,大人,你也喝水吧。”

时凌严喝完水,沉声回道:“先帝一生只娶先后一人,先后母家强盛,先帝仰仗先后母家才被扶作帝君。

先帝答应先后一生不再娶。先后便以他们二人作天下表率,要求皇子们只娶一妻,这妻还是先后为皇子们定下,皇子们不满可也不敢表露。三皇子初下扬州,便如同脱了缰绳的烈马,带领随行宫女们与商贾、官员厮混。”

时凌严冷哼一声,目光布满凌厉之色,周身充斥着冷飒肃杀之气,“他这一套是学三皇子笼络人心,他以为学着三皇子的行事,便能让三皇子复活?痴心妄想!”

苏吟不解道:“温有良是如何得知三皇子的行事?”

“这倒是回去仔细查了才可知,温有良应是当年跟随三皇子那批人中的一个,如今能控制整个扬州,逼他这么久才现身,可见他隐藏得深,想必之前并不是惹眼的角色。”但其人的心计和忍力不可小觑。

苏吟裹紧了画,“不知秦无笙现在怎样了?还有时一...”

时凌严盯着她担忧之色,沉声道:“这画是你画的?”

苏吟颔首,“我对师父起誓,誓死护住这幅画,不能将它交予任何人。我见过画,照着师父的画迹改了些许,温有良没见过原画,他应无从得知这幅画真假。”

时凌严沉思半晌,问道:“真有十二幅?”

苏吟摇首,“我不知,师父从未提过。还是那日在都督府内寝听见时一与你说的,我才知晓这画的缘故。可若真有那十一幅,我想替我师父拿回来。”

时凌严突然捂住苏吟的唇,朝她摇头示意她别说话。时凌严飞速察看四周,树木丛生,没有藏身之处,他抽出苏吟的画往树林一扔,拉着苏吟往水洞躲去,泼天的水瀑遮挡了洞内。

二人淋湿一身挤在狭道里,时凌严仔细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苏吟心脏骤紧,快跳到嗓子眼了。

时凌严完全遮挡苏吟的身子,苏吟扯扯他的衣摆,示意他不要为了她做危险的事。时凌严专心听着动静并未回头,苏吟身后抱住他,时凌严机警的眼神稍稍软化,苏吟心里是有他的,对吗?

一双手倏然破水而入,苏吟吓了一跳,她埋首在时凌严背上,担心自己叫出声来。

时凌严眼底泛起冰冷的凶狠,他的袖中坠下匕首握在手中,他紧盯着眼前的双手揉搓,随水冲洗手上的鲜血,水流哗哗落下,白水便血水滚下山石。

正当时凌严举起匕首刺向那双手,那双手却退了出去。只听洞外人喊道:“主子!”

是时一!时凌严拉着苏吟出了洞,再见到时一,他受了很重的伤,胸膛上被剑划了,手臂和大腿皆是砍伤,胳膊断了。时凌严扶他靠着大树坐下,苏吟打湿帕子,帮他擦拭伤口上的血。

时凌严从他怀中掏出药瓶递于苏吟,“苏吟,这是止痛的药粉,你替他涂上,每个伤口倒少许。”

“不可,怎能让姨娘帮我上药!”时一欲起身拒绝。

时凌严一把摁下他,捡了根木棍塞进他嘴中,沉声道:“别说话,咬住。”

时一咬住木棍,闭上双眼。苏吟扒开时一小胫的血裤,巾帕先擦拭血迹,往剑伤上倒了少许粉,时一忍住巨疼,脖颈上青筋爆出。时凌严则是摸着他的肩胛,肩骨未碎,还好,只是脱臼。他一手扶着时一的肩胛,一手抓紧时一的手臂,用力一提,只听胳膊“咔咔”两声。时一疼晕过去,木棍从嘴中掉落,他与时凌严皆是满头大汗。

迨苏吟上好药,时凌严将他扶进洞中,时一被水冲醒,见洞中挤不下主子和苏吟,便要起身。

时凌严摁下他,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一靠在石壁虚弱回道:“几个杀手围困我,让其他杀手追杀你们。我拼死抵抗,好在主子放了啸声后,埋伏林中的暗卫听见,便寻到我。我才得以脱身来寻主子,他们人太多,我逃远后,也放出啸声,提醒他们莫锤死抵抗,能逃便逃。”

啸声又起了,时凌严和时一屏息听着,有暗卫牺牲,温有良正派人搜山。

“主子,我们下山吧。”

时凌严摇首,“温有良没拿到画,他不会善罢甘休。我让孟大人带兵在山下等着了,若我戌时五刻还未下山,他会带兵搜山。”时凌严看着半黑的天,“酉时刚过,只要坚持半个时辰,你在这休息。”

时一急忙问道:“主子,你去哪?”

“秦无笙还在他手里。”

“主子,我跟你去!”

时凌严瞪着时一,呵斥道:“时一,你好大的胆子,如今敢抗命了?”

时一垂下脑袋,小声回道:“时一不敢。”

时凌严退出水洞,苏吟上前关切道:“时一还好吗?”

时凌严颔首,深深看着苏吟的眼睛,“苏吟,你真要救秦无笙?”

苏吟坚定地点点头,“大人,他是我的亲人,是娘亲、师父之后唯一的亲人了。”

时凌严眼神冰冷,“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

“嗯,我以保住自己的命为前提。”

时凌严沉声道:“记住就好。”说罢时凌严点燃火折子,照记忆,捡起之前扔下的画,握着画往西边走去,苏吟随即跟上,“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救秦无笙。”

苏吟跟在身后,拉拉时凌严的袖摆,大声道:“大人,谢谢你。”

时凌严一把握住苏吟正收回的手,眉眼微挑道:“不白救。”

苏吟闻言面上一热,不再言语。前方的路深邃幽暗,未知的惊恐随树叶嚓擦声音拍打在苏吟心中,林木影影绰绰,苏吟忆起洞里诡异的画面,魑魅魍魉的面具人,从树林中狰狞着脸朝她走来,苏吟努力甩掉那些惊悚。

苏吟心神不定,还不知秦无笙怎样了,温有良不会对秦无笙下狠手罢?不会的不会的,若他还想要画,自是不会。

不远处似有火光,时凌严紧了紧苏吟的手,轻声道:“苏吟,怕,是救不了秦无笙,也救不了你。面具之下不过是人,是人便有弱点,你懂了吗?”

她究竟在怕什么?怕命丧于此?可做错的不是她,是那些面具人,是那些霍乱百姓之人,为何要怕?她下决心为亲娘鸣冤,送她爹伏法的胆气呢?

苏吟松开时凌严的手,抱紧画,沉着稳重的步伐走近火光。杀手发现二人悠哉朝他们走来时,有一瞬的怔愣,这二位没记得错的话应是被追杀之人,为何像徐行消食的夫妻?杀手们犹豫一霎,后举剑冲向时凌严,时凌严拿过苏吟怀中的画,点燃火折子,沉声道:“你杀我,我便烧了此画。”

杀手眼见火星子饿鬼似的蹦上画,赶忙往后退。“三皇子”却如鬼魅般从杀手身后出现,他缓缓走近时凌严,一阵大笑,响彻山林。

时凌严盯着眼前人皮面具,气定神闲地双手叉于胸前。“三皇子”笑毕,低沉道:“时大人,你想烧便烧罢。”

时凌严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画,苏吟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吹着画,试图将火吹灭,可这火越烧越大,苏吟见无法阻挡时凌严的疯子行径,紧张喊道:“大人,你这是作甚?为何烧了我师父的画?贼子的话不能被激啊!”时凌严不语,也不看苏吟。

“三皇子”透过熊熊火光狠戾地看向面色沉静的时凌严,画快烧完时,扔至地上,一脚踩灭。

“三皇子”拊掌,对时凌严喊道:“好气魄,时大人!”

“温有良,别装了,你这脸我看着别扭,赶紧撕下来。你无非想说你是为了捉我才故意泄露消息罢,神秘人也是你故意散布的消息,我的暗卫被你察觉了?”

今晚时凌严必命丧于此,温有良也无需再装。时凌严死之前不过想确认三皇子余党的主事究竟是谁?说实话,短短半年,观莲节的巨大成功,他能查到荇山,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如此厉害的人物,必须死!

温有良摘下人皮,小心地呵护着,递于杀手,吼道:“给我小心点!”捧着人皮面具的杀手退下,温有良的脸暴露火光中。苏吟心下冰凉,若他冲着时凌严而不是画,那秦无笙,秦无笙便没了作用。苏吟冲上前,被时凌严拉住,苏吟哭着喊道:“秦无笙呢?你把秦无笙怎么样了?”

温有良饶有兴致地瞧着伤心欲绝的苏吟,讥讽道:“原来隐愫是苏吟啊。哼,罗睺子那个老匹夫,我的女儿如此出众,不收她,反倒收了你这个伎伶之女做徒弟!呸!什么眼光!”

苏吟不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大喊:“温有良,你还知道温韫诗是你的女儿,你做这些你女儿知晓吗?她知道他爹是三皇子余孽!是个衣冠禽兽吗?”

温有良走向苏吟,平日儒生气质的温首富,此时他笑得阴森,微眯的眼眸,闪烁着恶兽凶狠目光,温有良盯着苏吟,挑唇笑道:“我再禽兽,我也不会卖女儿。”

苏富生,苏吟一生的耻辱。

苏吟直瞪温有良,咬牙回道:“是,你是不卖女儿,你卖的是整个扬州,无辜百姓皆被你所卖!秦无笙的家,便是你指使沈兴扬做的罢,你也是害死秦无笙全家的刽子手!你觉得,韫诗若知道了他爹为排除异己,而杀人如麻,挑拨扬州百姓敌对朝廷,视百姓如草芥任意践踏摆布,她会作何感想?”

时凌严紧盯瞳眸蕴藏雷嗔电怒的温有良,往前踏一步,与苏吟并肩而站。

温有良看着苏吟生气的模样,想起自己正气凛然的女儿,奸笑道:“是个牙尖嘴利的,我做的大业无需跟你个小女子解释。你想看秦无笙?我满足你。”

杀手摽着秦无笙出来,苏吟激动地看向秦无笙,她看不清秦无笙身上是否有伤,她喊道:“秦无笙!秦无笙!你还活着吗?秦无笙!我来救你了!”

秦无笙本来被打晕了,杀手拎起一桶水,冲向晕了的秦无笙,秦无笙被凉水泼醒。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几个火把影子和人影,仿佛都看着他。他的手怎动不了,他懵眼瞧瞧架着他的蒙面杀手,忽的彻底醒了。

“秦无笙?秦无笙?”

是苏吟的声音,他穿过一人的背影看到了被时凌严拉住的苏吟,回道:“苏吟,苏吟,你来作甚!你给我回去!”

苏吟听见秦无笙的声音,一颗泪珠坠落,还好还好,他还活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有力气的,他没事。

时凌严拉住欲奔向秦无笙的苏吟,挑眉看向温有良,沉声道:“温首富,你欲意为何啊?”

苏吟闻言站直身子,她盯着温有良,温有良看着自投罗网的俩人,好笑道:“自然是杀了你们,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你们以为还有活路吗?”

苏吟蓦然念道:“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苏吟紧紧盯住温有良的眼睛,只见他瞳眸微动,她赌对了!

温有良这才目露凶光,本相尽现,他瞪着苏吟,发狠道:“烧的那幅果然是假的!”他伸手想掐住苏吟,时凌严一把抓住温有良的手臂。

时凌严沉声道:“温首富,对女子何必下如此重手。”

温有良甩开时凌严的手,扭扭手臂,轻蔑道:“苏吟,你要什么?”

苏吟抬首,铿锵有力地回道:“自然是放了我们。”

温有良嗤笑,“你在痴人说梦?你们死了,我掘地三尺也能找到那幅画,只是费些时间,现下我不愿再多耽搁一刻。你我是要带走的,秦无笙和时凌严只能活一个,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选吧。”

“我不选!”

“啊!”秦无笙的胳膊被杀手划了一剑,“无笙!温有良!你!”

“你再讨价还价,我便再割一剑,直至他流血而亡。像我死了的那两个杀手般。快选吧!”

苏吟闪烁着泪眼,她看了看时凌严,又望向憋着不喊疼的秦无笙,不,不她选不出来。一个是亲人,另一个是...她没办法做出选择。

时凌严面冷,可眼中的温柔苏吟无法忽视,她知道时凌严不想她为难,示意她选秦无笙。

“啊!”秦无笙的大腿被杀手划了一剑,“温有良!你住手!我选,我选还不行吗?我选....”

注:党同伐异,是汉语的一则成语,出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党锢传序》。//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出自杨广《夏日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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