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苏吟觉着有些热,便向舫尾走去,离开人群,吹吹风兴许能散去热气,她还未发觉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一丫环自舫尾走来,谨慎端着花酿,她盯着手中名贵觥壶,生怕洒了比她命还贵的花酿。她光顾着手中之物,没瞧见迎面而来身子摇晃的苏吟。丫环与苏吟擦肩时,苏吟不小心撞了丫环,丫环端着的花酿尽数泼在苏吟的衣襟上。

周遭贵女们掩面嗤笑。丫环大惊失色,这舫上皆是贵人,她一个也罪不起,她连忙跪下颤颤道歉,苏吟摆手,又自顾走去。

温韫诗时刻见有丫环撞着苏吟,便向郡主赔罪转身去找苏吟。不远处的沈墒上前拦住温韫诗,“我去吧,郡主看重你,别扰了郡主的兴致。”

温韫诗盯着善解人意的沈墒,面露疑惑道:“你?”

“我承认,我与温小姐、苏姨娘之间有些恩怨,可我方才与苏姨娘有了和解之意,温小姐若不信,那便更是让我去,自证我与苏姨娘的关系。”

方才苏吟与沈墒一同喝花酿,温韫诗的确瞧见了,苏吟神情并无不妥,甚至缓和了不少。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温韫诗岂会因她一家之言,便信了她的话。可温韫诗转头看着噙笑的郡主,这笑中充斥着探究,郡主对她们三人之前的是非并不知情。沈墒这番话显得自己坦荡大方,她再不让,便是她心胸狭窄。不能在皇室面前失仪。

温韫诗只好颔首,叮咛道:“苏姨娘便拜托沈小姐了。”

沈墒福身,继而去寻苏吟。

此时鞠夏端来长安名菜冰片鱼鲙,是跟着郡主下扬州的皇宫御厨所做,特地请客人品尝。四儿将舫尾的女客带去舫头,独独剩下苏吟,以及走来的沈墒,沈墒瞥了眼低头前行的四儿,接过四儿手中的薄衫,勾起嘴角,关上了舫尾的槅门。

一楼的男客正在舫尾品尝这道美食,温知景捻起鱼片,朝时凌严惊诧道:“时大人,这鱼鲙片片薄如蝉翼,夹起来却不断,此御厨刀工了得啊。”男子们纷纷称赞。

时凌严的暗眸亮了亮,唇角泄露丝笑意,平日的冷面柔和些许,慵懒回道:“鱼鲙沾上酱汁食下后,再饮下长安酒。鲜香柔嫩的鱼质由浓烈酒酿滑过,凉爽刺激。各位公子可以试试。”

公子哥们最会的就是吃喝玩乐,鱼片不稀奇,扬州名菜中也有。只是鱼片配酒,倒是第一次,着实新鲜。

温知景带头品尝,夹起一片鱼鲙沾上酱,放入嘴中。嘴里还嚼着,双颊还动着,便忍不住称赞“鱼肉紧实滑嫩,沾了汁竟更鲜了,如沐春风般的爽感。”温知景紧接着灌下一杯长安酒,烈酒刺喉,呛得温知景一激灵,不行不行,他喝不得这般烈酒,可须臾烈酒在口中变的香甜,鱼鲙的鲜嫩更上一层,好吃极了。

温知景放下酒杯,公子哥们都等着他的点评,眼巴巴看向他。温知景伸出大拇指,“好吃好吃,堪称天下第一鱼鲙。温某也算吃尽山珍海味,许久没有让温某舌前一亮的美食了,温某今后定要去长安城游玩,见见世面!届时温某来扰时大人,时大人不会拒绝我罢!”

众人被他逗笑,立马上前夹起鱼片品尝。时凌严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知景,“是温兄,自然不会拒绝。”

温知景闻言开心不已,躬身谦卑地给时凌严倒上酒,“时大人,乃人中龙凤。能敬时大人,实乃温某荣幸。”说罢一饮而尽,眼神纯澈地看着时凌严饮下他倒得酒,露出傻气般的笑容。

——

“苏姨娘,是不是湿了衣襟。”沈墒看着神色恍惚的苏吟上前关切道。

苏吟倚靠扶栏,斜睨着沈墒,声音虚弱道:“你在花酿里放了甚?”

沈墒一改和善之情,恢复往日盛世凌人的模样。沈墒捏捏自己的脸,不耐烦道:“装的累死了,就这么一会都要了我的命,真不知温韫诗那个蠢货怎能装一辈子。”

沈墒骂完,逐渐逼近面色泛红的苏吟,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苏吟,“放了甚?放了你这淫.妇最爱的催.情粉啊!当真是狐媚子,郡主下榻时府,你还敢勾引时大人,你既这般淫.荡,我让你荡够!”

沈墒上前捂住苏吟的唇,扒开苏吟的外衫,苏吟胸前点点红印显现,刺痛了沈墒。沈墒扭曲的面部,发狠道:“跟你娘一模一样,我这就帮郡主除了你这妖女!”沈墒发力,扬起右手朝苏吟的脸猛地扇去。

苏吟迅疾撇开,沈墒扇空了,发出的狠劲收不回,扑倒在木板上,苏吟翻身双腿压在沈墒身上,双手压制沈墒的手。

沈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苏吟,颤颤说道:“你装的?我明明看着你喝下花酿。”苏吟挑起嘴角,“我没咽下去。含在口中趁机悄悄吐了。”沈墒眼瞳震颤,结巴道:“你,你是如何得知?”苏吟凑近沈墒的脸,小声回道:“沈小姐,瞬息万变、赶尽杀绝、留条路,这番话是你能想出来的?一听便知是有人教的。”

沈墒气血上冲,扭动着身子,欲挣脱苏吟的桎梏,她捏紧嗓子喊道:“苏吟!你敢骂我蠢!”沈墒怒火中烧,力气也变大了,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翻身将苏吟压制身下。

事发突然,苏吟无力阻止翻身,但在翻身时她猛地扯掉沈墒的外衫,沈墒双肩外露,只剩一件心衣虚虚挂在颈项。沈墒看了眼被撤扯掉的衣衫,怒火中烧,她再次扬手,苏吟生生挨了一巴掌,嘴角流出血丝。

苏吟脸色大变,在她身下扭动。沈墒邪笑道:“别挣扎了,我这就送你一程!”沈墒瞥向舫板的第五块,正巧就在苏吟旁边,沈墒一脚踹向苏吟旁的木板,却丝纹不动,出乎沈墒的意料。

苏吟趁她分神,起身将她扑倒在舫板的第七块,木板破碎,沈墒掉下去,苏吟紧接着捞起沈墒带来的外衫,随她扔了下去。听见一楼男客惊呼,苏吟坐直身子,缓缓拉起衣襟。

——

公子们食完鱼鲙,黄汤便也灌了不少。公子们甚觉长安酒与众不同,时大人也并非传闻中那般正容亢色。温知景敬酒,时大人也畅快饮下。公子们便放开了心怀,与时凌严谈天说地,饮酒作乐。

长安酒浓烈,这群扬州少爷不多时便头晕目眩。时凌严看着他们称兄道弟的胡侃,说话虚浮,有些忍俊不禁。若不是三皇子孽党扰乱朝纲,扬州的子民也像这般安闲自在罢。

倏然二楼传来打斗声,神智清醒的时凌严即刻有所警觉,是苏吟嘛?时凌严环顾四周,公子们喝多了,无人发觉楼上的动静。

楼上拍打声越来越大,时凌严细细听着,他目光从发出声响的舫板位置默默向下,正对着一名公子,他隔着桌案与对面三人拼酒。

忽然“砰”地一声,木板碎裂,公子们闻声齐齐看去,掉下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公子们惊呼:“快救人,快救人!孙铭,你快接住啊!”刚被木板砸了的孙铭还没来得及喊疼,看着所有人着急的脸,闻声抬首,伸手接住女子,他看着怀中紧闭双眼且露出大片肌肤的女子,瞪圆眼睛,嘴巴跟着张大。一件外衫随之掉落,恰好覆在孙铭、沈墒二人头上。

外衫是被催.情散浸泡过,男子一闻,立即全身气血翻涌。孙铭喝了酒,外衫气味刚入鼻,便即刻面红耳赤,全身发烫。盯着怀中露着大片皙白肌肤的沈墒忍不住亲下了去。沈墒感知有大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睁开眼,抱着她的男子竟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沈墒抬手扇他,只见孙铭双目猩红,完全不在意这一掌,反而进攻得愈发猛烈。在场之人看怔了,沈墒大喊救命,公子们才反应过来。可孙铭撕碎了沈墒上身唯一一件心衣,正在侵犯她,公子们也不好过去阻拦。只能大喊:“孙铭!你不要命啦!你看看怀中人是谁!”

“沈墒是吗?沈兴扬的女儿?”

“是啊”

“孙铭,快住手!!”

沈墒愈是挣扎,孙铭愈是发狠,一些不入流的声音响起,公子们听不下去了。孙铭就这么兽性大发,郡主还在游舫上呢。他们偷偷瞧了眼时凌严,就这一眼吓得两腿颤抖。与方才翩翩君子完全不同,变成了传言中的时大人,冷阎王,双目凌厉,紧抿嘴唇。

“孙铭!孙铭!”现场公子们唤他,女客们听见声音,欲下来察看。公子们赶忙喊道:“小姐们不要下来!”

此时沈墒瞥向眼前所有人,扬州有头有脸的公子们齐齐看向自己与孙铭苟合。沈墒气恼羞愤,她奋力推开孙铭,张牙舞爪的抓花孙铭的脸,沈墒在他怀中乱动。混乱中,孙铭被划伤了眼睛,疼得孙铭双手一扔,沈墒“啊”的一声被扔进湖中,沉入湖底,那件催.情外衫也随即落在湖面,似是祭奠正在逝去的亡魂。

好几个公子喊着要救人,探头看向湖面,黑压压的,深不见底,碧漩湖静得骇人。公子们吞吞津液,又将头伸进来。游舫停在湖中,护卫们在岸边离得甚远,无人能救。

孙铭捂住双眼直喊疼,身子晃晃荡荡,他泪流满面跺着脚骂脏话,突然一只脚勾到案桌,身子向湖面倒去,公子们的心脏骤缩,喊着:“孙铭!”

孙铭身子已倒出扶栏,命悬一线,时凌严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拉,孙铭身子从舫外被拉进舫内。孙铭吓得清醒了几分,他嘴唇颤抖得厉害,声音也颤颤道:“谢谢,时大人。我,我方才做了甚?”

时凌严上前仔细看着孙铭的脸,双颊红得异常,鼻孔有血流出,双耳通红,时凌严扯下他的衣襟,血筋凸出。

时凌严冷脸沉声道“你中了催.情药。”

鸦雀无声的公子们这才咂摸出意味,孙铭应是被沈墒下了药,那他的孟浪行径便情有可原,况且沈墒此时怕是香消玉殒了,孙铭将要倒霉了,碰上这种事,沈兴扬非得弄死他。公子们纷纷上前安慰孙铭。

时凌严抬首从洞中看去,一女子沉静地看着湖面。那背影时凌严一眼认出,是苏吟。

——

次日,沈墒坠湖之事传遍扬州。

沈夫人得知沈墒殒命的消息后晕了过去,再醒来便一蹶不振。一年内连着儿子、女儿逝世,沈夫人已经没了生的欲念。

事情发生在郡主的游舫上,孟大人不得不走一趟时府。孟大人在大堂中见到郡主,她捻着绢帕抹泪,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孟大人连连宽慰郡主。水晞如眼含泪光的看着孟大人,心里却愤愤不平,本想栽赃给苏吟。可昨夜回府后,时凌严立即拦下她。

时凌严的表情她永不会忘,阴沉着脸,满眼的不屑和鄙夷,周身的戾气,棱角分明的下颌充斥着肃杀之气。水晞如从未有男人用这般眼神看着她。她充满挫败,却也秉持皇室傲气,与他冷眼相视。

“郡主思念亲人,归心似箭,明日便启程回长安。回长安后禀报君上,不喜时凌严的性子,望君上打消与时凌严赐婚的想法。”

水晞如被他的直接逗笑了,嘴角一挑,“哼,时大人,这般直接,不怕本宫如实告知君上?”

“郡主想如实告知,自然可以。郡主在扬州所行之事,本官也会如实地禀告君上,届时长公主替郡主散布的好名声,铺好的路断了,可别责怪本官。”

“你!”水晞如咬牙切齿,露出真实面目,“你有何证据,沈墒之事是本宫做的?舫尾只有你的苏姨娘和沈墒,怎么看也是苏吟作恶,怎可能是本宫!”

“四儿”水晞如从时凌严嘴里听见这个名字,心下震荡,面上保持平静。“是我安排进去的人。”

“四儿是谁?本宫不认识。”水晞如面上毫无波澜。

“鞠夏绑了四儿的家人,以此要挟她给苏吟下药,在舫板上动手脚。

郡主,鞠夏没有告知您的是,四儿爹娘为了给弟弟娶媳妇,将四儿卖去青楼,时一便是在四儿押去青楼前赎下的。四儿恨她爹娘入骨,怎可能因爹娘被抓受人利用呢。

这些事,本官抓了鞠夏,拷打一番,您猜她会不会将郡主供出呢?郡主以前是如何玩弄高门子弟,怕也瞒不住了罢。”

事已至此,水晞如全盘皆输。水晞如盯着时凌严那张不近人情的脸,缓缓靠近。时凌严眉宇紧蹙。水晞如心想,只是贴近,他都受不了。苏吟难道真是唯一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的女子?

水晞如挑唇,阴沉道:“时凌严,本宫等着你带苏吟回长安。到那时,今日之仇本宫再报。”

“郡主,郡主?”孟大人看着郡主面色微变,以为是昨夜之事吓着郡主了。

水晞如回神,拿着绢帕拭去眼角泪珠,神色哀愁道:“孟大人,本宫着实伤心,本事一番好意,下帖赏月,不料发生此事,本宫实在愧疚。再加上离宫许久,思念母亲,本宫今日便离开扬州回长安了。”

孟大人起身拜礼,“郡主您就是太心善了。沈墒落水事发突然,与郡主无关,郡主不必过于神伤,若伤了身子君上怪罪,便是扬州之责。郡主路上小心,愿郡主平安回宫。”

水晞如带着随从们离开扬州。临行前,时凌严都未再出现。苏吟称病,也未在出现。

沈墒之事也因为郡主,官府不能深查,便以沈墒失足落水宣告众人。游舫上的客人更不敢多言,生者已逝,沈兴扬一夜间白了头,他们将心比心,将孙铭与沈墒苟合之事隐瞒,孙铭也因此逃过一劫。

陆显翊、苏富生和褚琯趁机下套,沈兴扬无心管生意,他们三人逐渐吞并西街商铺,最繁华的西街也落入他们三人手中。陆显翊趁势提议成立新的商会,名为惠民商会。

——

温韫诗站在扬州都督府前,看着巨大的匾额,抬起沉重的脚步走进去。

后面剧情要加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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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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