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烧着油灯，借着火苗微弱的亮光，顾清霖三两步将门打开。

门一开，屋外的人就立马冲了进来，走向各自家人处。等老许急匆匆穿着衣服从房间出来时，已经有七八个伤者被家人扛着往门外走。

他们一边搬动家人，一边七嘴八舌说着基地的当前情况。

围墙坏的位置恰好就是贫民区这边，围墙倒下时压了不少帐篷，睡在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却是没人知道了。守城的巡逻队员只顾着逃跑，根本没管被城墙压倒的贫民们。面对丧尸的来袭，大家一股脑朝着反方向奔逃。

能在逃命的时候跑到老许这，就说明这些人惦记着亲人。至于没跑过来的，可能是丢下家人自己先跑了，也可能已经死在围墙或者丧尸之下。

“阿钦，围墙怎么塌了？不是才加固过吗？”老许帮着把一名重伤病患放到阿钦的背上。

顾清霖也想不明白。虽然基地首领一直让大家主要加固富人区那边的围墙，但贫民们为了自己的安全，也自发地做围墙加固工作。就是生怕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说起这个，名叫阿钦的男人就气愤不已。他弯腰背起自己家人，愤愤不平地说：“我听说富人区的围墙外出现了变异丧尸，那变异丧尸会指挥丧尸搭人梯。为了分走丧尸压力，有人故意把咱们这边的围墙炸了。”

这一爆炸，围墙塌了，大量丧尸冲了进来。而闻到鲜血气味的丧尸陆续朝缺口处走，搭人梯试图进入富人区的丧尸也就跟着减少，为富人区的居民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这也太过分了。”顾清霖实在想不到人性能恶到这般地步。

“能走赶紧走吧。”阿钦顿了顿，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下去，“他们被吃完，就没人拖住丧尸了。”

丧尸群还没过来，只因很多跑不掉的老人孩子被活生生撕咬，靠着这些跑不掉的老小血肉吸引了第一批丧尸的注意力。但血肉总会被吃完，丧尸潮总有蔓延过来的时候。

顾清霖看着屋里剩下的三名伤者。能来的伤者家人都差不多过来了，剩下这些伤者要么失去了家人，要么已经被家人抛弃。需要留在老许屋中的伤者每一个都行动困难，没有家人来接的他们根本不可能单独离开。

顾清霖心里很是难受。如果他的治疗异能可以更厉害就好了。别的治疗系异能者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伤口愈合，他却只能勉勉强强维持伤者的性命。就他这样低阶的异能，也不怪Alpha不选他，实在是有没有都差别不大。

“你们快走吧。”没有家人带离的伤者躺在床上，眼里流露出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顾清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这等死，他说：“许叔，我们把他们搬到地窖吧。”

老许的房子里有个小小的地窖，可以暂时躲藏。

“我来搬，你赶紧走吧。”老许催促道，走到担架旁准备拖动伤者。

倒不是老许不让顾清霖藏在地窖里，而是地窖太小太窄，味道又重。躲避并非最好的办法，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如果贫民区没有异能者来清理丧尸，他们就被困死在这里。到时候屋外全是丧尸，躲在地窖里的人又能往哪里跑？

顾清霖是个年轻Omega，出去还能赌遇上Alpha车队，总是比他这把老骨头多条活路。

顾清霖明白老许的用心良苦，他走到担架的另一边，一边帮老许抬起伤者，一边说，“我年轻跑得快，先帮你把人搬下去。”

夜里昏暗，老许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到处都是拍门声，说话声，说明丧尸还没来到附近，还有一点时间争取。

老许早就见识过顾清霖有多倔强，倒没再开口，而是把力气用在搬动重伤病患上。

庆幸有顾清霖帮忙，两人合力搬三个人，前后也就用了两分钟不到。

老许把一小包伤药塞进顾清霖手里，再次催促，“都是止血退烧的药，你快走吧。我来关门。”

“好。”顾清霖没再推脱，拿过那小包伤药就往外跑。趁着夜色，顾清霖把伤药丢空间里，以免妨碍跑步速度。

顾清霖方向明确，一股脑地往富人区跑。

富人区有充足的武器，还有大量异能者，那边是基地最安全的地方。不少人和顾清霖有同样想法，路上遇到的不少人都是朝着富人区方向奔。

贫民区没有街灯，只有天上的夜星和围墙断裂处的火光。依靠这些光在凌乱的贫民区奔跑实在不太够，但他不知道丧尸距离自己还有多远，顾清霖只能尽可能维持匀速往前跑，赶紧逃命的同时以防自己跑太急而低血糖脱力。

虚弱的身体很快呈现出差距，一个又一个男人从自己身旁快速跑过，带起一股冷风，又迅速将他甩在身后。

陆陆续续上百人从他身边经过，顾清霖的心也渐渐不安起来。这不是马拉松比赛，在这跑在最后的人很可能要被丧尸吃掉。

耳边已经逐渐听不到声音了，那些女人的凄厉惨叫声，孩童的哭声，男人着急寻找家人的呼唤声，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急促喘息声。

那些人已经死了吗？

还是他跑得太慢，已经落到了最后？

顾清霖不敢回头，咬紧牙往前跑。

夜里实在太黑，疲惫的他双眼无法聚焦，从一间破房子旁转弯时一个不觉察，顾清霖被踩踏的帐篷绊倒。身体发软的他根本没办法及时调整身体的平衡，只能往前摔去，半张脸擦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一定流血了，顾清霖不敢用自己的脏手去碰脸，但他能感受到不断渗出并往下流的血。

他如愿地毁容了吗？

顾清霖太累了，嗓子发干，那股饥饿感从腹部往上涌，大脑因为低糖而昏昏沉沉的。他想要放弃，要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他现在的身体不能坚持多久了。

他突然理解到了人与人的不同，越发怀念上一世那具一米八且肌肉结实的身体。和现在这比女人还不如的Omega身体简直天差地别。

街上已经不剩几个人，即使有人也匆匆看他一眼后跑开，没有扶他一把的想法。

顾清霖很绝望，这就是末世吗？

一道奇怪的火光从街的另一头出现，那火光摇摇晃晃，像一团迷茫的鬼火。那团鬼火在街道岔路口有了短暂的停顿，随后朝着顾清霖的方向而来。鬼火往前往后，每一次靠近都在有规律地抖。

顾清霖先是疑惑，等借着火光看清那是一只丧尸后，吓得体能爆发，顿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富人区方向继续跑。

那只丧尸穿着破布烂衫，燃烧的火是因为布料沾了灯油，可能是某个人被丧尸吓到，用油灯丢向丧尸。丧尸身上的腐肉随着动作垂落摆动，五官已经完全融化且被腐烂的霉菌覆盖，散发着难闻气味，很是恶心。

身体的原主人曾见过丧尸，被吓得几天几夜无法好眠。顾清霖则还是第一次见，他已经有过很多次心理准备，但当他瞧见距离他不过二十米远的丧尸时，那股恐惧与恶心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凭理智压下去。

发臭发烂的腐肉，随风飞洒的霉菌，往下滴落的暗红色黏液，一个能够活动的非生物，混杂了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一切。

顾清霖继续朝富人区方向跑，可恶心的丧尸还留在记忆里，催促他赶紧跑。

又急速跑了两百多米距离，长期饥饿的身体再一次朝大脑发出警告。因为剧烈运动，没有足够的营养供给全身，顾清霖脑子开始发昏，耳朵嗡鸣。顾清霖感到后悔，他不该因为害怕饿死而刻意保留食物。如果他之前好好吃饱，也不至于运动起来就低血糖。

顾清霖不敢休息，不敢转头，他怕转头会看到身后有黑压压的丧尸群。

拖着沉重的腿，气喘吁吁往前跑。离开贫民区，街道变得整洁宽敞，两边的房屋是较新的五层白色楼房。小基地的前身可能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县城。在丧尸出现之后，基地首领取了一块地方加盖围墙。因此基地里的楼房都相对低矮，没有超过七层的楼房。

街道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扎堆的人，这些人没有急着离开，在角落相互打探着消息，神态着急。

顾清霖看到这些人站着没跑，他也不再逃跑，连忙找了个墙根坐下休息。

实在是跑不动了。

顾清霖大喘着气，脑袋靠在墙上，用眼角看向来时的路。那只追赶他的丧尸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巷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远方的火光闪动着，可能是丧尸，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休息的过程中，顾清霖把注意力放到周围的人上。虽然他是个体力废物，但好歹是双异能者，听力比普通人还是要好一些。

听了几个人的话，顾清霖大致明白了情况。

富人区的人利用贫民区拖延丧尸群的入侵，但贫民区里住的全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干瘦老弱，只能吸引走智力低下的低阶丧尸。而变异丧尸对明显更美味的异能者们更感兴趣，仍旧在控制着一部分低阶丧尸入侵富人区。

因此南区的贫民区危险，处在半山的北区富人区不安全，反倒是中间区域成了暂时的安全地带。但随着丧尸潮的推进，这安全地带不能维持多久。

富人区的异能者们已经决定弃基地而去，正装载物资，准备分别从没有沦陷的西门和东门离开，前往不同的基地寻求庇护。

现在异能者们等着天亮，也是在等处在西门和东门的丧尸分别往南北两个方向散。等丧尸数量减少，就能直接开车逃命。

街上的这些三两聚集的人，便是在讨论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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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慌张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