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化妆。

沈霏霏被手表的闹钟震醒，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早八，她可不敢耽搁。

潘可昭刚从床上坐起来时，沈霏霏匆忙洗漱，套上外套牛仔裤，一溜烟下楼，飞奔到距离宿舍最近的食堂，让阿姨抓了个酱香饼，一杯无糖豆浆，迅速赶往教室。

她还没买电动车，在叶真也有早八的时候，更不能每天都蹭她的车。

所以，沈霏霏出门每一个动作都要风驰电掣，才能确保她在打铃前到达教室。

一路上秋风拂面，天气微寒，她后背却出了点汗，有些狼狈。

教室里反倒有些热，沈霏霏把头发捋了捋，把包放在了前排，靠窗的位置。

距上课还有一刻钟，已经来了不少同学。

中后排已经坐满了人，后排靠窗的位置、旁边有插座的位置，更是早早名花有主……前排虽然也有人坐，但只要还没到打铃，总是坐不满的。

自从发现了这一点，沈霏霏早上就能多睡一会儿。

沈霏霏前脚刚到教室，后脚舍友葛露也到了。

“霏霏，早啊！”

“早啊！”沈霏霏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酱香饼，问葛露“你吃早餐了吧？”

“吃了吃了，我妈早上给我做的。”

葛露是启京市本地人，周末和放假都回家。

不用说，她肯定是今早才赶来学校的。

什么东西都不用拿，不用放，直接带着平板就来教室上课了。

“——羡慕啊！”

沈霏霏感叹一声，只好自己走到教室外吃。

葛露却拽住了她的衣角：“这个教室怎么这么小，后面没位置了，我能坐你旁边吗？”

沈霏霏回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坐第一排吗？”

“第一排靠窗，应该没问题吧？……太久没上课了，我的大脑对知识，有点陌生。”

但是和熟人坐在一起，不安的感觉就会减少很多。

沈霏霏明白，葛露不爱出风头，格外低调。

一直以来习惯藏在人群里，平时不爱笑，但却是和温柔善良的姑娘。

比如现在这样，她很有礼貌地问沈霏霏，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她的眼睛里都写满了话：能不能坐你身边，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葛露像绿豆鸟宝宝一样胆小。

——这不得不让沈霏霏心生怜惜。

沈霏霏点点头，安置好座位，走出教室。

京大的教学楼很多。

一教和沈霏霏高中的教学楼没什么不同，每天课程最满的时候，教室里学生挤挤攘攘。

特别是晚上，每个窗户都能看见坐满了的学生，比起高三晚自习有过之而无不及。

硬要说区别，大概就是京大的一教没装护栏。

沈霏霏站在走廊边，毫无遮挡地看下去，有那么些俯瞰的效果。

距离早八上课时间越来越近。

稀稀拉拉的人群变得稠密起来，楼下的停车区停满了电动车自行车。

没想到，在教室外碰上了潘可昭。

“是你告诉学姐的？”潘可昭看到她站在教室外，直接上来询问。

沈霏霏一口面包噎在嗓子里，还没来得及反应。

潘可昭咄咄逼人：“沈霏霏，我就去听个演唱会，你至于吗？真怕我跟你抢那几个奖学金啊？我告诉你，我才不稀罕那几个臭钱！”

沈霏霏解释：“不是我……”

潘可昭捏紧拳头：“不是你还能是谁？”

“滴铃铃——”

上课铃声莫名其妙地响起来了。

潘可昭依旧盛气凌人：“我不管，我这个学期的工时必须要够，你和我一起去找学姐，给我作证。就说我没有逃志愿活动，是手机信号出了点问题。”

“可是……”

“没有可是！”潘可昭转身走了。

踩点的同学们鱼贯而入，一位年轻的任课老师匆匆赶到了教室。

沈霏霏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走进教室，坐在第一排。

以往沈霏霏坐第一排时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却有些魂不守舍。

她在想要编辑信息给潘可昭，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莫名挨了骂很委屈。

明明是潘可昭撂挑子有错在先，违规也是学长学姐发现的。

她自己一个人把任务完成了，也没有主动报告潘可昭违规，但潘可昭还要怪她不讲义气？

耳边，讲课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中，沈霏霏不断抓回飘散的注意力，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声音：要好好听课。

选修的课程是社会统计分析方法与实践，专业相关的选修课，新闻与传播学院各个专业的人都要上。

新闻学、广告学、广播电视、编辑出版、网络与新媒体……

教室里一下涌进一百来号人，同学们大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下。

即使大家没说话，敲键盘声、挪椅子声、甚至转笔声、呼吸声，没有一个是不响的。

直到这门课的老师出现。

她像黑洞一样，吸收了所有的声响。

程婕一头短发，黑框眼镜遮住了娃娃脸，她看起来很年轻，和本科生也没什么区别。

学校官网上说，她是今年刚进统计学院的讲师，这节课由她和另一名老教授合上。

讲台下，同学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门课会来由新老师负责。

这门课难度大，有实操内容，期中期末要投入最多的精力复习，还被学长学姐们称为“绩点杀手”。

困难重重的内容，新老师讲得明白吗？

第一节课，程婕讲了考核方式和这学期的大纲。

成绩由平时分和考试组成，平时分占50%，期中占20%，期末30%。

课程进度方面，减去国庆放假、开校运会、元旦放假的两三周，每节课都需要大上特上，才能完成任务。

课间仅仅休息了一下，程婕就开始继续讲课。

早八加上数理分析的杀伤力是正无穷。

第一节课课间就趴倒了一大半，等到第二节课上课铃响，同学们像丧尸钻出坟墓一样，从桌上撑起脑袋，蔫儿吧唧的。

课上到一半，有些人看着还在，实际上已经走神好一会了。

程婕看着越来越低的抬头率，突然发问：“哪位同学来解释一下这几个概念？”

她的提问石破天惊。

教室里，原本沉默的空气变得更加凝固窒息。

程婕的粉笔点了点黑板：“同学们都是考上京大的学生，这些概念应该很熟悉才对。”

台下依旧一声不吭。

奇怪的是，程婕一旦这么说，敢举手的人反倒越少。

越简单的概念，越不敢有人回答。

因为简单的，往往最复杂。

谁都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

不过，没有人回答，大家却都在默默准备着。

键盘逐渐响起来，小声地和周围的同学交接答案，又或者，确认老师刚才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程婕看了看前排：“助教呢？我们这节课有没有名单？”

敲着键盘的研究生助教抬头：“老师，选课的同学还没有固定。”

程婕愕然：“……好吧，没有同学自愿起来回答一下吗？”

台下：……

程婕叹了口气：“基础概念都记不住，怎么学SPSS？”

毕竟程婕是一名新老师，对这样的情况没什么经验，她的声音渐渐小了，目光有些无措地在教室里扫视。

程婕的目光扫向前排，葛露下意识地往沈霏霏身后躲：“霏霏，她刚刚问什么来着？”

沈霏霏抬头：“好像是……”

不料，沈霏霏这一抬头，恰好对上了程婕的视线。

沈霏霏几乎是直觉般地读出了程婕眼神里求助的意味。

而程婕，几乎瞬间就抓住了沈霏霏这颗“救命稻草”：“前排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程婕又重复了一遍：“你。对，就是你。”

沈霏霏恍惚地站起来，不确定刚刚自己到底有没有举手。

一瞬间，她忘记了程婕刚刚提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

程婕换了个问题：“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霏霏。”

程婕又问：“什么专业的？”

沈霏霏环顾四周：“新闻学。”

程婕点了点头，耐心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把PPT上的定义填空补充一下。”

沈霏霏声音有些小，程婕把话筒递给她。

由于坐在第一排，沈霏霏回答问题时不用面对大家，她只需要看着程婕。

沈霏霏抓着话筒的手有些用力，但题目并不难，她顺利回答完毕，程婕请她坐下。

好一会儿，沈霏霏听见程婕继续讲课和提问。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烧红的脸颊、滚烫的耳朵，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概念弄清楚，就像开了一个好头。

一排排的学生，被程婕点起来，做了几道简单的概念选择题。

结果当然是全对。

程婕没有刚开始上课时那么紧张，对班里的情况满意了：“大家这不是答得挺好吗？嗯？”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

后半节课等待被抽问的同学们如释重负。

程婕把PPT拉到了最后一页：“下节课我们上，助教把习题提前发群里，大家有问题可以给我发邮件。记得预习。下课！”

大家一哄而散。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了沈霏霏和葛露。

“说是选修，可是这门课我们也没有别的老师能选。”葛露叹了口气。

程婕虽然是新老师，但讲课颇有条理。虽然走神了几次，有些模糊的地方，但总不至于听不懂。

沈霏霏点点头：“希望她给分好点。”

葛露没走，在等沈霏霏收拾东西，她犹豫着问：“霏霏，你也选上了足球？刚才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的选课表了。”

沈霏霏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你也是？”

葛露猛地点头：“是啊！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了！这门课还有点难呢，我还没来得及退，选课就截止了，还好有你在。”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足球课，但只要有沈霏霏在，葛露就安心了。

葛露问：“霏霏，你现在要去吃饭吗？”

沈霏霏有些抱歉：“我先不吃了。下午有活动，我要先回宿舍换衣服。”

葛露顿了顿，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先去忙！我们之后再一起。”

还没等沈霏霏回复她，葛露一溜烟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