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道裂缝

舒晏清出神望着缀在车窗外的雨滴,自娱自乐猜测哪一颗会先掉下来,她看好的那颗始终饱满地挺立着。

很可惜,车子忽地驶过减速带,咯噔一下全军覆没,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喻阑,不清楚他气消了多少,舒晏清明智地没去触他霉头。

喜怒无常,舒晏清曾当面这般评价过喻阑,喻阑也是毫不客气敲了敲舒晏清的脑袋,回击她是个木头,气急败坏地说:“你和木头唯一的区别,就是会说话!”

“恶语相向”的原因舒晏清忘了,多半又是像刚才那样的小事,自己只是问问喻阑洗衣液哪买的,他就忽地沉下脸,直到现在。

如果喻阑口中的开窍,是能精准猜中他九曲回肠的心思,舒晏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当然,她也不以成为喻阑肚里的蛔虫为荣。

不过凡事有弊就有利,喻阑生闷气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站在客观的角度,很养眼,手臂懒懒撑着车窗,下颌线干净利落,舒晏清当初主动上去搭话,就是被喻阑瓷娃娃的长相骗了。

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及拿人手短的补偿心理,舒晏清最终还是决定试试破冰,她提了提肩上披着的外套,苦思冥想,就近找个共同话题,“你那个秘书挺可爱的……”

舒晏清短暂共事过的秘书里,钟予绝对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个,不是鹤立鸡群的独特,而是那些秘书或助手,混迹职场,大多察言观色,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狼群里混进了一只哈士奇。

眼见喻阑不为所动,慢热的人后知后觉打开话匣子,挑了几件兼职时的趣事,慢条斯理陈述。

三四月的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已经有了停歇的迹象。

兜转一圈,舒晏清又侃回去,好奇喻阑本是不喜欢热闹的性子,怎么雇了个小话唠,猛然想起钟予说的,这间休息室老板基本不允许其他人进来,顺口问了。

喻阑换个姿势,冷哼一声,“我早晚开了她!”

舒晏清便知道,喻阑气消了,却找不出消气和开除钟予之间的内在联系,重逢到现在,两人都没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舒晏清没忍住埋怨,“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喻阑坐近些,直勾勾盯着舒晏清,语气是急转直下的无可奈何,“我什么时候没跟你好好说话?”

“就像这样。”舒晏清伸手把凑的有些近的人往边上推,这个距离已经有点超过她认为的异性之间的安全距离了,但她相比喻阑才多大力气,推不动也懒得去管了,只举证似的重复一遍,“就像这样!”

喻阑突然有了跟舒晏清掰扯第三者的兴致,解释说:“她口中的‘老板’,是上一个,前不久调到国外,念念不忘的,主语都搞不清楚,你说我该不该开了那个糊涂蛋?”

“还不是你脾气臭。”舒晏发现隐藏信息,“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上周。”喻阑揉揉眉心。

舒晏清不去置喙究竟该不该开了钟予,私心上她是有些萍水相逢的偏袒的,但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喻阑向来公事公办,既然用着,就说明钟予的专业能力是过关的,余下皆是无伤大雅的细节,换句话说,喻阑不会真的养一个糊涂蛋在身边。

但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身侧喻阑顽劣地追问:“该不该?你要是不说,下车我就换人,毕竟比她合适等着上位的也不少。”

“不该!”于情于理都不该!舒晏清妥协,回敬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喻阑心满意足,罕见地附和:“的确不该,没心眼也好。”

舒晏清不甚明白他后半句的意思,还没多想,手机响了,舒晏清看一眼,示意喻阑闭嘴,接通后甜甜答应一声:“喂,妈妈。”

甜得喻阑五味杂陈,蓦地发现舒晏清两颊还带点婴儿肥,白里透红。

电话那头,祝芸关心道:“第一遍怎么没接,是不是又加班去啦。”

舒晏清看一眼通话记录,那时晚会还没散,手机是静音状态,嗯一声。

“平时上班都那么累了,周末还不抓紧休息,那么拼干嘛,而且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多不安全。”祝芸女士当仁不让地批评。

舒晏清避重就轻,乖乖回答:“反正宅在家里也就是追剧打游戏,不如出来透透气,而且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到了向言言会下来接我的。”

祝芸会错了舒晏清的意:“妈妈待会转零花钱给你,下周末带言言丫头换个方式透气,还有今天赚多少,妈妈雇你一年。”

“总之大晚上不许再乱跑,坏人那么多,我女儿长那么漂亮,前几天我还看一个新闻来着,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家……”

“……”舒晏清对亲妈独裁且清奇的脑回路无话可说,瞥一眼似笑非笑的喻阑,面上一热,随便扯个路上信号不好的借口,摁了挂断。

喻阑陈述的语气:“嗯,坏人。”

舒晏清揉揉太阳穴,嗔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男人在她眼中,只分成我爸和跟其他男人,还好你刚才没说话,要是让她知道这个点我身边有个男的,绝对顺着电话线杀过来,谁都不行。”

喻阑没接茬,话虽如此,可舒晏清父母却还是离婚了,他知道,这根刺卡在她心里十多年了。

“抽空我得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舒晏清那股没来由的警惕,去而复返,上下审视喻阑,往角落里挪了挪:“干嘛?”

喻阑挑了挑眉:“免得三年不见,不幸被归类到有心之人一列,下次被阿姨顺着电话线杀过来?”

舒晏清笑出声,笑得眉眼弯弯,指责喻阑惯会胡说八道,“别人问东,你偏答西。”

南辕北辙的人耸耸肩,“这还用问吗,叔叔那里我怎么着也得去一趟吧?”

舒晏清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换个问题,“三年前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国外去了?”

“舒晏清,三年不见,你怎么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喻阑打岔,舒晏清get到他委婉的拒绝,很知趣地终止了对话,却听见喻阑接着说:“以后再跟你解释,总之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

“嗯。”舒晏清可有可无答应一声,脸蒙到外套底下,瓮声瓮气道,“我有点困,眯一会儿,到了喊我下。”

喻阑吓唬小孩的把戏,“卖了你。”

“随便。”舒晏清已经酝酿出睡意,微微侧向车门,朝喻阑可有可无摆摆手,“十年前都骗不到我。”

喻阑听着某人的大话,思绪跟着飘到十多年前,勾下唇角。

呵,可真不一定。

舒晏清你真是胆小死了。

再睁眼时,舒晏清睡了个迷迷瞪瞪的囫囵觉,她揉揉眼,下意识问:“到了吗?”

“刚到,是这儿没错吧?”剩下几百米,车子不方便驶进去,泊在街区入口,喻阑皱了下眉头,“怎么连个路灯都没有?”

“路灯?”舒晏清尝试开机成功,“哦,你说路灯呀,电路老化,正在换新设备,短期内是完工不了。”

“室友来了吗?”

“我给她发信息。”舒晏清摸出手机,正要解锁,一只手盖住了屏幕,舒晏清自然又一次注意到了腕上的表,目光停留片刻。

无论男女,舒晏清一贯觉得伶伶的腕骨栓上表带时,都显得格外性感,算是她不为人知的小xp,更遑论喻阑哪哪生得都好,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规格。

“干……”舒晏清话说一半被打断。

“干嘛?”喻阑抢白,质问语言专业的舒晏清词汇量怎么这么单薄,图穷匕见,“不用麻烦你室友,我送你上去。”

舒晏清已经搭了喻阑的顺风车,再麻烦人给自己送上去,她等价交换的交友原则,失去平衡了。

喻阑不给舒晏清拒绝的余地,利落下车,绕到舒晏清那边,俯身拉开车门,语气复杂,“你合租才几年,两年?宁愿麻烦她也不愿意麻烦我?”

舒晏清坚持自己的观点,仰头看上赶着被麻烦的人,截然相反的淡然,“我只是觉得,礼尚往来才是一段关系最健康的状态。”

“行,改天请我吃饭。”

“……”

舒晏清觉得,理应是该有接风洗尘的环节,于是便下车,接受了某人别开生面的“麻烦论”,转身去拿放在位置上的包,喻阑动作却更快。

她背部弓起的弧度隐约贴上喻阑,鼻尖萦绕的是喻阑身上独特的气味,某一瞬,舒晏清感觉像是被包裹住。

“磨唧。”喻阑反手把双肩包挎成单肩,移步驾驶位,敲了敲玻璃,吩咐司机:“远光灯开下。”

“哪栋楼?”

“进门左转第七栋。”

于是初来乍到的人,回老家似的,只是不可否认,这是舒晏清晚归最有安全感的一次,她和向言言两女,结伴走这段路也是略微战兢。

打个岔的功夫,舒晏清回神,喻阑已经和保安亭里的大爷聊上了,弯腰虚倚着保安亭,顺手散出去一支烟,推拒一番,大爷还是收下了。

察觉到舒晏清驻足不前的目光,喻阑直起身,迎着她背后的远光灯,摆摆手,至少在舒晏清的视角里,讨人厌的家伙,顶着一张好皮囊,此时此刻有点像是在发光。

舒晏清加快脚步追上去,闲聊,“你跟大爷说什么呢?”

喻阑明摆着不爽的语气:“大爷看好、督促我,小伙子你得努把力,人姑娘抢手的很,我是他见过的第三个追求者。”

舒晏清置身事外的态度:“那是他们的事儿。”

有且仅有,喻阑对舒晏清平等的平淡对待所有人,心头无端畅快。

“那你散烟干嘛。”

“不应该吗?”喻阑理所应当的口吻:“谁叫他眼光那么好。”

舒晏清:……

“自恋狂。”

“呵,呆头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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