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解灭门案的线索，最直接方便的就是去找阿木尔帮忙。

“专业对口，来吧！这档子事我管定了。”阿木尔“嘭”地往桌上一放，放的却不是资料，而是几个碗。

秦家出事，原本去驼帮寻天义的事便搁置了，最后只能由铁珊带着陈香的笛子和信前去查看，因而屋子里只有郝明轩、阿木尔并胡马三人。

阿木尔边倒酒边说：“这查案呢，第一要紧的就是鼓足干劲，看你们一个个愁眉不展蔫了吧唧的，哪还有精力去应对一个个需要详细思考的问题。来，喝了这碗酒清醒清醒，咱们再谈事。”

遇上这种事，谁会有心思喝酒？但又似乎喝了酒，人才会精神一些。郝明轩不想再想，在阿木尔话音未落之时，便一口气干了它。

“行了，开始吧。”

阿木尔这番话本来也就是说给郝明轩听的，目的达到了，他也就不再废话，直接说起了自己前面的调查。

他的风格不像陈欢，记录依靠的是记忆。当他对受害者的家境、基本人际状况进行回忆的时候，郝明轩就在一旁速记，而胡马则适时对各户人家的居住情况、案发现场环境进行补充。

从七月二十一到十月初二，察哈尔地区总共发生了四起灭门案，分别是有三十一口人的布匹商户林家、有九口人和一条狗的地主张家、有五口人的皮货商钱家以及十六口人的秦家。

阿木尔说完前三家的具体情况后做了一个总结：“我们排查之后发现，这几家相同的地方在于都是富户，家里都有矿产，但人际上却找不到有交集的矛盾点。林家在当地风评向来不错，跟人可以说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张家因为年岁问题跟佃户最近的关系比较紧张，但当地的警厅排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疑犯。至于钱家，男主人脾气爆，喝酒之后就爱跟人吵架，但由于讲义气，平常帮了周围人不少，所以旁人也不愿意计较。”

“而他们的宅子，跟你们这儿的也差不多，”胡马比划道，“我观察过，除了前后门，也就只能扒墙进了。”

郝明轩皱眉：“能越墙而入，又在一夜之间杀光三十几口人，且屡次犯案，可见他们绝不是寻常的盗匪，背后定是有组织、有目的。”

“这还不止，”阿木尔又倒了半碗烧刀子，然后把酒收好，越是这样的时刻他们越要保持清醒，“据说这些被害人家家里头的财物全都没少，也就是说，这群人还有钱。”

“不为财，那杀人是为了仇？”郝明轩又摇头，“不，不对，凶手翻墙入室，事后却是从大门离开的，这种大胆更像是炫耀要给别人看，这是泄愤，也是威胁，这几户之间一定有一个重要的关联点……矿！”

阿木尔点头：“我们目前的怀疑也是这个。这阵子我和铁牛胡马一起到附近几个大帮会走过，包括一些新起的小组织我们也探查过，但都一一排除了。所以我倾向于认为这些凶手他们是受某人指使的专业杀手，日常有所伪装。”

“渡边！”郝明轩沉声道，“近期和秦家有矛盾的人里，他最符合这些要求，并且他之前曾数次向秦家提出购买锡矿和煤矿的要求。”

胡马疑惑：“可他只是一个日本商人，会有那么大的实力吗？而且他要那么多矿做什么？”

“渡边这个人心思深沉，深不可测。他一个人自然是不需要这些东西，但乌恩之前告诉过我，渡边是日本关东军的人。”

铁珊出了城门不久之后便发觉有人跟着自己。他按兵不动，继续前行，一直等到过了驿马图村才绕进小路，待来人上前便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没有多言，只握紧了手边的刀把，似乎早已料到会被发现。

若在此处的是阿木尔，他势必要对方报上名号。但铁珊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他观察着马上人的动作，随时准备拔出自己的刀。

一阵风吹来，对方的衣袖飘动了一下，铁珊才发现对面的人少了一只手臂。他心思微动，他将刀握得更紧了。

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并不一定武功就不济，单他今日这单枪匹马、临阵不危的架势，铁珊就不能小瞧了他。

然而片刻之后，马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放在往日，铁珊等也就等了，但现在人命关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于是他拱手朝对面喊话：“这位兄弟，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咱们就在此地别过，往后有缘再见。”

“站住。”在铁珊的手触到马的缰绳的时候，那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要么两不相干，要么比划比划，你选一个。”

“我要和你去找人。”

铁珊笑笑：“我去探亲戚，你也要跟着去？”

“你和郝明轩还有陈香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要去找秦天义。”

铁珊翻身上马，侧对着对方道：“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只请我一个人去找秦天义，带上你，不合适。”

“我不找秦天义，我找跟他在一起的人。”对面的男人驱马上前几步，“你可以信任我，因为如果郝明轩他们见到我，也会放心把这件差事交给我。”

铁珊又笑了：“你这话说得奇怪，你既然认识郝明轩，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反而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后面，转而来说服我这个陌生人。”

“因为张家口里有杀手，我不能露面。而你是郝明轩选择的人，所以我信你。”

铁珊想起来郝明轩之前描述的失踪几人的特征，加上这一番对话，大致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但他习惯谨慎，因而又问：“信任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得拿出凭证让我相信。”

“张家口里我可以信任的就是秦家和郝家，前者是我恩主的至交，而郝明轩的夫人是我们小姐认的姐姐，他们都不会是凶手。所以，能被他们信任的你，必然也有值得信任的地方。”

“哈哈哈，这话说得我舒坦。不过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对生人透露这么多消息，万一那个人真是一个坏人呢？”铁珊调转马头，“不过还好，我还算一个好人，而且我有一个很好的品质，就是说出就做到。我既然答应了郝明轩要找秦天义，那么我也可以答应你，带你去找乌云格格，只是你找不找得到我不负责。”

对方听到那句“乌云格格”失神了片刻，铁珊见他没跟上来只好回头喊：“走吧□□，我可不想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要挨着饿走夜路。”

另一个方向，乌恩也带着他的几名手下往驼帮而来。远远的，他便望见有两匹快马，近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

“铁珊兄、□□！”后者的出现让乌恩欣喜异常，因而不仅声调比平时要高一些，声音里也带了微微的颤抖。几日的搜寻下来，乌恩的眼皮底下是可见的乌青，但见了他们两人之后，他的精气神仿佛瞬间就恢复了。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铁珊将事情原委简要说了一遍，乌恩听到陈欢的推测时忍不住感叹：“这次先去找明轩和陈欢真是没找错！他们的推测大抵是不差的。”

乌恩从怀里掏出一把首饰，□□一见就激动了：“这是格格的！”

“没错。”乌恩把首饰交给他，几人驾马边走边说，“我和陈香在出事点附近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线索，后来我让陈香先回去休整，我带着人在附近的药铺、当铺查看，就查到这一些首饰。据那个当首饰的樵夫说，有个女孩儿用这些东西换了他的马车往这个方向来了，我一路查找过来正要往驼帮去看看。”

驼帮里，乌云和金虎正照顾着重伤的秦天义和来根。金虎是金五的儿子，不会说话，但做事勤快、靠谱，金五便把他留在帮会里，自己带着来叶去城里求药了。

来叶是两天前回来的，带着找来的老大夫还有金五被警厅围捕的消息。金五能够恢复自由身，是当初在天义陈香带着人劫了法场的缘故，并非洗清罪名，故而仍旧在警厅的通缉名单里。此次金五冒险进城去寻当年救过的大夫，虽已足够谨慎，但还是棋差一着，在出关口的时候被发现了。

驼帮的兄弟收到消息立马赶去救援，只可惜最后只带回了金五的遗体。

这几日，众人心里各有各的苦悲，但谁也没说出口，只默默地熬药、照顾病人。

当乌云格格因为烫砸碎了今天的第三个碗，金虎正蹲在一旁默默收拾时，帮会里的一个兄弟给她送来了一条项链和一句口信。

“□□！”乌云攥紧手里那条前些天给了人的项链，飞速跑了出去。

寨子门口，乌恩一帮人下了马正站在那里看她。

“乌恩哥哥！□□！”乌云飞扑进他们怀里哭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