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如同惊雷劈在寂静的教室上空!
紧接着,是墨水沉重滴落的“嗒、嗒”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江逾明彻底懵了。他紫瞳瞪得溜圆,看看自己课本上溅到的几点墨星,再看看旁边宋望舒那本被浓黑墨汁迅速吞噬、面目全非的物理书,最后,目光定格在宋望舒依旧死死盯着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黑眸上!
操!
这他妈什么情况?!
这家伙……被鬼上身了?!还是自己无意间踩了他祖坟?!
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错愕和探究。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宋望舒和他那本“遇难”的物理书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震惊、好奇和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坏的临界点——
宋望舒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巨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以一种近乎蛮横的、违背常理的速度,瞬间退潮!
快!
太快了!
快到江逾明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惊涛骇浪是不是错觉!
那双纯黑的眼睛,在眨眼之间,重新变成了深不见底、不起波澜的寒潭!所有的震惊、狂喜、心疼、委屈、占有欲……那些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情绪,被一种强大到恐怖的自制力强行冰封、压缩、深埋!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极致的平静。
他握着那支断掉笔尖、兀自流淌着墨水的钢笔的手,极其稳定地、缓缓地放了下来。动作没有一丝颤抖,仿佛那支正在“流血”的笔与他无关。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宋望舒极其自然地、旁若无人地,开始处理眼前的“事故现场”。
他首先用左手(那只刚刚在桌下攥得指节发白的手)极其平稳地拿起桌上那瓶还没盖盖子的墨水瓶。瓶口倾斜,浓黑的墨汁眼看就要倾泻而出,再次制造灾难!
但宋望舒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机器人。他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瓶口稳稳悬在书本上方被墨汁污染最严重的区域上方大约一厘米处。没有一滴多余的墨汁洒落。然后,他右手(那只刚刚捏断了价值不菲钢笔的手)拿起瓶盖,动作流畅、无声地将墨水瓶盖上、拧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放下墨水瓶。目光落在自己那本被墨汁浸透、一片狼藉的物理书上。浓黑的墨团狰狞地吞噬着公式和图表,还在缓缓向边缘洇开。
宋望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心疼,没有懊恼,没有愤怒。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极其冷静地、用指腹边缘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捏起被墨汁浸透、变得软塌塌的书页一角,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蝴蝶翅膀。然后,极其缓慢地、平稳地将那几页彻底报废的书页,从装订处完整地、一页一页地撕了下来!
嘶啦……嘶啦……
轻微的纸张撕裂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撕得很慢,很稳,确保撕口整齐,没有一丝毛边。每撕下一页,就将其对折一次,再对折一次,最终折成一个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小方块。墨汁被严实地包裹在里面,没有一丝渗出。
他就这样,一页,一页,将那些被污染的书页全部撕下、折好。动作专注、细致、一丝不苟,仿佛在处理一件无比重要的精密仪器,而不是一本被他自己“核爆”毁掉的书。
最后,桌面上只剩下几块叠放整齐的、包裹着浓黑墨汁的“黑色方块”,以及一本被撕去了核心内容、变得单薄而怪异的物理书残骸。
宋望舒拿起那本残骸,随手塞进了桌肚最深处,仿佛那只是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做完这一切,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极其平静地扫向讲台上目瞪口呆的物理老师,用他那惯有的、清冷无波的声线,清晰地陈述道:
“老师,钢笔损坏,弄脏了课本。处理完了。不影响上课。”
他的语气平稳得像在报告“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歉意,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核爆”和随之而来的毁灭性“墨汁灾难”,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钢笔损坏”事故。
物理老师张了张嘴,看着宋望舒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再看看他桌面上那几块整齐的“黑色方块”……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哦……哦,好,好,继续上课……”
宋望舒得到了“许可”,便极其自然地转回头。他没有去拿新的笔,也没有去碰其他书本。他只是将双手平放在桌面上,十指微微交叠,坐姿笔挺,目光平视前方,重新变成了那尊精密、冰冷、毫无感情的雕塑。仿佛刚才的一切——那失控的眼神、断裂的钢笔、流淌的墨汁、撕毁的书页——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江逾明,才能清晰地感觉到,宋望舒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比平时更冷,更硬,更沉!像一块被强行降温到绝对零度、内部却积蓄着毁灭性能量的寒铁!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江逾明僵硬地坐在那里,后背的寒毛还没完全倒伏下去。他看看自己课本上那几点无辜的墨星,再看看宋望舒那平静得可怕的侧脸,最后目光落在宋望舒平放在桌面、骨节分明却隐隐透着力道的手指上……
操……
这叫处理完了?这叫不影响上课?!
这家伙……绝对绝对有问题!有大问题!
刚才那个眼神……那绝不是装逼犯能有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吓人了!还有那支笔……那得多大的劲儿才能把笔尖捏断?!这家伙是怪物吗?!
江逾明心里翻江倒海,无数个问号和惊叹号在疯狂刷屏。他想问,想吼,想揪着宋望舒的衣领问他到底发什么疯!但看着宋望舒那副“生人勿近、敢问就死”的冰冷气场,再想想刚才那支笔的下场……他罕见地怂了。
算了……疯子惹不起……
他默默地、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椅子往远离宋望舒的方向挪了挪,尽量拉开一点安全距离。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坐直身体,目光“专注”地投向讲台,虽然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物理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声音干巴巴的,明显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完全回神。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收回目光,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诡异和紧绷感,却久久没有散去。
宋望舒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纯黑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虚空的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强行冰封的平静表象之下,那被撕毁的书页所象征的秩序废墟之上,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席卷他精密运转了十八年的世界核心。
那个哭包……
那个送他手链的小太阳……
那个他找了十年、念了十年、成了他黑暗岁月唯一信仰的男孩……
那个暴躁、别扭、伤痕累累、被他强行划定为“老婆”的同桌……
**江逾明!**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印,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足以颠覆一切的重量,深深地、永久地刻进了他冰冷逻辑的最深处。所有的程序指令,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写。
他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十年前,那个男孩将他按进怀里时,T恤粗糙的触感和……阳光暴烈的温度。
风暴在冰层下无声咆哮。
而表面,是死水般的平静。
下课铃像道救命的赦令,刺破了教室里凝固的诡异空气。物理老师几乎是落荒而逃。同学们也像被解除了定身咒,压抑的议论声瞬间嗡嗡响起,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教室后排那个角落瞟。
江逾明几乎是立刻就想弹起来逃离这个低气压中心。他抓起书包带子就想溜。
然而,他刚有动作——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有力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种冰山下积蓄已久的爆发力,猛地攥住了他没受伤的右手手腕!
不是上午那种警告性的拖拽,而是一种更精准、更强势的钳制!位置恰好避开了上午留下的红痕,却更深地卡在腕骨上方,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
“操!” 江逾明被攥得生疼,火气“噌”地又上来了,猛地回头,“宋望舒!你他妈有完没完?!撒手!”
宋望舒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他纯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平静得可怕,却又像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攥着江逾明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往外走!
“喂!你干嘛?!放开!!” 江逾明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左臂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龇牙咧嘴,想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而且这家伙力气大得惊人,拖着他这个一米七几的大活人,跟拖个空麻袋似的!
顾芳松刚凑过来想问问情况,看到宋望舒那副“挡我者死”的气场和江逾明被强行拖走的狼狈样,吓得脖子一缩,默默退回了座位,在心里给自家明哥点了根蜡。
宋望舒的目标很明确——教室后门旁边那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拐角。他拽着不断挣扎怒骂的江逾明,几步就跨了过去,然后猛地发力!
砰!
一声闷响!
江逾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掼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后背撞得生疼,眼前金星直冒!他还没缓过气,宋望舒高大的身影已经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带着冷冽的气息,瞬间逼近,将他彻底笼罩在阴影里!
宋望舒一手依旧死死攥着江逾明的手腕,将他那只手强硬地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则猛地抬起,“啪”地一声,重重地撑在江逾明耳侧的墙壁上!
标准的、极具压迫感的壁咚姿势!
冰冷的瓷砖贴着江逾明的后背,宋望舒身上那股干净冷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江逾明被迫仰起头,紫瞳里满是惊愕、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挣扎了一下,被攥住的手腕和被压制的身形根本动弹不得!
“宋望舒!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打架是不是?!来啊!老子怕你?!” 江逾明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因为被压制和愤怒而有些变调。他试图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但在宋望舒那双深不见底、平静得如同深渊的黑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虚张声势都像撞上了一堵无法撼动的冰山。
宋望舒的脸近在咫尺。他微微低下头,纯黑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清晰地倒映着江逾明那张因愤怒和紧张而微微泛红、带着惊愕的脸。他的呼吸很轻,很稳,喷在江逾明额前的碎发上,带来一丝微凉的痒意。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专注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一寸寸描摹着江逾明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最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走廊拐角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两人粗重(主要是江逾明)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江逾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那眼神太有穿透力了,比刚才在教室里更甚!他感觉自己在宋望舒面前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无所遁形。巨大的羞愤和一种被彻底压制的无力感让他几乎要爆炸。
“你他妈……” 他刚想破口大骂。
宋望舒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无波,而是带着一种沙哑的、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重量,清晰地砸进江逾明的耳朵里:
“夏令营。”
“树林。”
“被欺负的哭包。”
“你赶跑了他们。”
“他抱着你的腿哭得更凶。”
“你……” 宋望舒的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纯黑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死死锁住江逾明愕然放大的紫瞳,“……把他按在怀里哄。”
“你送了他一条塑料手链。”
“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珠子。”
“劣质,掉色。”
“你说:‘别哭了!这个送你!再哭揍你!’”
宋望舒的语速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一字一顿的清晰感。每一个细节,都精准无比地复刻了江逾明刚才在群里随口描述、甚至带着点嫌弃的“黑历史”!
江逾明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紫瞳里的愤怒和惊愕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取代!他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僵在原地,连挣扎都忘了。
宋望舒……怎么会知道?!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手链的颜色和他说的话都一字不差?!这他妈……见鬼了?!
宋望舒看着他脸上那副彻底宕机的表情,纯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被那遗忘的委屈。他攥着江逾明手腕的力道,无意识地又加重了几分,身体也向前逼近了寸许,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触!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石破天惊的力度,狠狠撞进江逾明的意识深处:
“那个哭包……”
“那个你以为‘傻小子’……”
“那个你以为‘早把手链扔了’的……”
“是我。”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轰——!!!
江逾明的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炸得粉碎!紫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到了极致,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宋望舒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脸!
什……什么?!
宋望舒?!
那个被他按在怀里、鼻涕眼泪糊了他一T恤的哭包小豆丁?!
那个攥着他送的破塑料手链、眼睛红得像兔子的小傻子?!
是……宋望舒?!
是眼前这个气场两米八、眼神能冻死人、整天板着张死人脸、逻辑精密得像台机器的……装逼犯?!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认知冲击让江逾明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看着宋望舒,脑子里疯狂刷过无数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他妈太魔幻了”的弹幕。
时间仿佛停滞了。
宋望舒看着江逾明那副彻底石化、CPU过载的表情,纯黑眼底翻涌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凝视。他缓缓松开了钳制着江逾明手腕的手,但撑在墙上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收回,保持着将他圈禁在方寸之间的姿态。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江逾明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视线,重新对上那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紫瞳。
宋望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带着点微妙占有欲的确认。
他用那依旧低沉沙哑、却清晰无比的嗓音,在江逾明耳边,再次掷地有声地落下最后一句:
“手链,没扔。”
“一直留着。”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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