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三人继续走，韩曜说起了刚才杂耍的种种细节，说起自己小时候习武的事，顾清朗感慨了一番这些人的生活艰难，要靠着这种十分危险的表演过活。

而灵玉则想的是，这进城交的钱应该不少，也不知道半夜睡哪里，内城可没有便宜的地方，不过刚才众人一**的赏钱也算是不菲，应该有富余。杂耍表演时，周围一直有巡捕营的人时不时盯着这边，生怕出什么事。

三人走着，不知是不是都没怎么看路，竟然跟随着人流走到了一家青楼门口。

“怎么走到这里了？”灵玉看着“寻香阁”的牌匾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带的路。

“几位小公子进来啊，愣着干……哎呦，是华指挥啊！这真是……您虽然也是位列朝堂的大官了，但我们可不敢让您进来，您身边这两位两郎君倒是可以……不过也年岁小了些……”

门口迎客的老鸨远远看见他们衣着不凡，又是年轻，就想上来拉客，这种家境好的嫩客可是很有油水的，可没想到竟然是小华指挥，心里快速让盘算着最近有没有什么会被兵马司抓住的错处。

“呃，就是……路过，看一眼你们这里有没有人闹事，毕竟，呃，听说你们的娘子在花魁大比中可是一举夺魁。”灵玉尴尬地应付着。

顾清朗甚至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让她赶紧走。

灵玉客气了两句，就拉着三人赶紧走了。

“你怎么把我们带到那种地方了？”走远了一点儿，韩曜疑惑地问，顾清朗也不解地看着她。

灵玉这才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带的路，因为她有上街巡视的习惯，不自觉就往这里走了。

她之前好像还在这家青楼门口制止了打人事件，是过完夜闹事的客人，在里面充了大爷但是没带钱，青楼的打手可不是摆设。

人家也自有规矩在，灵玉不好说什么，只是制止了打人，然后让人赶紧通知这家人拿钱领人。

本就走习惯，加上这人流，就顺着往这里走了。

灵玉连忙看看周围，虽然是灯火通明的，但毕竟比不了后世，人看着都不怎么分明，应该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们……

“幸亏我们没进去，不然我们真的像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韩曜也不在意灵玉有没有回应，自顾自感慨道。

灵玉倒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说：“你这整日街上打架，惹是生非的，还有了‘小霸王’的名声，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纨绔？”

“你竟然觉得我是纨绔？我这可是为了维护街上的秩序。不然面对一群官员家小孩儿打架，你们怎么管？是我立了规矩，他们守规矩，才没人闹事，你竟然连这都不懂？”韩曜毫不掩饰地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她。

灵玉一怔，想想倒也的确如此：“是我狭隘了，多谢韩兄相助。”

“这倒也不是为了你，之前就这么干了，是因为我爹……听说他要升迁了，是真的么？”韩曜顺着问起来这件事。

“是，应该是明春，我舅父原本就是答应了的。”

灵玉看着黑夜里到处都是明亮的灯火，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耳边听着种种嘈杂的声音，越是热闹，心里就越是平静。

今天一直很少说话的顾清朗此刻似乎有些苦恼地开口：“我不知是在华府学堂多读几年，到时候直接下场好，还是考进国子监读几年好。”

“当然是去国子监好。”

“国子监好。”

灵玉和韩曜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国子监解试的名额，可多的多，进国子监有优势是毋庸置疑的。

“怎么，你爹想避嫌？”

灵玉知道他们顾家的状况，说好听点儿叫清高，说难听些就是死心眼，死摆架子。

官场上有需要避嫌的事，但就该给自家人留好处的事，也多的是。

事和事不同，人与人也不同。

“华府学堂虽然也好，但还是比不上国子监，那可是各地的人才来的，学问多的先生也多，求教更容易，结识更多士子、将来官场混也更容易，你看章绍不就是，优势总得急用上。”灵玉劝道。

韩曜也是劝：“华府学堂虽好，但也太严厉古板了，也极少在科举上有所成的，你这么好的读书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顾清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另外两人都能看出他的心事，但也不好问。

顾清朗一直是他们中间更加清醒，更加自如，更加潇洒的那一个，似乎很少会有什么苦恼。

但他也终究是人，不是仙，不可能活在真空里。

灵玉猜测肯定还是和他爹有关，青春期的小孩儿，烦恼大抵如此，具体如何倒是不好猜，毕竟顾清朗一直表现得太完整太纯粹，让人不觉得他能有破碎的地方。

只是人终归要成长。

三人也不敢逛太久，很快就各回各家。

灵玉原本想着到家就睡，可一到家，就有在门口守着的下人拉她去母亲那边说话。

她还想着母亲这是不是要拿她回家太晚来说事，却听见一个有些惊人的消息。

“太子妃怀孕了。”

母亲十分欣喜地和她分享这件喜事，她今天进宫恰巧碰上了。

灵玉则是既惊且喜，为他们两人感到高兴。

“看来三皇子和林相女儿的传言，是真的把太子府给惊到了。”母亲高兴又感慨，拉着灵玉说了好久。

无非是太子妃怀孕有多重大的意义，对于侯府，对于他们这一大家人，对于她这个未来依旧离不开侯府支持，即使成了修道者，也要和侯府相互依存的特殊家庭成员，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皇恩浩荡，但人心擅变，对未来多一点主动权，就多一分安心。

灵玉忽然觉得，这三皇子和林相女儿的消息，该不会是皇帝放出来的吧，目的就是让太子有紧迫感，间接催生。

就算太子自己不紧张，周围的人也会紧张，会有意无意地给他们夫妻压力……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结果。

灵玉按照母亲说的太子妃怀孕的月份算了算日子，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到来的时间，就是柯姨娘孩子没了的那几天，心里的喜悦一下冲淡了些许。

“他们也真是稳妥，瞒了这么些日子才说，听说胎像十分好，定能顺利生下来。”母亲还在说着，明明烛光下的面色依然疲惫，可精神依旧。

第二日，灵玉带着因为晚睡而略微疲惫的身体，和因为与友人相聚而略微轻松的心情到了兵马司。

至于太子妃怀孕，多的是人为她挂念，不缺灵玉一个，不过有空肯定还是要上门看望，就是不知太子府还欢不欢迎。

“听说你昨日带我家小子和顾家小子去了寻香阁？”韩振平满是质疑地看着灵玉。

照常，休沐日结束的第二天，是众人聚在一起安排后面一旬事务的日子，几个副指挥和巡尉，还有比较重要的队长都在，韩振平的声音虽小，但也会引起周围人的目光，不知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瞎说什么！一派胡言！”灵玉一时脑子卡壳，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大声斥责。

韩振平则是一下子憋不住笑，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灵玉气得不知要作何表情，只得尽量正色道：“马上走一批犯人要问斩，其中有些特殊的，要防止有人劫法场……”

“真有人敢在内城劫法场？”雷勇抱着他花了很久才找回来的那只猫，很是惊奇地问。

是的，灵玉最终还是允许雷勇把他的猫带来，用于抓老鼠。

因为老鼠不容易死绝，而砒霜不好买，且实在太贵。

尽管猫的抓挠属性会对公房里的人带来一定困扰，但众人都很欢迎它。

因为它跑出去那么多天还能活着被带回家，众人认为它是吉祥之物，能够带来好运。

……

韩曜最近其实有些百无聊赖，师父老家有些事回去处理了，他每日除了基本的练功什么事都没有，只能在街上闲逛，时不时就能碰到兵马司的人，打个招呼。

到了中午，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李家酒肆，就去了灵玉之前请他吃过的一家羊肉汤饼店，他觉得味道不错。

虽然大中午地吃这个有些热，但也不是炎热的夏天，不至于吃了难受。

他正吃着，只见一个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汉子走进来，要了一碗汤饼。

这人看着十分沧桑，但细看其实还算年轻。

因为中午吃饭的时间，店里没什么空位，在经过韩曜同意后，他就和韩曜坐了一桌。

韩曜看着他，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道：

“你应该有一把刀。”

那人一听，脸上登时露出笑容：“我当然有一把刀，一把好刀，可惜不能带进内城里来。”

“你是刀客吧，为了进内城来，居然不随身带刀？”韩曜一边吃一边聊，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

对面那人的汤饼也被端了上来，他一连吃了好几大口，有了些饱意，才回应道：

“小兄弟好眼力，我的确是个没带刀的刀客。因为我有个兄弟要被秋后问斩，我来见他最后一面。”

韩曜则是笑着调侃：“你若是能带刀进来，是不是就打算劫法场了？”

对面人几口把汤饼吃完，然后大笑：

“就算没有刀，我也一样能劫法场。”

韩曜的脸色先是一僵，然后竭力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兄台真是个干大事的人，要不加小弟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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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夏至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