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怨望

七皇子又过来了。

他在和三皇子在院中对弈。

皇贵妃嘱咐宫人给两位皇子上茶点,她就坐在不远处教导公主女红。

满树的红枫叶在秋风中哗哗作响,在秋日和煦的阳光中烈得耀眼。

这一切看起来十分美好,好到皇贵妃真的希望这一切永远这样下去,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离开。

她的三皇子多好啊!

好孩子,可惜投胎到了她这里,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如果她能当上皇后该多好。

先皇后在时,她是断然不敢这么想的,可现在……她才是在后宫中统摄六宫的人,她离那个宝座真的就是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之遥,就是天堑。

她又看看三皇子,觉得自己断然不能让他娶林相的女儿。

她的兄长告诉她,既然选择了韬光养晦的路子,就不能半途而废。

若是此时为了三皇子不被外放而病急乱投医,那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当最安稳的那个,没准好事就轮得到你。

尽管她多年的兢兢业业没有为她换来皇后的位置,但若是先皇后在时不够安分,又怎么能够走到今天?

三皇子喜欢下棋,他喜欢棋子在棋盘上那种千变万化的韵律,他也喜欢赢,但他会有意识地隐藏这种过于强烈的胜负欲。

甚至于他的母妃都有时都会告诫他,少年人,该争的就要争,不必事事周全。

但他的这种隐藏已经成了习惯,母妃并没有刻意教导他这些,但他从生活中敏锐地体会到,最适合他的生存方式就是要适当藏拙,要展现自己,但不能过分。

在这一点上,七皇子与他截然相反,这个弟弟经常表现得什么都有兴趣,想争一争,但实际对胜负看得并不重,只是单纯享受这种氛围。

想要什么,就要,想结交他和他母妃,就结交,所以七弟比他快乐得多,哪怕随着年岁渐长,明白了许多,也依旧心思纯净,与他相处时毫无芥蒂。

而他自己……

那天他出门时,遇见了一个姑娘,那正巧就是传说中和他可能有姻缘的姑娘……

他到现在也不敢和母妃说,那个谣言有要成真的苗头。

林相的小女儿并不十分耀眼,比之宫中的莺莺燕燕并不耀眼,长相气质是那种典型的娇女,温柔又娇俏,还有一点点蛮横。

“三哥,该你了。”

七皇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养元殿,当皇帝和林相谈完正事以后,又一次像是关心一样,唠叨起了家长里短,说儿女们大了不懂事,总有自己的想法,总要和为人爹娘的对着干,可他们当爹娘的也不能完全不通情理……

总之在皇帝一顿输出之后,林相依旧谨慎,不牵扯半点儿女婚事。

皇帝最终也没有点破,而是就这么放了林相走。

待对方走远,他颇有些恼怒地对黄公公说:“他在这儿和朕打太极,是瞧不上朕的皇子不成?他的女儿就这般金贵?”

黄公公心说您这姿态,换任何大臣来都会觉得您是不是有什么谋算,哪里敢轻易松口。

“据奴才所知,这林相最是疼爱小女儿,大约是想晚一些嫁女。陛下也知道,这京城的贵女们现在普遍嫁得晚,大臣勋贵们都挑挑拣拣的也不着急,起初只是想找个好女婿,后来成了风气了,就真不急了。”

“哼,你倒是可以把话说得明白些,就是等着明年的春闱,等着捞一个进士女婿罢了。”皇帝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的愠怒已经消散。

说实话,三皇子的婚事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得赖皇帝自己。

关于这三皇子和林相女儿的谣言……造谣者就是皇帝自己。

起初,他不过是想让太子夫妻两个有些紧迫感,没想到赶上影卫的事,牵扯到太子府,一下子把水搅浑,就变了味道。

好在太子还是懂他,也愿意妥协,没让这谋划完全落空。

至于荣王,也就大皇子,这是他的另一个后手,如果太子在太多事上,不止是皇孙的事上,任何事,只要忤逆他,那么他就会让荣王来朝觐,敲打敲打太子。

太子年幼时被溺爱太过,皇后离世又导致他被冷落太过,加上幼年体弱,以及和修道界相关的经历,共同塑造了太子现在的性格。

他认为太子需要敲打,所以他要做一些事情,但这种敲打不能太过,不能让太子的神经真的被扯痛,更不能让朝臣们产生更多的误解。

当他某一次和太子隐晦地说起荣王的事时,太子非常令人意外地爆发了:

“你厌恶大哥便自去厌恶,不要再拿我的事当借口!你是皇帝,谁能拦着你讨厌他?我知晓我是储君,而他是我大哥,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兄,仅此而已!”

他这才明白,太子确实警惕三皇子,因为他背后是离皇后之位一步之差的皇贵妃,而荣王只是占着长子的名分,他背后只是一个……

荣王的母亲曾经是个普通宫女。

这对于皇帝来说,是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

他不喜欢她的出身,那太低贱,对于当时还是普通皇子的他来说,实在令人羞耻。

当时甚至有兄弟调笑说,反正皇子娶个家世低些的是惯例,你若是真心喜欢,莫不如把这个宫女娶了。

他不喜欢,他只是年少无知,而她当时年长他许多,明白许多,也很有野心,她像狩猎者一样猎到了他这个猎物,并成功怀上孩子,这让他内心的挫折感十分强烈。

当他去问母妃为何不提醒他时,母妃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教训。

总之,大皇子和他的母亲一样不受皇帝喜欢,早早地便外放了,并得到了“荣王”的封号。

皇帝很庆幸这不是那个封建亲戚的时代,外放就藩的皇子们并不会真有什么权势,他们被明里暗里各种存在监视得很死,这样一来,每年的各种朝觐,就不必让他一定要来,显示对皇帝的忠心了。

眼不见心不烦。

由此,他也对三皇子的婚事有了别的想法。

毕竟这是他喜欢的儿子,他也想着多留几年,娶个宰相女儿,倒也未尝不可。

毕竟,大雍的宰相又不是只有一位,很难变成什么权臣,而林相又是出了名的爱惜羽毛,严守法度礼教,断不会为了三皇子去谋划什么。

他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娶个门第高一些的女子。

而且以皇室现在的掌控力,其实已经并不必要让皇子们去娶中等门第家的女儿,不用担心所谓外戚之祸乱。

其实按理说,没有什么人家能比皇家更尊贵,皇帝理应带着一种“不在乎未来亲家的家世,反正都比不上皇家尊贵”的心态去对待这种事,但皇帝意外地觉得,家世更好、离他近一些的,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事该赶在春闱之前定下来才是……明明是件好事,怎么倒成了朕在为难他?”

皇帝念叨着,似乎又并不在意林相根本没答应的事。

总会答应的,这毕竟是皇帝的旨意,皇帝不会强人所难,但为人臣子的再怎么也不该让皇帝为难。

灵玉送走了梅予辰,忽然想起上次去探望太子妃时,得到的意外消息。

太子妃对于大皇子,也就是荣王可能朝觐的事十分担忧,不是担心事情本身,而是担心事情背后代表的、皇帝对太子府的看法。

好在她怀孕了,所以暂时也不用担心荣王,她反而是有些同情起这位大皇子来。

太子告诉过她,他和大哥交往不多,也并不亲厚,但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兄长,是不一样的。

因为先皇后的存在,太子作为二皇子从未在大皇子这里感受到过任何威胁,他可以用相对平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异母兄长。

皇帝对他的长子,冷酷异常,这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这种不喜欢,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荣王的母亲,虽是封妃,但是宫女出身,有野心,有行动力,并且,很难满足。

灵玉曾经从自己的母亲那里了解到,在皇帝作为皇子去了西北战场期间,那位当时还是皇子侍妾的身份,就已经完全以皇子妃的身份在行事,母凭子贵,十分霸道。

等后来皇帝从皇子变成太子,再到登基的过程中,那一位始终抱有一种期待,期待自己能够成为正妃、皇后,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未来的太子。

“那时候我和先皇后,还有皇贵妃,一起说起过她,我们都觉得,一开始,她是被一时的成功,生下皇子这件事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认不清现实,但她等她真正封了妃,以妃的身份去皇宫里生存,她慢慢就懂了,她没有宠就没有一切,她是母凭子贵,但她的儿子却被她连累。”

母亲说起这件事时,也是十分唏嘘。

因为荣王真的太惨了,多年以来都不被允许朝觐,不被允许回京。

“他一定是怨的,但他甚至不敢怨。”

太子妃说,这是影卫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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