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胃疼

当时这三姑娘要是再不走,他怕是就要忍不住说实话了。

他想着今早刑部尚书说的那些话,心中又是一阵恼怒,可也无可奈何。

老大人对他贬官这件事的意思就是:也是赶巧了,刚好有这个机会把他留下来主持局面。老大人本来就为这件事挺头疼的,兵马司一出问题,他们刑部就要遭牵连了,谁维护治安,谁抓捕盗匪?还有顺天府,兵部,工部,甚至户部,都直接间接会受影响。

那个几岁的小女娃哪里行?

别说她是八岁小女娃,就算是二十八岁三十八正值壮年的男人,只要他是一个修道者,都很难在那里好好干正事。

他们永远只想着自己修道的事,总把官位当成一种“发泄他们这些年辛苦修道积攒下来的怨气和权力**”的渠道,只会颐指气使,耀武扬威,以个人的威势压人,耍威风,就是没有干正事的本事。

兵马司指挥不是好干的活儿,这些年韩老六没少得罪人,但他能一直干着,是兵部和刑部都很认可他的结果。

这个职位,不是硬气的人干不了,但太憨太愣的人也干不了,个中分寸,实在难以把握。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消沉,也许三姑娘和她背后的背景势力会再给他补偿,甚至很大程度的升迁,那位定远侯在军中的名声是真的很不错。

但就此时此刻而言,他真的很不好受。

好像一切的努力都没有太大意义。

明天真不想去衙门,真不想见到那位侯府三小姐坐在他的位子上。

“明日就要面圣了。”

梅香在一遍遍为她打理她的官袍,包括她明天面圣时要穿的公服,和明天到衙门办公要穿的常服,加上典礼朝服,这些都是为灵玉量身定制的。

“很久没见陛下了。”灵玉感慨着。

离开文华堂只这么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对于在文华堂上学的那好几年里,和翰林博士们的交谈,与皇子公主们的说笑,反而是恍如隔世,一想起来仿佛在梦里,有些不真实。

青兰拿着账本过来,心事重重地找到了灵玉:“姑娘可不能一直这样花销。”

灵玉现在已经不怎么自己管账了,都是让青兰来管。

面对青兰的质问,她笑笑:“该花的就得花,我在觉明大师那里买的三根灵香,若是没送一根给那韩老六,怕是明天一进兵马司的衙门,就要受他的下马威。”

灵玉花了大价钱从觉明大师那里买了三根灵香,一根送上了定远侯府,一根给了韩曜,至于还有一根,让父亲转送了信哥儿。

虽然这“大价钱”已经是觉明大师看到她的面子上给的低价了,但还是一笔不菲的花费。

这些钱都是从她的库里出。尽管她每月从侯府能领到的例银,以及每年收到的各种节礼、各种宫里来的赏赐,让她的私人金库非常丰厚,但她的日常开销也不算小,结余仍然不足以应付灵物这种层次的日常开销。

她所依赖的,是她的“嫁妆”。

没错,是侯府该给她准备的那份嫁妆。

由于她注定不会嫁人,也不会继承侯府爵位或家业,于是,在她和父亲母亲商议过后,这些财产到了她自己手中,由她自行支配。

尽管她的“嫁妆”里包含田庄和商铺这样的资产,但这依旧不足以保证她以后能够应付得了修道路上的开销。

假设有一天她成年了,不再能从府里拿银子,而她又花光了这些钱,那她的结局便是:

破产。

所以她现在脑海里想的是:我的俸禄是哪一天发来着?

而此刻,她还一天班都没上。

接过青兰手中的账本随便翻了翻,对数字心里有数以后,灵玉便不再过问这些,而是和梅香纠结起了官袍来。

“这官袍做的正正好,可我现在还在长个儿,过段时间又要做新的,也太浪费了些,还有朝服、公服、常服的区分,真是麻烦。”

她又看了这官服片刻,只觉得这六品武官的青袍上的“彪”兽,虽然寓意是凶悍残暴,但看起来真的好憨。

在烛光下,这丝线所绣的“彪”正泛着光。

梅香只是笑着:“这麻烦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呢。”

灵玉又听到了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包括她自己,也在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何等幸运,她必须抓住这幸运带来机会。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她没有任何理由辜负这一切。

次日,天还黑着,看不出太多晨光即将来临的痕迹。

灵玉已经起身推开了门。

值守了一夜的丫鬟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去睡了。

已经起身正要来叫灵玉起床的梅香看了灵玉一眼,便问道:

“姑娘是刚起?还是一夜没睡?”

灵玉很想打个哈欠,却打不出来。

她生硬地回道:“没什么区别。”

在梅香的伺候下,她很快穿好了一身公服,出府,验腰牌,进宫,跟在一位不熟悉的公公身后,一步步向养元殿走去。

下朝之后的皇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养元殿里处理政事,包括接见朝臣。

在文华堂那段日子,她经常能在东宫或者御花园之类的地方看见皇帝,也会讨巧地称呼他为“姨夫”,皇帝的神情也颇为和蔼,就是一副慈爱的长者模样,甚至从不过问她的修行,仿佛从前与她说过的,对她在修行上的种种期待都不存在,而是真的只拿她当自家子侄一般,好好教养着。

她一度以为一切都该想当然的美好下去,但在太子府属官这件事上,一切又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本来的样子。

当她站在养元殿外的台阶下,目不斜视地等了许久后,见一位着仙鹤绣样绯袍的老大人缓步走出。

他两鬓斑白,精神矍铄,身形挺拔,脚步沉稳,对这庄重森严的皇宫并无畏惧,仿佛来的地方是平常的地方,见的人也是平常的人。

便是不知他是当今宰相,见了他的模样,也会觉得,一个臣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才是不枉将自己这二百来斤货与帝王家。

看见他向自己走来,灵玉赶忙躬身避让,这位宰相向她点点头,从她身旁走过,眼中毫无异色。

“华指挥请了。”

这时,黄公公笑着过来迎接她。

她看见熟人,心下一松,后背里的汗才微微发凉。

这一身公服实在太厚重了,不适合这个天气。

夏天要到了。

殿外的太监呼喝:

“中城兵马司指挥华灵玉陛见!”

灵玉一步步走进殿门,不敢抬头直视座上之人。

行走,站定,行跪拜礼。

“臣华灵玉叩见陛下。”

座上人这才放下手中奏折,看着这个身形依旧算是瘦小,但却身着正六品武官官服的女孩儿。

他真的同意了让她来当这个兵马司指挥。

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直到此刻,他才恍惚,原来这一切都已成定局。

因为她,因为太子,因为定远侯,也因为曲阳侯,他不得不同意这个有些荒谬的任命。

武将们没有意见,这是修道者们的特权。

文官们也不好有意见,因为兵部尚书明确表示了同意,并且给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在先帝时期,为了让兵马司这个小小的衙门在京城能镇得住场子,大多让皇室宗亲或外戚来担任兵马司指挥。

到了陛下这里,因为对外戚的防范,因为当今陛下的强大掌控力,也因为京城的繁荣带来的事务繁杂,兵马司指挥更多安排了有实际做事能力的官员来担任,并且更换相比以往并不算频繁。

让灵玉这样一个既实力强大、又一定程度算是“外戚”的修道者来担任中城兵马司指挥,是既符合惯例又能满足实际需求,并无不妥。

对此,皇帝只觉得,一方面定远侯的面子的确大,另一方面便是,哪怕太子至今都没有诞下子嗣,朝堂上依旧有为数不少的人看好太子,不愿意与所谓“太子的势力”作对。

“华爱卿平身。”

思绪闪过很快,只是一瞬,他便开口让灵玉起身。

可当“华爱卿”三个字出口时,他又不禁出神起来。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看他的父皇虚抬手作请状,笑说“华爱卿平身”,那是对着上一代的靖安侯所说。

而他成为皇帝以后,他也有自己的“华爱卿”,不再是这一代的靖安侯,而是曾经追随他不远千里到西北边境,发誓要闯下一番功业的上一代靖安侯之一,现在的曲阳侯。

可他们都还未老去,他便已经要接受下一位“华爱卿”了。

华灵玉,她不会是太子之臣,不会是下一代皇帝的臣,而是他的臣子。

四年多前,他亲自为她筹划一切,可不是想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尽管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他最理想的安排,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命的圣旨早已发下,她也带着腰牌进了皇宫,穿着一身官袍站在他面前,便只能向前。

感谢朋友“鲜活”的火箭炮打赏。但其实真的不用打赏这种方式支持,还是挺费钱的,尤其是最近为了修文改成隔日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本书肯定会写下去,到了清明节肯定会恢复日更,大家可以攒一攒再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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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再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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