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兴奋的推开妹妹的房门:“妹妹,如今春色正好,我们去晋水边玩耍如何?”
长孙嫣正在房里练字,闻言头也不抬:“哥哥自己去吧,我不爱出门。”
尤其是几年前,有登徒子攀墙相望之后,她便连屋子都不怎么出了。
那登徒子还说了什么,两人都没听清。
当时哥哥气愤的紧,要禀告舅舅,被她拦住:“如今你我住在舅舅家中,已是累赘,今若禀告此事,近了说要报官察查,远了说要垒高墙,添护院,费事费钱,何必给舅舅添这许多烦恼?”
长孙无忌听得妹妹这话,十分心酸:“哥哥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保护你和阿娘。”
从此他日夜在妹妹屋外巡视,过了半年多时间,那登徒子还未出现,兄妹俩才放下心来。
无忌凑上前看妹妹的字,笑道:“妹妹满腹心事,写不好的,不如出门散散心,或有进益。况且阿娘也担心你闷坏了,我可是奉母命而来,妹妹不能拒绝。”
哥哥搬了母亲出来,长孙嫣只好答应,正要吩咐朝露收拾东西,长孙无忌已经一摆手:“咱们兄妹出游,带这许多丫鬟做什么,你还担心哥哥伺候不了你啊?”
长孙嫣想也是,又重新梳洗了一番,等的哥哥心都焦了,两人才终于出门。
三春盛景,晋水边全是春游之人,长孙无忌嫌人多,对妹妹道:“咱们去个清静地方吧。”
长孙嫣自无不可,跟着哥哥七拐八拐,果然到了一个十分安静的所在,此处有一条晋水分出来的小溪,溪水清亮,又有树木茂密,树荫下一片幽静,长孙嫣一见到便十分喜欢。
只是水边还站着个红衣男子,他长身玉立,正百无聊赖的捡石子打水漂玩。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扬声道:“可是世民兄吗?”
男子闻声回头,笑道:“无忌兄?真巧,居然在此处相见,你也来这里赏景吗?”
长孙嫣好奇道:“哥哥,你认识他?”
长孙无忌笑着:“正要跟你介绍,这是唐国公府的李二公子李世民。”
又对男子道:“世民,这是我妹妹。”
那便是她的未婚夫了!
长孙嫣忙以扇遮面,躲在哥哥身后:“婚约男女婚前不得见面,哥哥,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这些破规矩,只有你守着。”长孙无忌笑道。
他自从年前认识这李二公子后,便觉十分投契,此人言谈举止都十分不凡,于是有心撮合他与妹妹,恰好李二郎也有心,便促成了今日晋水相会。
最重要的是,这李二郎身体还怪壮实的,弓马娴熟,很有乃祖之风。
长孙嫣一听,便知道今日是哥哥有意为之。
世间女子有婚约者,谁不想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何相貌品行,于是她也就顺水推舟,从哥哥身后探出半张脸来。
李世民忙躬身揖礼:“娘子安好。”
长孙嫣亦屈膝还礼:“公子好。”
两人一边行着礼,一边又忍不住抬头,恰好一对视,不禁都愣在原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长孙无忌一见,便知道两人都有意,深觉自己做了个好媒,大笑道:“怎么行个礼还行呆了,今日是来赏景的,二郎,妹妹,咱们莫负好春光啊!”
于是几人在晋水边坐下,长孙无忌坐中间,妹妹和好友各坐一边,共赏春景。
只是春景虽美,却只有他一人赏的进去,好友已经看妹妹看得痴了,而妹妹侧过身去,面有不虞。
长孙无忌在心里叹气,咳了一声,李世民如梦初醒,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盒子:“听长孙兄说,娘子酷爱习字,我寻了卫夫人的名姬帖,想献给娘子,望娘子笑纳。”
他将盒子递过去,长孙嫣却不伸手,他求助的看了眼好友,无忌只能接过,递给妹妹,妹妹也拒绝了他:“我不要外面的东西。”
无忌将盒子还给他,无辜摊手:“她说她不要外面的东西。”
李世民被他气死,对他比了个三的手势,意为请他吃三顿饭,无忌还以五,李世民只得点头。
于是无忌对妹妹道:“今日未提前告知妹妹,便请妹妹出门,是我二人之过,我给妹妹道歉。”
他对妹妹拱手作揖,李世民也跟着拱手,长孙嫣才哼了声,收下了礼物。
正好她在练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正在寻名姬帖,肯定是哥哥告诉他的。
不过呢,也算有心。
想起方才见礼时抬头相见,见他容貌气度,都远在哥哥之上,心中喜悦,竟也不生什么气了。
李世民见她收了东西,是已经消气了的,不由大喜,便觉得好友有些碍眼:“无忌,那边风景也好,你去那边赏吧。”
无忌对好友过河拆桥的行为表示不满,但见他伸出五根手指,想着还有五顿饭,便也起身道:“好吧。”
但他还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意为我会盯着你的,别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
李世民自点头不迭。
他二人的互动,长孙嫣只做不知。
长孙无忌在时,三人十分尴尬,他这一走,两人的氛围倒好了些,李世民是个话多之人,见识广阔,捡了好多趣事与长孙嫣说,她都很感兴趣。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长孙嫣才终于好意思,告罪一声,把字帖拿出来看。
寻常往来礼物,是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的,只是她心里实在想的难受,也顾不上什么礼数。
卫夫人师承钟繇,笔风灵动清婉,并自创簪花小凯,婉然若树,穆若清风。这一幅名姬帖,更是其簪花小楷的集大成者,十分漂亮,长孙嫣越看越爱,直接用手指比划起来。
她自幼爱书法,父亲在时,曾为她请名师教导,后来父亲去世,投奔舅家,舅母慈爱,纸墨虽贵,也愿意供她一些练习,只是名家的字帖却不好寻了。
李世民本来对此不感兴趣,他自幼体弱,精神头却足,因此爱练弓马,为的是强健体魄,就没有太多功夫在读书上,更不爱练字,只比狗爬的强些。这回为长孙娘子寻这贴书法,一为投其所好,二来也是道歉的意思。
他如今也大了,知道当年爬墙看女儿家是很失礼的行为,好在高家没有深究,不然他要被母亲打死。后来他惦记着要去道歉,父亲却放了外任,他只能跟去,一直到去年才回来,寻着机会和长孙娘子的哥哥做了朋友。
无忌成天在他面前妹妹长妹妹短的,夸他妹妹是如何才貌过人,今日一见,更胜几年前墙头相望,李二郎心里欢喜,趁她痴迷于字帖,不错眼珠的瞧她。
他的未婚妻年纪虽小,已见绝色。
“你瞧什么呢?”长孙无忌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在李二郎耳边道。
李世民吓了一跳,忙道:“我看字呢,”
他装模作样的看字帖:“这字真是好字啊!”
长孙嫣正沉浸于书贴,此时不免皱眉:“哥哥,你莫吵我。”
长孙无忌得了妹妹训斥,缩着脖子走了。
李世民也老老实实的跟着看字帖,这一看就不免点评:“字是好字,只是太柔了些,一看就是你们女儿家练的。”
“才不是,”长孙嫣反驳:“我书法启蒙,就是练卫夫人的笔阵图,卫夫人讲求笔力筋骨,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这簪花小楷虽然看着柔美,但笔力筋骨一样不差,且更具风骨,你看这个字。”
她干脆拿了个树枝给李二郎比划,李二郎也越听越投机。
两人越坐越近,李世民忽然道:“娘子用得什么香?”
“我没有用香啊。”
长孙嫣突然惊醒,发现两人离太近了,立马挪开,警告道:“公子慎言。”
李世民自是作揖道歉不止,却忽然手指一棵树:“娘子看那里,有没有看见一只灰雀?”
长孙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树枝上站着一只灰雀,正要问怎么了,却见李世民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个弹弓,随手捡了个石子,正要打过去,忙拦住他:“好端端的,你打它做什么?”
李世民被她抓住胳膊,虽然隔着衣服,却还是有热气透进来,不禁脸上一红。
长孙嫣也觉得不妥,忙将手收回来,含羞低头。
李世民只盯着她白皙的腕子,心猿意马:“我,我想着,我年少生过目疾,如今已经大好了,恐娘子担心,想,想证明给娘子看。”
他还没傻到和未婚妻交待,自己就是小时候攀墙看她的登徒子,若是说了,只怕婚事要立马作罢,他要伤心死的。
长孙嫣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细腻,忙道:“我已经知道了,况且,”
况且就算你眼睛不好,我也不嫌弃你,她在心里说。
她虽未说出口,言下之意,李世民已经意会,他十分感动,忽然,不知道脑子里过了些什么东西,张口便道:“以后咱们有了孩子,男孩叫青雀,女孩叫雉奴,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要糟,哪有男女第一次相会就说生孩子的,他总是嘴比脑子快!
果然,长孙嫣闻言十分羞愤,起身便走:“谁要给你生孩子!”
长孙无忌正在不远处看着两人,见他们聊得投机,心里正高兴着,却又突然动手动脚了起来,可是动手的是妹妹,他也不好上去阻止,又见两人说了两句,妹妹突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一头雾水,也不忘上前接应妹妹:“出何事了?”
这话长孙嫣自然不好说,只是愤愤道:“哥哥,我们走!”
李世民在后面挽留:“观音,你听我说,观音!”
这话一出,长孙无忌知道自己也要糟,果然,妹妹愤而看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小字?”
长孙嫣年少体弱,父母爱惜她,将她托身在观音座下,给她取了小名为观音婢。
闺阁女儿的小字,也是不好向外传的,不用问,自然又是长孙无忌这个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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