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这么一说，沈册才想起来他确实说过这句话，只是，他当初说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现在忌惮林墨也是忌惮的真心实意。人在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沈册，说他喜怒无常倒也不至于，说他喜欢猜忌，也确实有那么一些，矛盾、纠结、反复，沈册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是无语。

“记得。”沈册也不否认，很坦诚地点头应道。

林墨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为何你肯对章轻鸿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人付诸信任，对我却近乎是吝啬的？”

“其实对你，我也是信任的，只是也许咱们两个人当局者迷，很多事情看不透罢了。”想起刚才沈青云和他说的话，沈册才说了这么一句，这些事实在太复杂，扰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他干脆一把抓住林墨的手腕道，“你跟我走。”

“去哪里？”林墨不解地问道。

沈册：“喝酒去。”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废话怎么这么多？”沈册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林墨未说完的话，“去不去？一句话。”

林墨沉吟了片刻：“去，我正好也想去看看你的快雪剑。”

“这才对嘛。”沈册拉着林墨往外走，走到门前，顺手抄起他靠在一边的伞，两人一起走到外面的廊檐下，沈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走回房间，拿起那件林墨经常穿的斗篷，给林墨披在肩上，“差点儿忘了，外面天冷，穿厚点儿。”

林墨被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给弄的愣了一下，这温暖是来自于沈册的心意，倒不是这件斗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这么细心体贴了？”

“嘿，你这话说的......本少主可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话刚说完，沈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瞄了一眼，悄悄问道，“林叔叔不在吧？这话如果让他听到......咳咳，快撤快撤，此地不宜久留。”

林墨忍不住笑了笑，从沈册手中接过纸伞，撑开来，两人一起走出这座小院子。若换做平常，沈册大概就要拉着林墨出去喝酒了，但现在毕竟沈青云寿宴在即，沈册实在不好往外跑，所以只好拉着林墨回自己的文心院去喝酒。地狱沈册这个爱喝酒的人，他的文心院里自然收藏了不少佳酿，以供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喝两杯。

沈奕来找梁英商量事情，路上刚好碰到沈册林墨二人相携而行，此刻正事说完，他不由得提起此事：“少主和林少主不是昨日才闹了个不欢而散么？怎么今日就又和好如初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复之兄你与少主一起长大，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更何况，林少主那么好的脾气，两人能够吵起来已经实属罕见了，你还指望他们冷战几日不成？”梁英笑着说道。

沈奕就觉得梁英说得有几分道理，遂点点头道：“冷战倒不至于，只是......”

“只是太快了，是吗？”梁英问道。

沈奕：“嗯。”

“这嘛，就不得不说林少主聪明了。”梁英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沈奕，而后接着道，“今日谢宗主所揭露的那桩旧案，是个转机。”

沈奕接过热茶，放在面前，他听罢梁英的话，突然有些理解沈册了：“难怪少主总说林少主处心积虑，如此看来，林少主确实有些......”

“这种事情啊......哈~ ”梁英笑了笑，忽然问道，“复之兄可有心上人？”

沈奕愣了愣，有些颟顸的回道：“呃，还......还没，子华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梁英太受拍了拍沈奕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等将来你若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就会理解林少主的所作所为了。唉......情之一字啊，真是难解难说。”

“也许吧。”沈奕不置可否地笑着说道。

沈册吩咐人搬了四坛子酒到自己房间里，和林墨平分，每人两坛，从中午喝到了晚上，沈册把两坛子酒喝了个见底，林墨只喝了半坛子，他的酒量没有沈册好，而且他也无意把自己灌得烂醉。倒是沈册，像是故意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他的酒量极好，平常与人喝酒基本没有喝醉过，这都是他从小在酒缸子里泡出来的成果。

沈册抱着空了的酒坛子趴在几案上，虽然实现有点模糊，但头脑仍旧清楚，他叹了口气道：“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好事儿啊，想醉一场都不行。林子痕，你别光看着我，你的酒还没喝完，说好的一人两坛，男子汉大丈夫，不许耍赖！”

“刚才我也没应你呀。两坛酒，怕是要让我醉死了，你就饶了我吧。”林墨从来都很识时务、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和酒这件事上，该认输的时候他绝不硬撑着。

沈册半眯着眼，嘲弄道：“怂，真怂！你这也就在我跟前，倘若在其他人面前，你堂堂第一少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面子这个东西，渴了不能解渴，饿了不能顶饿，有些时候不要也罢。”林墨说得坦然从容。

“有些时候？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的时候？好吧，我又自作多情了。”说到最后，沈册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笑。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册，心道：“你一直都看的通透，只不过始终回避，不愿意面对。”

“信任、真心，何其珍贵，这世上谁都想要，但是给得起的人太少了。”沈册勉强抬了抬眼皮，让自己混沌的眼眸看起来稍微清晰一些，“不是他们不愿意给，而是......而是......而是什么呢？呵~ 我这次怕是真的喝醉了，醉的不会说话了都。”

林墨起身走了过来，半跪在沈册身边：“你确实喝得不少，去洗漱一下早点儿睡吧，明日就是沈伯父的生辰宴了，你总不好因为喝醉酒而迟到吧？”

“没事~ 不是还有你吗？你肯定会提前叫醒我，你不会看着我迟到的。”沈册把身子一歪，靠在林墨的怀里，吐着满嘴酒气说道。

林墨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会儿倒是信任我了。”

“我也想一直......一直信任你。因为，最懂我的人始终是你呀，有些时候甚至是我爹娘都不见得比你更了解我。”眼皮发沉，实在是撑不住了，沈册干脆闭上了眼，在林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就像是说梦话一般喃喃呓语，“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怕你，这种感觉比任何人拿一把剑指着我喉咙都更让我恐惧，这种感觉你也会有吧？我相信你肯定也会有。”

“嗯。”林墨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

“好吧，其实我比你更怂，这些话只有借着酒劲儿才敢说出来，你是不是要笑我了？”沈册抬起胳膊攀着林墨的脖子，直起身睁开眼来看着林墨，林墨还未笑，他自己缺先笑起来了，“哈！笑就笑吧，反正我喝醉了，等明天一早起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林墨对沈册说的话仍是不予置评，他只是把沈册给扶了起来：“走吧，我扶你去休息。”

“我自己能走，你不用扶。”沈册挥手拨开林墨扶着他的双手，而他也确实走得还算平稳，怎么看都不像是喝了两坛子酒的人，他边走边问，“你今晚是回去外府，还是留下来？”

林墨跟在沈册身后，时刻准备着上前搀扶醉酒的沈册：“你不是说要我明早叫你么？”

“噢，对对。”沈册忽然想起来似的，应道。

见沈册应该可以自己打理自己，林墨便走了出去，吩咐侍者去准备热水，给沈册沐浴用，他原本想趁此机会直接回自己客房的，但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沈册，他从没见沈册喝醉过。最后，林墨还是轻叹一声，转了回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册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头发也已经散开，仅着一件贴身的黑色里衣，他看着去而复返的林墨，调笑道：“怎么，子痕你这是想与我共浴吗？来来，左右这浴桶也足够大，多一个你也还盛得下。”

“你是调戏人上瘾了么？”这句话林墨说的声音很小，他也没指望沈册可以听到，林墨转过身，背对着沈册道，“我在外间等你。”

“假正经，装什么正人君子。”沈册撇撇嘴，讽刺地说道。

林墨绕过屏风，来到外面，信步走到桌案前，无意间瞥见沈册前天夜里抄的佛经，他一拂衣袖，在桌案前坐了下来，伸手拿起竹简，细细观看。沈册在外人看来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但其实，他所学的东西无一不精，就比如书法字迹。沈册以前在宏文书院念过书，曾师承元敏初，元敏初此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当代鸿儒，甚至可以说此人骨子里也有些离经叛道，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元敏初确实教了不少学生，其中包括许多皇族子弟、世家少主。

元敏初见解独到，学识渊博，同时还写得一手好字，沈册为人有些自负，对许多人都看不到眼里，但对元敏初是真心崇敬的，所以便将他那一手好书法学了个透彻，有青出于蓝之势。沈册性子里有些狂傲，所写的字也如他的人一般，就连抄个佛经也都难脱一股傲气，从这字里行间仿佛可以看到沈册不依不饶地同佛祖论道。

那啥，这一章我可能会写一个无关剧情的延伸，到时候发到微博里，算是个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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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021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