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市靠近郊区的地方有一片红色住宅区，住宅区内是分成四排的居民楼，每一排都有几个楼洞。居民楼看起来样式有点老旧，四栋楼中靠街道的一栋侧面墙上又爬满了各种植物的藤曼，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住宅区里很是安静。只偶尔会出现几个或是骑车或是步行的人，匆匆赶回自己家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靠接到的那栋居民楼前，司机似乎是个新手，停车时很是转了一个大圈，然后一个急刹才停稳。

由于车速很快，又拐了一个圈，正闭着眼快要睡着的野上在急刹车时往前一撞，头直接撞在了旁边的车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

野上生气得扯开安全带，下意识揉揉被撞到的头，看向驾驶位。此时芥川身上的安全带已经解下来，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正挑眉看着她，本就很大的一双眼睛瞪起来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野上讪讪得低头，想到自己居然一路让芥川开车过来，默默把要出口的抱怨咽回去。

“就是这楼。”满意于对方的识趣，芥川的态度好了不少，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敲着方向盘的手指指面前的这栋居民楼。

野上顺势看过去，面前红色的居民楼墙壁上爬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植物，与其他居民楼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试图通过窗口看看里面，却被各种树叶阻隔了视线。

“进去看看吧。”她这么提议，几乎立刻得到芥川的同意——他本来也不是来这里观察的。

两人下车，随便找了最近的单元门走进去。

一进楼道，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已经快到夏天了，这里还是凉爽得像是春季。一路走过去，每层楼有三家住户，与普通民宅没有什么区别。野上敲敲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大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继续敲另一家，也是一样。空洞的敲门声在楼中回响，野上忽然意识到这栋楼安静得过分，没有任何活物生活的声音。

这栋楼似乎没有人居住。

她看向芥川，对方也正好看着她，两人没有说话继续向上走。

连续向上走了三层，都没有一户人家。野上敲门敲得有点烦躁，抢在芥川前面跑上了第四层。

由于是旋转的楼梯，她直到走到第四层门口才发现不对。第四层开始，整个楼层是打通的，除了承重的柱子外拆除了所有墙壁家具，每一个单元楼之间也都是连通的，整个第四层大得像个巨型足球场。

只是这里没有球门和草坪。有的只是干净的墙砖，巨大的吊灯和一大片穿着迷彩服枪口对准野上方向的人。

野上根本来不及多看，在她走上来的同时，已经等了不知道多久的一群人马上开枪，无数子弹飞射向野上，在接近她面前十厘米处又忽然消失，直接出现在那群穿着迷彩服的人的身后。

“噗嗤，噗嗤……”血肉被子弹打穿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少一半的人在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已经被身后飞来的子弹贯穿。只是由于野上所站位置的缘故，大多数子弹还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好自己有“迷路”。

野上心里无比庆幸自己有在陌生环境中将空间门保持在面前的习惯，这本是为了方便逃跑的，却也可以像这样将打过来的子弹直接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随着第一波射出的子弹完全被打回到自己人身上，一群穿迷彩服的人面面相嘘，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一瞬就已经够要了他们的命。

“唰”，黑兽贴着野上的脸颊飞出去，直接飞向穿着迷彩服的一群人。跟在野上身后上来的芥川看到刚刚的一幕，瞬间发动能力。比起野上的“迷路”，“罗生门”的攻击性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黑影鬼魅一般扫过人群，被它碰到的人无一不是鲜血飞溅，然后缓缓倒地死亡。几十个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再举起枪，已经被这种单方面的屠杀砍得一干二净。

巨大的房间中，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远处一群倒地的人身下渐渐渗出血来，血液流向野上他们所在的方向，速度很快。野上向旁边一步，小心不让他们的血沾到自己的裙角。

这是野上弥生子第一次看到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那种毫无预兆的迅猛攻势，凶残的屠戮他人的姿态，即使芥川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直面的机会，也能让她感受到那种汗毛倒竖的极强的威胁性。

“那个……芥川君……”野上下意识喊住芥川。

已经迈过一堆尸体，准备继续往上走的芥川停下脚步，回头看野上，脸上有明显的嗜血与不满足的神态。野上注意到他黑色的外套上干净得要命，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你的能力，很厉害……”野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能用一个最宽泛的词汇来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她心里很清楚，对方的能力可不仅是厉害这么简单。

“不，还不够。”野上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面前的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男人用那种低哑的声音说：“这种程度想要他认可我，还差的远。”

什么差得远？

野上很想这么问。但看到芥川脸上的表情时，她顿住了。芥川脸上有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神态，不是来自于身体的痛苦，而是完全的求而不得的神情，他抬着头，似乎透过天花板看到了什么人。

“可是你真的很厉害。”野上用她能想到的最正式的语气对对方说，“我听中也先生说过，你将来会成为黑手党最厉害的存在，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不是的……”芥川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不是什么？野上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芥川却没有再说话，他转身，帅气的黑色外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只留给野上一个背影。

野上知道自己刚刚有点交浅言深，也不恼。只能双手将裙子提起来防止蹭上血迹，快跑两步跟上去。

芥川走到五楼的楼梯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刹不住车的野上差点扑倒在他身上。野上扶住旁边的扶手，险险站稳，正欲张口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面前芥川穿的黑色外套忽然变形，几道折线从她面前飞过，直接从五楼的入口飞进去。

黑兽迅速移动造成的劲风将近在咫尺的野上的头发吹起来，这样直面“罗生门”，她能感受到那股强风铺面的感觉，也更能体会到对方能力的强大。

这还不知足！

野上愤愤得看着对方的背影。

五楼的楼梯口处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和血肉被割破的“噗嗤”的声音，声音只持续了几秒钟便归于平静。

野上跟随芥川进去看，五楼和四楼的布局相差不多，都是完全打通的大厅样子，连地上躺着的一群人都与四楼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野上这次提着裙子，过去瞅了瞅地上人的伤口，全部都是一击毙命，而造成这种伤口的人甚至都不用看他们一眼。

野上沉默着跟着芥川继续上楼，这次她明智得不再提什么强大不强大的问题了。

第六层是这栋居民楼的顶层。如果情报属实的话，Len的大批异能力者应该就在这层。

离第六层的楼梯口还有几步远时，野上和芥川同时停下了脚步。

太安静了。

在前几层他们还勉强能听到埋伏的人的脚步和心跳声，这层则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要么里面有非常强大的敌人，完全能够掩饰自己存在的气息，要么，里面是空的。

野上下意识把空间门开在自己面前，想了想又看向芥川，另开了一扇空间门在他身边，她冲芥川比划着，示意对方先进去。

芥川直接走进第六层。野上紧随其后。

没有武装的部队，没有厉害的异能者，没有华丽的家具摆设，整个第六层几乎完全是空的，窗户被外面的植物遮挡，只有一盏小灯闪烁着昏暗的光芒，隐约能看到正对着门口的一个盒子上放着一张白纸。

两人都没有急着去看那张纸，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留下的不可能是他们想找的路线图。

野上看向芥川：“芥川君，我们这次行动，黑手党里都有谁知道？”

芥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想了一下：“是太宰先生提出来的，应该只有太宰先生，我，广津柳浪知道，”他顿了顿，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眉目间有了焦急：“还有一个百人长千叶晶子，她跟着太宰先生一起去了那边。”

芥川找出手机来打给太宰治。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他看着手机眉头紧锁，一双大眼睛瞪得吓人。

野上随便找了个合适的窗口打开，一下一下向下扯着那些藤曼，让阳光渐渐透进来，出声安慰明显很不爽的芥川：“我倒是觉得这是太宰先生故意安排的。”

芥川抬头，盯着野上。

“来得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如果这里真的是Len的基地，而他们真的像资料写的那么厉害，我们两个人，能做什么？”

她无视芥川忽然变得粗重的喘息声，继续扯着叶子，低声说。

“而且如果只是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私藏的两张图，怎么用得到太宰先生亲自出手？”

植物似乎长了很久，很难清理，她从大腿边拔出绑着的匕首，一下一下将藤曼切开。

“现在看来，太宰先生应该是早就知道我们的人中有内奸，知道他们会临时撤离这个基地才做这样的安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或许在他看来，我们的作用不过是诱饵，让大鱼掉以轻心罢了。”

芥川没有出声，野上也没有回头。

说话间，她已经清理干净了一扇窗上的植物叶子。借着透进来的光，走到黑色盒子前，低头看上面放着的纸。

A4纸上手绘了一张横滨市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圆圈标出了八个地点。她用手机上的横滨市地图对比着，勉强能看出是什么地方。

“芥川君，来看一下这个。”野上怀疑这些地点与港口黑手党的什么据点有关，只能让芥川来辨认一下。

芥川没有任何动作。

野上回头看过去，芥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是我太弱了……”她听到芥川低低的声音，“我太弱了，所以太宰先生不认可我……”

空荡的房间中，芥川单薄得身影站在中间，忽然有了种孤独的意味。

野上挑眉。

她并不能理解芥川这样说的原因，却多少知道面前的人被自己的推论打击到了。她有点尴尬，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唔……芥川君，其实我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你看下这几个地方，搞不好能找到什么线索。”野上将纸从盒子上拿起来，挥着手朝芥川走过去。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忽然笼罩了野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前一扑，同时揪住芥川的外套，将他带出几米远。

野上与芥川瞬间出现在居民楼外面的空中，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居民楼轰然爆炸。

黑兽撑住地面，让两人平稳落地。无数的烟尘裹着砖头石块从空中落下，整个居民楼瞬间变成一片燃烧着的灰黑色废墟。刚刚还安静的居民区似乎一下开启了什么隐秘机关，一时间爆炸声，玻璃碎裂声，火焰燃烧声，人们的尖叫声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几乎再难听到别的声音。

“又是炸弹！这群人怎么有这么多炸弹！”

野上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她浑身上下都被烟尘沾满，一条裙子变成了灰色，手里却还拿着那张纸。她努力挥散身边的烟尘去看那张纸，然后发现了问题所在。

纸的背面有一根非常细小的已经断开的金属丝，想来是连接着那个盒子上的某个装置，一旦有人将纸拿起来扯断了金属丝，整个居民楼就会爆炸。

居然忘了仔细检查一下。

野上脸上浮现出懊恼的表情。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芥川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纸。野上抬眼看过去，芥川的状态也算不上好，一身黑色的外套已经蒙了一层灰，里面白色的内衬也灰扑扑的，一缕头发被吹得向后飘去，一副狼狈样。

芥川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样子。他仔细看了看从野上处拿来的白纸，然后直接走向之前所停的黑色轿车——由于停在一颗大树后面，爆炸的余波倒是并没有波及到那辆车。完全忘记了身后的野上弥生子。

自己这是跟了个什么上级啊！

野上翻个白眼，只能弱弱跟上去，抢在芥川之前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爆炸的浓烟中，一辆灰扑扑的黑色轿车悄然驶离现场。

如果芥川知道太宰治故意找个空房间给他，自己去对付对方的异能力者，应该会气死的吧……

真的搞不懂战斗狂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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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