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第二天一早,周濛顶着两个发青的眼眶,刚吃过早膳,她就迫不及待地找雪婆婆询问子蛊的事。

老人正在井边打水,周濛立即上前帮忙,她接过水桶,一点一点慢慢往井里放绳子,“雪婆婆,念君蛊的子蛊真的什么毒都可以解吗?”

老人一愣,“小女君为何有此一问?”

“我……随口问问。”

“若是随口问问,这个问题就不好答了。”

“为什么?”

老人一抿唇,“莫非,小女君是有心想替什么人解毒吗?”

周濛大方承认,“嗯,是有一个人,中了很难解的毒,我师父说连她也没有办法。”

“哦?这可稀奇了,这世间连你师父都解不了的毒可不多。”

“可不是么,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也是昨日听婆婆说到,那念君蛊的子蛊能解毒,所以我想着,如果我真的种了念君蛊,兴许也能顺手救人一命呢。”

老人若有所思,沉吟着问道,“你还是想种念君蛊?”

周濛摇头,“还没想好,就想着万一有这个可能呢。”

夜雪点点头,神色却复杂起来。

“那么,此人是小女君的什么人?是男是女?”

“就是一个朋友,男的。”

“朋友……”老人缓缓摇头,“朋友,恐怕就不行了。”

“不行?为什么不行?”

周濛以为老人是介意“朋友”的这层关系太普通,不值得代价这样大的一番努力,赶紧解释道,“虽然只是个朋友,但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如果能救,肯定值得的。”

周濛在认真解释,却看到老人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逐渐意味深长。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虚,但她挠挠鬓角,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更没啥好心虚的。

“不是说不值得,而是这法子……颇有些讲究。”

“什么讲究?”

老人顾念她年纪尚小,也未婚配,话头一转,委婉地提点道,“若此人是小女君的夫婿,这法子就可行了。”

“不不,不是夫婿。”

周濛一叠声否认,又因为忙着摆手,不小心把缓缓下放的绳子松开了,木桶降到一半,直直坠入了水面,在井底砸出闷闷的一道水花声。

她慌张中一抬眼,又恰好看到老人暧昧的眼色,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口猛地一跳,接着,脸上热气蒸腾,浑身发起烧来。

夜雪倒略微诧异,她没想到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居然能明白得这么快。

周濛的脸越涨越红,夜雪便知道她是全然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她也用不着委婉了,明白地解释道,“念君蛊的子蛊是借湘西的子母蛊之术炼出来的,这子母蛊,原本就是用来制作情蛊的。

“蛊术通常传女不传男,皆因女子长久炼蛊,身心容貌受创极大,为了留住心仪男子,才想出了这种阴险的法子。女子身上种母蛊,男子身上种子蛊,子蛊需由母蛊控制才不会反噬宿主,否则,一旦子蛊宿主擅自离家外逃,子蛊就会失控反杀,而母蛊控制子蛊的关窍,便是夫妻间的阴阳交合之术。

“当年,你外祖母将念君蛊改炼成了情蛊,自然不是为了留住夫婿。她想要的,是利用念君蛊的子蛊酷爱吸食血毒的特性,一面将它养在人体中起到解毒的作用,一面又用母蛊来牵制它,让它不至于在毒素渐渐稀少的时候,因饱腹之欲反噬而咬人心肉,因此,要实现母蛊的控制,两位宿主就必须是一男一女,且行夫妻之事。当年,你外祖母也是在将子蛊种在宇文将军体内后,就与他私定终生,后来才生下了你的母亲。”

周濛的脸已经红的不能看了,她觉得自己头发丝都在散发热气,子母蛊竟是情蛊么……

她从未想过替人解毒还要做出这么大的奉献,她更是绝无可能对元致有过那样出格的想法。她在天青阁混迹这么多年,秘戏图什么的……还是看过一些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想到那画面若是换了她和元致……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对元致去了衣衫之后的样子,每一寸紧实的肌肉还有几道疤痕的位置,唔,了如指掌……

这可如何使得?!

“这种解毒的法子是你外祖母走投无路之下独创的偏门,除了宇文大将军,还没别的人试过,效果究竟如何也不好说,而且,念君蛊到底还是太凶险了,所以,这法子……小女君听过了,就忘了吧。不过——”

夜雪淡淡一笑,“方才小女君说那人十分重要,不知究竟是何人?”

在老人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的注视下,周濛臊得发慌,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都扫了出去,连忙转头专注打水。

“没没,不是什么人,就是……其实是我哥的朋友,我一点都不熟,不熟。”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在反复萦绕: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

干完活,周濛回到屋里歇脚,刚盘腿坐下,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方才拒绝的时候是不是太草率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却在想别的。

五岁拜入师父门下的第一天,师父就教导过她,若习玄门毒术,就不能随意杀人害命,若习白门解毒术,就更要珍惜生命,对能解的毒,能救的人,要拼尽全力。

可是,脑海中马上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对她怒吼,那可是情蛊!你与他一无名分,二无情意,若是成事,对彼此都是勉强,你的脸面,乃至贞洁,难道不重要吗?

何况,种下作为母蛊的念君蛊也会要她自己的命啊,师父都说让她放弃了,也说兴许有别的办法也能获取全部记忆,那么,仅仅为了他去冒险,还值得吗?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回过神,只见是石斌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

“我见你在发呆,”石斌说道,毕竟是女子卧房,他总不能不打招呼就进。

“抱歉,不小心走神了,石大哥请进,”周濛起身端坐,发现他两只手里各拎着一个匣子,每个都有菜瓜那么大。

“这是什么?”她问。

石斌歪头一笑,“别问我,我是跑腿的。”

“是你外祖母留下的一些信件和手札,”石斌高大的身形后,慢慢走出雪婆婆佝偻的身影。

拎这样两个匣子,对石斌来说毫不费力,雪婆婆拜托他把它们摆到周濛的面前,然后石斌就出去了。

“小女君,关于恢复你记忆的事,你师父都和我说了,若是为了这个而种念君蛊,大可不必。”

老人一边说,一边坐到周濛面前,把两个匣子一一摆正,再慢慢打开。

里面是满满两大匣子的纸和帛。

“这些她留下的信件和手札记录了很多事情,我按照时序简单地做了一些整理,兴许能够帮助你梳理现有的记忆。”

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陈旧,但是丝毫没有卷曲破损的痕迹,被保存得非常完好。

周濛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看了看,这不就是她曾经梦见过的那种手札吗?用密文书写,记录的大多是洛阳城里达官贵人府上的日常琐碎,她此刻拿起的这一张仍旧是差不多的内容。

夜雪见她看的出神,“这密文是你外祖父母两人以鲜卑文为蓝本创制的,听说你跟你母亲学过一些鲜卑文,学起来应该不是太难。”

她慈祥地说,“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来,我慢慢教你。”

周濛唇角漾起一丝微笑,“谢谢婆婆,不过我想应该不用了,密文我基本上都学会了。”

都是她前段时间跟着元致学的,那时无心插柳做的一件事,现在派上了大用场,周濛感到很欣慰。

“那就更好了,”夜雪有一瞬间的诧异,但没有多问,猜想她也许是密文的记忆得到了复苏。

“不过,”周濛把东西放下,“我还是想在您这里叨扰一段时间,我整理这些信函手札的时候,多半会有些问题,好需要向您请教。”

“说什么叨扰,这是你外祖母的家,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夜雪话头一转,“只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柳姑娘,和刚刚那个汉子,他们是什么来历?特别是那个汉子,我看他面相……还是个胡人?”

师父说过,夜雪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对他们两个外人有所戒备可以理解。

周濛点点头,解释道,“他们都很可靠,柳姑娘与我多年的朋友,石大哥他……他人也很好,和我一起来这里,是想替他家少主找法子解毒。”

老人若有所思,“那你昨日来找我,说想用念君蛊子蛊为一个人解毒,说的就是他家少主吧?”

“……是。”

老人眼皮子动了动,“那也是个胡人?”

“嗯。”

“原来如此,”老人深叹一口气,“我还不知道你要念君蛊还有这样一层原因。若是为了给那个胡人解毒,我是不会给你念君蛊的。”

“婆婆——”

夜雪拍拍她的手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你不见外,他们也不会拿你当自己人,而且他们少有教化,粗暴野蛮,别说你外祖就是被这些同族所害,就说你娘,都在这些人身上吃了不小的亏。听婆婆一句劝,少与胡人往来,这两日,你就让那汉子走吧,和他们说你解不了他们少主的毒,趁早去想别的办法。听话,婆婆不会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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