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挽诚,我们私奔吧。”
沈翎羽轻声说了第二遍,似乞求,似堕落,似沦为溺死于一枕槐安的游鱼预谋着破网。
他不愿顺从,也无力反抗,沈培泽问题里的选项沈翎羽一个都不选。
逃走吧,他最擅长逃避不想面对的一切。
“好啊。”南挽诚笑了笑,不知道沈翎羽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只是虔诚给出了自己唯一的答案,“我愿意。”
柔情似水,救活沈翎羽这条游鱼也只需要三个字。
“那我们逃去哪呢?”南挽诚接着问。
沈翎羽想了想:“武汉怎么样?”
他原本想说伦敦,逃去国外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太过麻烦了,大概率办签证的过程就被发现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南挽诚为自己放弃那么多去适应全新的环境,将生活一切重启,这太自私了,尽管接受南挽诚的爱本就是一种自私,也是一种自杀。
他爱南挽诚,他习惯索取南挽诚的自由,却又一直为南挽诚的自由瞻前顾后。
爱总是自私参杂着无私。
“去武汉,选一套喜欢的房子当做我们的家,不用太大,能容纳我们两个人就够了,然后一起在附近开一家摄影工作室。”
沈翎羽近乎有些天真地开始憧憬着未来,忘了自己身处密不透风囚笼,连带着昔日的童心重见天日。
“白天你在家写小说,我出去拍摄,傍晚我们一起去江滩散步,晚上抱着彼此入睡,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们做不喜欢的事。”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摄影吗?”南挽诚愣了一下,又开起了玩笑,“不过你也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三年前的旧话当下重提,竟也有种物是人非的荒诞感。
“不喜欢摄影是骗你的,但不喜欢男人是真的。”
沈翎羽靠着椅背浅淡笑了笑,聊了这么半天,他的割裂感被南挽诚的一句句情语缝补,不自觉也恢复了黏人的模样。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我不喜欢任何存在,我不知道爱真正感受起来是什么样,直到后来遇见了你,我才算有了活的概念。”
“南挽诚,我喜欢的是你,不是男人或女人这么简单的性取向分类,是无视对爱的所有定义爱上你。”
“我不是什么正常人,你不知道我会给你带去多少麻烦,不知道我对你有着多么极端的觊觎,也不知道我又是从多久以前就无药可救。”
沈翎羽决定给南挽诚一个反悔的机会,却又不敢把所有外内在因素全盘托出。
“你会害怕我吗?还会愿意跟我东躲西藏吗?会一直愿意呆在我身边吗?”
他以前总觉得世界太过尖锐刺眼,所以钻进柜子里乞求一个清醒的黑暗,久而久之,属于他的客观世界似乎也就仅仅只剩一个衣柜大小。
而现在,他想把南挽诚囚禁在自己的衣柜里,看不见墙上惊恐无助的绝望,也看不见门外伺机而动的虚影,他要南挽诚困在黑暗之中一无所知地爱着他,在他的主观世界打造出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宇宙。
私奔这个词还是过于美化了他的龌龊。
他想要的,是以南挽诚的心跳计数自己的生命。
“我不怕,我愿意。”南挽诚的回答毫不犹豫,爱本就应当果断,“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爱你。”
沈翎羽静了一会儿,有些得意地笑了一声:“好。”
不过南挽诚没想到私奔是真的,而且时间非常赶,沈翎羽让他订了明晚的机票,为了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打包了必要的行李,不方便带走的就留给下一任房主或者塞进捐赠箱。
同时沈翎羽还打电话让许辽帮忙另办电话卡和银行卡,顺带借了点钱。
“我看你是真疯了。”许辽对沈翎羽的私奔想法感到荒谬,“你觉得你能躲得过沈培泽?”
“躲不过,但我没得选了。”
两个**早已被掌握的公众人物要改头换面将自己隐藏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光是南挽诚工作所需平台公知的IP就能将他们行迹暴露无遗,这场私奔本来就不切实际,顶多在去武汉的路上能瞒沈培泽一会儿,但只有沈培泽想找,总能找到。
他只是心存侥幸,或许只要暂时摆脱现状就很难再被抓回来,或许沈培泽疲于操劳就此一病不起放过了他们,或许逃出去了就有其他路可以走……
他和南挽诚的自由只需要一个或许就够了,上天会眷顾他吧。
哪怕只有那一点可能,沈翎羽也想试试。
“所以20万能借吗?后期稳定了还你。”
“跟我借钱还不如直接拿沈培泽的,拿2000万,两个人全球旅行,沈培泽绝对找不到你们。”
“动了他的钱,我们连杭波市都出不去。”沈翎羽叹了口气,“许辽,就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你们两个真是喜欢胡闹。”
【许辽:不用还了,当我爱心捐赠了】
沈翎羽的账户都被沈培泽监视了,所以最后钱打进了南挽诚的账户——50万。
虽然提前跟南挽诚说过,但他还是因此不太高兴,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向他借钱,我的积蓄也可以养你。”
沈翎羽只能哄着:“以后我当然是要靠你包养了,但我不想让你来为我的亏损买单。”
南挽诚最讨厌被哄,才刚跟几个中介聊过,他还完全从那个交易的强势氛围里完全脱离出来,又碍于是沈翎羽不好发作,尽量软化的语气也遮盖不了本性的占有欲:“那就这一次,以后我能帮你的你不要找别人。”
清晰的嗓音杂糅浑浊的爱:“翎羽,我是你男朋友,我是你唯一的爱人,你有事第一时间都应该想到我。”
居无定所的茕孑一生里,南挽诚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现实问题。
他习惯了主动解决面临的问题,所以在交往过程里他下意识让自己挑起更重的担子,默认自己为前锋。
人都喜欢呆在舒适圈,他的舒适圈就是独自面对一切,以至于长大后比起面对精神病的痛苦他并不觉得独立算是一件有些许劳累的事。
当潜意识习惯去承担而非受助,被帮助反而会让他有些许应激。
这也是导致南挽诚对宋香有情义但后来离开了学校却不怎么跟宋香联系的原因之一。
“明天过后离开了这里,你就只有我了,你可以完全依靠我,你也只能依靠我。”
“翎羽,我不想瞒着你,我的爱比你想象得还要病态,你既然选择接受我,就可以榨取我身上你所需的所有价值,你也只能向我索取。”
说完南挽诚又觉得自己有点太强势了,他并不是在怪沈翎羽,他比沈翎羽更了解那种没有钱的无助感,在他眼里,沈翎羽也算在钱堆里娇生惯养的少爷,借钱这种失自尊的事本就不应该跟沈翎羽沾上任何关系。
既然沈翎羽决定抛下所有跟他在一起,他就理所当然把沈翎羽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需要放进私人展柜里收藏的珍品。
“抱歉。”沈翎羽乖顺道歉,“我知道了,我的男朋友很爱我。”
“……”
南挽诚欲言又止,他不喜欢沈翎羽这样。
沈翎羽再接再厉:“可我也很想被你依靠,挽诚你让让我吧。”
南挽诚无奈,他在被哄方面很敏感:“你这是哄小孩子的戏码。”太拙劣了,但凡换个人这么说,我就挂电话了。
即将逃离束缚的沈翎羽多了不少幼稚的心思,他还是贪婪地渴望南挽诚能接受他更多的爱,接受他所有的爱,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关心呵护。
“要是能在小时候遇到你就好了,小挽诚会喜欢哄小孩的戏码吗?”
似无心的假设反向预言他们的初识,知情人的心跳开拓了一条属于城市的溪河,水面熠熠闪烁着无数片冷暖交替的日月碎屑。
南挽诚皱眉,提起过往他莫名略感烦躁和失落,他也不想沈翎羽将自己当做需要安抚的孩子:“遇见他哪好了?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连片记忆都留不下。
“他会喜欢那种话术是因为他幼稚,你喜欢幼稚的?”
南挽诚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沈翎羽会厌烦当下的自己,有些脱力地叹息。
“你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尽力学。”
“你在跟自己吃醋吗?幼稚鬼。”沈翎羽没忍住笑出声,“你什么都不用学,你光站在那,就没人会不为你着迷。”
那天等待室惊鸿一眼,浇灭了他轻生的欲念,也夺走了他独处的空白。
为什么会反复打开相册?
为什么半夜起床去买烟?
为什么担心烟味会呛到南挽诚?
为什么最后还是把微信给了南挽诚?
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南挽诚靠近自己?
因为他爱上了南挽诚,从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存在,两颗青涩的心脏遥遥相望。
就算当年南挽诚不追他,他也会在无数辗转难眠的夜晚念念不忘那始料未及的一见钟情。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顺理铺垫了往后的无数次,他们注定于机缘巧合下,反复不期而遇。
或许是在附近公园的小路上相撞,或许是在水果店看中了同一盒蓝莓,也可能是恰好搭乘了同一趟电梯,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相视缄默。
夷犹的步伐被思念推搡着,心率的跌宕起伏模拟天平两侧的踌躇与从容。
对南挽诚反复一见钟情,是独属于沈翎羽的隐藏程序。
他觉得自己最终还是会按照臆想的那样,稀里糊涂而笨拙俗套地在电梯里搭讪南挽诚,两个人礼貌交换联系方式,以另一种方式开启了同样的爱恋。
只是身份颠倒,过程会比现在更漫长曲折些许。
沈翎羽不是不懂爱,他只是在等待南挽诚的出现,等待一个学会爱的必然结果。
“宝宝,我好想你啊。”
这次的情话出自沈翎羽之口,像一个黏腻深入的吻,堵塞了南挽诚所有的巧言如簧。
“你今天还没说你爱我。”
其实说过了。
但南挽诚不会拒绝沈翎羽,疏松了眉头,耐心回应:“我爱你,翎羽。”
“再来一次可以吗?”
“翎羽,我爱你。”
“我还想听。”
“我爱你。”
“翎羽,我会一直爱你,在天涯海角爱到天荒地老。”
沈翎羽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字一句简直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挽诚,我这样你会觉得烦吗?”
南挽诚是个合格的幼师,轻笑一声:“当然不会,你想听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最开始的争论点悄无声息浸泡在甜蜜的背后,南挽诚毫无察觉,被沈翎羽的**汤灌得神志不清。
南挽诚会这么蠢吗?只是沈翎羽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他也就当忘了。
他们之间决定所有走向的一直都是南挽诚。
人生的方向取决于天平,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斟酌衡量取舍,取舍行为,取舍职业,取舍爱好,取舍感情,取舍生死,做出于当下认知而言最好的抉择,人类引以为傲的经验不过都是比较的产物。
而南挽诚很特殊,他就是沈翎羽的天平。
拥抱南挽诚,就等于拥有了前行的方向。
……
可能是因为倒霉了一辈子,上天今天格外眷顾他。
“沈老病倒了。”
临近下班,沈培泽的贴身助理程叔打来电话报喜,这句话无异于——少爷,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知道了。”
回答不冷不热,向来如此,所以一般程叔也不会跟他汇报沈培泽的身体情况,这次大概是沈培泽病得确实很重。
但沈培泽是死是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雏鸟情节是人类是否依赖血缘关系的必要因素,自然沈翎羽对沈培泽没有任何感情。
比起关爱,年幼的他更先学会的是恐惧和无助,那是由谩骂豢养的苔藓,糜烂了整个人生的基台,连带着内心的湿软也溃烂发炎。
他对亲情没有概念,对童年没有概念,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沈翎羽都只是拿着沈培泽灌输的思想结论去麻痹自己的爱恨。
但自欺欺人是有期限的,生念迟早被密密麻麻的虫豸啃噬殆尽,而虫豸名为恨。
以前恨世界的阴影遏制了他睁眼的勇气,后来恨沈培泽剥夺了他幼时打开衣柜的权力。
沈培泽拼搏一生走到现在仍只能顾影自怜,本就是咎由自取。
沈翎羽打开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栏。
【小朋友:我下班了】
你们现在意识到前期沈某视角对老婆的滤镜有多重了吗?
实际上的【南挽诚】:偷看他意淫他想杀他、擅自把他纹在自杀的伤疤上、大半夜哭着堵门、语言骚扰他、偷亲他
而【沈翎羽】想的是:他好爱我,有点喜欢他了怎么办[托腮]
【锐评】:喜欢的人依恋自己叫爱情,讨厌的人骚扰自己叫案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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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私奔计划【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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