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二天沈鹤曦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人了。
他这一夜虽然没有做梦,但总觉得脑袋混乱得很,现在隐隐开始头疼起来。沈鹤曦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了,这会儿秦霄该是去拍戏了。
今天排的第一场戏就是秦霄的,沈鹤曦今天没有,才能安逸地睡到这会儿。
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开始拍没有,沈鹤曦洗漱完之后准备去看看。
这次他长记性了,在法国待了这么多天也摸清楚了法国的气候,他套上一件羽绒服外套,往外走去。
酒店徒步走不远就是拍摄场地,工作人员带沈鹤曦进去,剧组的喧闹忙乱声络绎不绝。看到还没开拍,沈鹤曦去化妆间,刚一抬手敲门就撞上了拉门而出的秦霄。
秦霄已经化了妆,整好了造型。他这次饰演的阿郎是一个快要奔四的男人,年龄上本身就是一大难题。不过秦霄掌握得倒是比较松弛有张力,刘海耷拉下来几缕,微微遮盖住了一双浑浊与精明的双眼,皮肤邋遢中带着几分曾经的得意,衣服破破烂烂的,但不难看出本来是件还算不错的大衣。
起初沈鹤曦还会想,让一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去演绎一个奔四的老男人,是不是会有些怪异?不过是他低看了秦霄,毕竟化妆老师技术高超是起到很大作用不错,但是演员若是脱离、不贴合也是白搭——不过秦霄却是很好地掌握住了属于一个曾经辉煌的快要奔四男人的精髓、恰到好处的落魄、藏在眼神深处的不甘、一丝在异乡的怯懦。
秦霄似是一愣:“早上好。”
“早上好。”沈鹤曦点了点头,也没再进化妆间,和秦霄并肩走去拍摄场地。
“什么时候起的?”秦霄说,“今天没你的戏,怎么来了。”
“刚刚才起。”沈鹤曦只回答了他前半句话,后面的答案显而易见,而他却不置可否,转而换了个话题,“岑导在那边,你去吧。”
沈鹤曦没说妆造的事,眸底带了些淡淡的笑意,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秦霄。秦霄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我这样很怪?”
“哪儿有。”沈鹤曦说,“觉得不太一样,多看两眼。”
他们交谈中岑焕已经走过来了,还是笑眯眯的,打断了他们,调侃道:“这儿还舍不得呢。”
沈鹤曦:“岑导早。”
“我不早。”岑焕对沈鹤曦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沈鹤曦:“?”
“岑导您说笑了。”沈鹤曦感觉自己猜到了几分其中的意思,面上波澜不惊。
秦霄是真的有些伤脑筋,本来还想说的也没说,索性把自己和岑焕一块儿支走了。
沈鹤曦自己找了地儿休息,不远不近的,刚好能看到两人的情况,看到秦霄和岑焕拿着剧本在讨论,一时也没别的事情干,直到电话铃响起他才回神收回目光。
看了一眼发现是小罗。沈鹤曦接了电话:“喂,怎么了。”
“哥你去哪儿啦?”小罗问,又听沈鹤曦这边儿有些嘈杂,“哥你去剧组了?秦哥还让我给你送早餐来。”
“早餐?”沈鹤曦一愣,想起自己确实是洗漱完就溜达到剧组来了,没吃早餐来着。又想到刚刚秦霄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明白过来,“哦哦,我忘了,你来剧组吧。”
小罗赶来了剧组,沈鹤曦慢悠悠地啃上三明治,喝了一口黑咖啡,看向秦霄那边,讨论了那么久,这会儿终于准备开工了。
岑焕说着双语,拿着喇叭清场:“除了工作人员,其余女士们先生们可以暂时退场,到能避雨的地方去,今儿是第一场,我们搞个大的。”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沈鹤曦和小罗去了室内一个能看到拍摄的地方坐着。
这场戏是阿郎已经暂时“寄住”在陈昌邑家之后,趁陈昌邑不在的时候出了门,去国际银行查账户、来支票,又去联系自己在国内的经纪人、朋友等。而在这中间,则是穿插了一场雨戏。
天已经亮了,但是却有些灰蒙蒙的,像是笼了一层薄沙。
阿郎睡在沙发上,眉头紧锁,额头泌出点点冷汗,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忽而不知道是哪儿的东西没放稳,哐当一下坠落下来——惊得阿郎瞬间直立起身,眼睛瞪大瞳孔骤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半晌他才渐渐平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发现没有别人的动静和声音。
他随意地揉了一把脸,嗓音有些沙哑和后怕,唤了一声:“昌邑?”
“陈昌邑?”
没有人应他,他的声音冰冷地在破烂的小屋子里回荡。
这简直糟糕又侥幸。阿郎努努嘴这么想,掀开了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毯子,转而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药罐,旁边还散落着一张纸条。
刚刚应该就是这个东西掉了,阿郎却意外地拿起药罐端详了几秒中,乍一看这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仔细看了才能发现他在这几秒内似乎在思索什么,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瓶身。不过时间并不长,或许并不足以看出端倪。
他捡起了那张小纸条,看清上面的法语,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很简陋又没有学历,看到落款才发现这是陈昌邑留下的纸条。
【找工作去了,随意。——陈昌邑】
阿郎看完纸条后细细地将纸条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皮夹克内的兜里,又拍了两下捂了捂,像是在珍藏什么一样。
然而接下来的动作他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疑,戴上了自己行李中的帽子,拿上钥匙便径直出了门。
虽然天已经亮了,但不知道陈昌邑这住处是什么破地儿,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阿郎蹙了蹙眉,却并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他压了压帽檐,终于走到了有人儿的地方。
不过阿郎在这儿行动自如,大步流星,完全不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连步伐都带着坚定的目标。
他先是去了一趟银行,银行内略显的有些杂乱,阿郎一个东方面孔的人在其中却是显得突兀,他递过去东西,会计查询了之后将它递了回来,语气淡漠:“No.”
“Why?”
“您的账户是已注销账户。”会计看了他一眼的打扮,有些不屑地说。
“Fuck!”阿郎接过东西,又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弹到了地上,也没去捡,气愤地离开了。——而在他离开后,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出现,捡起了那张被阿郎丢在地上遗弃的卡,再次通过窗口递向了会计。
阿郎从银行出来直走了一段距离,突然转了一个弯,他的脚步微不可见地顿了顿,余光像身后一瞥,令人心生寒意地勾了勾嘴角,转而拉住了一个金发男人,用不太流利的法语询问:“你,你好,先生,请问这附近哪儿有电话亭吗?”
金发男人思考不过两秒,指向了他的身后的位置:“那边有一个。”
阿郎往那边看去,那是他刚走过的路。他不语,干涩地笑了笑,好像连不自觉躬身中的卑微都是浑然天成的:“谢,谢谢。”
下一秒与金发男人错肩,他飞速往刚刚走过的那条路奔去,在一处方才看不见的视野盲区猛然停住脚步,却是空空一片。
没人!
被身后的电话铃声惊回神,阿郎瞳孔骤缩,往身后一转,看见正在嗡嗡作响的电话亭里的电话。
路上人不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干的事情,少数几个人投来目光,又像是嫌弃一般摇摇头翻了个白眼走了。
阿郎心率未定,呆愣地挪了两步,电话亭的电话铃声不停,他好似从魇中拉回来,猛然加快脚步过去接起了电话,不管别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脏话输出。
他的动静和声音都太引人注目,挂断电话之后整个小广场以他为中心空出了一圈,其他人都不经绕道走。
镜头随着阿郎的内心世界摇晃环绕,阿郎嘴唇不明显地嚅动着念叨什么,手颤抖着再次拿下电话亭上的绿色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我是阿郎。”
如果有人听到的话,定然会有些愕然地停下来,毕竟这个一眼东方面孔的男人的行为看起来都有些难以令人理解,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镇静。
本来雾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席卷而来了大片乌云,雨水不打招呼地倾盆而下,将阿郎本就邋遢地垂下来的刘海打湿,贴在他的眼前,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眸。雨越下越大,周围的行人已然消失,小广场空荡荡的,雨声渐渐掩盖了通话内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郎有些失神地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伞,只有一顶帽子,此时他的帽子早就被雨水浸透,整个人已经被冲刷成了落汤鸡。
他浑然不觉地抬头,对上了一处雨水朦胧的暗处。
阿郎全然没有知觉,眼神空洞,银行查取账户支票失败、电话沟通失败似乎让他备受打击,他似乎又很享受这场雨,神色是他来法国,或者说成年之后都从未叫人见过的轻松。
阿郎并不想躲避它,张开双臂,雨水蜿蜒着盘旋他全身,阿郎带着钢琴联系薄茧的双手在空中虚无地按下琴键,好像就沉浸在雨中,陶醉着一场世纪狂欢钢琴演奏。
那是阿郎极其喜欢的一首著名钢琴曲,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起床后,沈鹤曦发现自己身边那么大个人没了。
拍戏的时候,阿郎醒了发现屋里的失业青年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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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开始拍戏啦,我个人写拍戏还是比较喜欢沉浸式的,就是直接代入角色的视角去演绎、去描写。写下来就是那一场戏或者那一幕戏的全内容,不过他们自己拍摄的时候肯定会出各种各样的情况NG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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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命运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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