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闻宁开口:“炼丹处,总要有人炼化。”
“对了!”田小佃眼前一亮,“与琼浆不同,丹要有专业的人做吧!”
“魏子的秘方是他的立足之本,不能外传,所以一定会委托给他信得过的人。不,血亲之间尚会有嫌隙,他称霸百年,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假以人手。”田小佃泉思如涌,不停在屋中踱着步,嘴里还自言自语道,“没错没错,这件事,他一定会亲自做的!”
田小佃的眼中发着光,定神看着杳闻宁:“是他自己!他操控那些乌鸦将婴儿带到他身边!魏子这些年说是在闭关,怎的消息这么灵通,人院一毁接着就进了宫请罪,因为他对外声称在青呈山修炼,实则是在敛婴制丹!”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马家与皇帝渊源颇深,故而能从马家查到人院,可陛下母族亲信留存到新朝的只有马家,高家因为有永昌公主所以才能接任,华韵公主外嫁不在上京,三公主还小尚在宫中也无法胜任。”
“所以炼丹处就在青呈山!”田小佃激动地望向杳闻宁,“对不对?!”
杳闻宁神色从容,饮下了今日的第二杯茶,而后问他说:“你去过青呈山宝奉观吗?”
田小佃说:“长姐初有孕时,我们一起去拜过,听说观内供奉的金光仙很是灵验,不少人慕名前来。那里的修士与我们说过,国师就在观顶闭关。”
杳闻宁说:“人多便易生事端,你若是魏子,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用秘方炼丹么?”
田小佃听了仔细一想:“不会。”
本以为有眉目了,这下感觉又变成毫无头绪的状态,他颇为沮丧地摇头:“那我们如何找得到?”
杳闻宁靠在椅背中,手肘搭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启唇道:“沿溯寻源。”
“这,这如何使得?”田小佃说道,“每日进出宫的人数有百数之多,难道有一个个地跟过去吗?”
“还没到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地步。”杳闻宁驳道,“人院起初在皇宫东面,紧挨着宫墙之下,被捉的粗使说,他们平时送琼浆入宫,都是从人院下的密道直接进入勤政殿。想一想,华丹绝密,是否也是由密道送入宫中的呢?”
“对啊!”田小佃觉得有谱,拍掌道,“还有陛下身边的人!宫中知道陛下服用琼浆华丹的人甚少,连张大人这样的御医都不晓得,除了我,便是陛下身边的魏连英,只要跟着魏公公,不信找不出来他们接头的方式!”
“我现在就要回宫!”
田小佃叫嚷着大步走出门,急切的样子好似恨不得长出翅膀,一下子飞到皇宫里。李百花也欠了欠身,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杳闻宁与张廷玉二人。
“憨货。”
那壮如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杳闻宁看向一旁的张廷玉,只见他一脸鄙夷,将手里的药方立起来,在桌子上磕了两下,说道:“若是讨论他外甥的去处,何必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那些潜移默化的伎俩也就偏偏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憨货了。”
“是啊。对张大人便不必如此麻烦……”杳闻宁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张大人软硬都吃。”
张廷玉太阳穴青筋暴起。他有种冲动,想掏出怀中的毒药一把洒在杳闻宁那似笑非笑地丑陋嘴脸上,看她这个太子妃还能不能当!
但仔细一想,如今杳家权势滔天,哪怕她变成了蛇虫蚊蚁,牛头马面,就算是死了,抬也会抬进皇家大门的。
哎,还是算了吧。
谁让他命苦呢?
张廷玉暗自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假笑:“杳将军~~~药方小的开好了哟~~~~已经按顺序摆好了呢~~请您过目~~~”
看着杳闻宁抽搐的嘴角,张廷玉心中暗爽。
我毒不死你,恶心死你!
……
翌日,
晨间的已经开始热了起来,鸟雀短暂地停歇在窗外的枝头,却被人的叫喊声打搅,展翅飞离。
“快快快,坐这里,晌午前阳光都晒不到!”
率性堂的学子已是国子监内最高的年级,人数最少,显得堂内很是宽阔,学子们三五成群走进教室。
彭元凯一进门便瞅准了,挑了个阴凉的位子坐,回身招呼同伴道:“你们俩怎么那么慢!?”
邱承业一身襕杉,与其他学子不同的是,他左臂上戴了一节白袖,笑着对好友说道:“你跑得太快了,等等我们,嘉庆跟不上。”
“啊?”一旁的谷嘉庆慢吞吞的走着,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说他。
彭元凯大咧咧。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怅然道:“老邱,我是真羡慕你啊,休假两天变六天……”
“这好办啊。”邱承业也坐了下来,笑道,“你若运气好也死个弟弟,不就可以回家去了吗?”
前几日旬考休假,他与弟弟参加了华韵公主的接风宴,宴上弟弟不幸意外离世,他在家中为弟弟下了葬,昨夜才匆匆赶回国子监。
彭元凯“啧”了一声,感叹道:“果然一个家中的福气都是有限的,你看没了个不是男人的兄弟,这气色多好呀!”
邱承业佯装恼怒地打掉他踹过来的脚,嘴角笑意未减:“你不就是气我没给你带昌盛街的糕点?至于吗你?”
“至,于,吗”?彭元凯这火爆脾气,拿脚扫得更凶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一旬只有一天假,剩下的时间只能在这鸟不拉屎地地方待着,你说至于吗?让你帮我带昌盛街的桂花糕,春水楼的烧鹅,结果呢?你这小子连国子监对面的肉包子都没给我带!还是不是朋友了?还是不是朋友了?”
“停——”连环扫堂腿可让邱承业招架不住了,连忙求饶,“停停停。彭兄可别只可着我一人霍霍啊。”
彭元凯可不听他那个,双腿倒腾得更欢,挑衅地说道:“全堂只你一人可回家里,不,霍霍你,霍霍,谁,啊!”
邱承业身上挨了好友好几下,抓着他的小腿把他拉过来,耳语道:“不还有他么?”
彭元凯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触及便觉扫兴:“他?人家是从五品散文官,朝议大夫,是咱这种无官无爵的人能够随意攀谈的吗?”他眼中尽是鄙夷,“我竟然能跟状元郎坐在一起学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小声些。”邱承业提醒道,“人家好歹是官身。”
彭元凯不屑地挑眉:“官身?若真是朝廷中人,他此时应该在太极殿要么在衙中做事,岂会跟咱们这群无名小卒在一起?”而后手掌窝在唇边,故意大声喊道,“大人,历事时还请大人多加照拂啊!”
“扒拉我干啥?”
“小声些。”
“你这这这不行啊,怎么死个弟弟还让你怂了不少呢?”
“屁!跟着有啥关系?祭酒快来了,赶紧坐好,你看人嘉庆,多规矩。”
“那是因为我比嘉庆聪明,我也比你聪明,我最聪明%*&*”
“哎呀,你快闭嘴吧,我可不想刚回来就被祭酒罚……”
那边打得火热,刚才彭元凯口中的“大人”魏安宜似乎根本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翻动着手中的书。
那日恩科封官,榜眼探花不过照例封了七品翰林院编撰,而他,被陛下破例封为从五品,官高一级半,他当时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可以被陛下重视,但更怕自己初入官场,做不好有负陛下期待。
朝议大夫有御前议政之责,他还未有幸被召入宫中,但总想着增加学识,有有朝一日陛下问起,他定从善如流,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
魏安宜心中之信更坚定了几分。
彭元凯见他不为所动地样子,哼了一声,嘴里嘟囔道:“假清高。”
邱承业:“好了。”
彭元凯这回低下声:“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陛下封他从五品明显是做给丞相与天下寒门学子看的。不然他那下等的恩试哪是用特优的卷试能抵的?不然再抵也抵不出一个状元吧?就连当年的武状元禁军大统领田小佃,也是恩试拿了中等武试被陛下亲评特优。他不过是双柳县一……”
“咳咳——”
彭元凯小话说得正起劲,没注意祭酒已经在门口站着了,听到标志性的咳嗽,下意识毛骨悚然,整个人坐的笔直。
堂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国子监祭酒年过半百,步伐有些迟缓,他抬脚迈过门槛,慢悠悠地来到众人面前。
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祭酒大人。”
高祖时,白文斌便是文试状元,大合第一位卷试被评特等的考生,一手白体字名满天下,后为前朝皇子家师,陛下登基后命其为国子监祭酒,告老之年还在其位实属不易。
白文斌在太师椅中缓缓坐下,摆动了两下手指,众学子也端坐案前。
“嗯哼。”白文斌清了清嗓子,冲门外说道,“进来吧。”
众人向门口看去,只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女子英姿飒爽,男子面若桃花。
“啊!”
“啊!”
两声惊叫从学子中传来,
只见彭元凯指着女子:“杳杳杳闻宁!”
邱承业指着男子:“仙仙仙仙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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