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我一剑。】卞荆冷不丁说道。

【什、什么？】赵瀞辞愕然转头。

【不是要按我说的做吗？那就往我后背或者什么地方划一刀，别捅要害就行。】卞荆勉力维持阵法，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周樟宁叫嚷道。

看着防护阵法的光芒逐渐黯淡，卞荆摇头解释：【我手中的阵法最多再有十数息就会溃散，到了那时，所有的食肉灵鱼都会涌过来，将我们几人吞噬殆尽。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阵法溃散的那一刻，将所有的灵鱼吸引到我这里，你俩趁乱冲入黑墙内部，把杀阵的核心毁掉，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能真正抵达秘境入口。至于杨云珂和柳茵，你们掉头往回走，摧毁阵法用不了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事还得有人带消息回去。】

【你在说什么屁话？】柳茵茵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敢情你们三个往里闯，我跟她逃命是吧？】

论战力，十个柳茵茵都未必比得上赵瀞辞一个，但在极端境况下的保命手段，后者远不如前者。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队伍中的炼药师都会被优先保全，可柳茵茵从不认为自己是该被保护的那一个。

而听了这番话的杨云珂，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凉凉地说了一句：【怎么，你看不起女人？】

卞荆：【……】这话可不能乱讲啊，被人听见会出大事的。

其他人都被卞荆的计划所震惊，只有赵瀞辞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你是说，所有的灵鱼都会被你一人吸引，甚至会因此放弃攻击我们几个？为什么？你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赵瀞辞的思绪格外冷静，【……难道是你的血？所以你要我刺你一剑。】

【对对对对。】卞荆点头。

也就是这个时候，黑墙内部又涌出大量的黑影，原本岌岌可危的防护阵法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溃散！

赵瀞辞率先动了起来，他将手中竹枝反握，鬼魅般游过卞荆身后，擦身而过的瞬间，小臂将竹枝轻轻一带，卞荆的后背就出现了一道长且浅的伤口。

靛色的血液很快渗出，在水中如烟如雾。

或许是错觉，在血雾弥漫的那一刻，周围无数涌动的食肉灵鱼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他们像是着魔一般，纷纷转头朝向卞荆冲了过来！

【我们走！】赵瀞辞朝周樟宁大喊，后者一咬牙，二人一同冲向黑墙内部。

杨云珂和柳茵茵一惊，也想跟上去，却被密集的灵鱼瞬间淹没，推挤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陷入鱼群的那一刻，柳茵茵清晰地意识到，卞荆没说错，所有的灵鱼都被他一人吸引，这种吸引力强悍到，哪怕灵鱼贴身而过，都不会张嘴咬自己一口。

灵草转世也不过如此吧？卞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可别真的被鱼给吃了！柳茵茵心中急躁，却毫无办法，只能暗骂一声。

待到一切平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赵瀞辞和周樟宁在黑墙内分头探寻，果不其然，在更深处发现了一道布置精妙的聚灵阵法。

阵法附近，灵气格外浓郁，数不胜数的上品灵石如同星辰般镶嵌在漆黑的墙壁上，相互之间以细密的符文相连，乍一看去，流光纵横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赵瀞辞只看两眼，就找到了阵法的核心。这其实不太需要符箓阵法方面的造诣，以灵石的密集程度就足以辨认。

几道剑光闪过，阵法的光亮顿时一黯。

紧接着，一道流光溢彩的巨大门扉，显现在二人面前。

恐怖的灵气从中喷涌而出，几乎凝为实质，与灵居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方天地。

【这就是……妙箴秘境？】周樟宁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灵气，喃喃道。

怪不得都说秘境凶险，灵气如此浓郁，怕是在里面栓条狗，都能修成灵宝境，灵材凶兽繁多也就不奇怪了。

【糟了，差点忘了卞荆那小子。】周樟宁掉头就走，却被赵瀞辞伸手拦下。

【别急，他们来了。】

抬头向上看，极远处的黑暗里渐渐有人影显现。

柳茵茵单手绕过卞荆的后背，托着他缓缓下沉，看样子两人都受了伤，杨云珂则守在他俩身后，驱使两只巨大的鱼形灵兽在周围巡视，应该是防止再有灵鱼突然冲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赵瀞辞与周樟宁迎了上去，第一眼就看向卞荆，随即愣住。

只见他面色苍白地靠在柳茵茵身侧，一头黑发已经彻底被妖异的靛色所浸染。

似乎是听见了声音，卞荆抬了抬眼皮，一道璀璨的星光自眼底滑过，随即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卞荆这是……终于现出原型了？】周樟宁盯着卞荆惨白的脸，干巴巴地问道。

赵瀞辞没工夫搭腔，他顺势扛起卞荆另一边的胳膊，转头问柳茵茵：【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过来的？那些食肉灵鱼呢？】

柳茵茵说道：【说来话长，都被这小子拦在黑墙之外了。他的血脉秘术非常特殊，似乎是一种空间术法，威能巨大，但代价同样可怕……】

此时，若是有人站在黑墙之外，就能看见一大片幽邃的星河，正横亘在黑墙与灵鱼之间。无数灵鱼蜂拥而至，一头扎进星河之中，就此失去踪迹。

【……代价？】赵瀞辞忽然想起卞荆前先使用过的术法，星空自他的掌心而出，瞬间将红眼怪鱼斩杀，【难道是以血肉为引的术法？】

当时，他在水中隐隐闻到了一股苦涩的异香，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就是卞荆的血味无疑。

【多半是。】

【不好，卞荆的术法消散了，灵鱼追过来了。】杨云珂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指着远处光华璀璨的秘境入口，【赶紧进去，再不进去我们都得死。】

几人闻言心头一紧，赶忙向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更多，直接迈进了那扇巨大的门扉。

人就是这样，有选择的时候瞻前顾后，等到退无可退，再凶险的路也就不再可怕。

……

“啪、啪。”

不知过了多久，卞荆的面颊被人拍了两下，触感冰凉，不轻不重，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艰难地睁开眼，便看见明亮的天光，刺得人眼晕。

自己这是……从水潭里出来了？卞荆迷迷糊糊地想到，过度消耗的气血让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像是被人吊在了半空。

不对，自己好像真的被吊起来了，因为面前有张倒悬的脸。

“哼，醒啦？”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寒光闪烁。

他用刀面拍了拍卞荆的脸颊，又发出那种“啪啪”的声响，活像是一名准备杀猪的屠夫。

而卞荆，就是那头被倒吊着的猪，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刀捅进脖颈放血。

“你是谁？”卞荆气若游丝，睁眼都嫌费劲。

他勉强上下扫了两眼，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一根异常粗壮的绳索拽住脚腕，将他吊在了一根树干上，离地大概有一人的距离，双眼平视的时候，刚好能对上那人的脖颈。

“哈，我是谁？我还没问你是谁呢。”那人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围着卞荆转了两圈。

“跟我在一起的人呢？”卞荆问。

他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是跟柳茵茵他们在一起的，若无变故，没道理丢下自己一个人，必然是出事了。

“什么？你还有同伙？胆子不小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乱闯。”这下轮到那人吃惊了，他说完似乎觉得不对，又摇头道，“不对，你既然能闯进来，必不是一般人。说，你到底是什么来路，老实交代，不然……小心我宰了你！”

或许是倒吊着的缘故，原本气血不足的卞荆，居然感觉头脑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偷偷拧了拧手腕，确认自己能够挣脱，这才眯眼打量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片……林子。

没错，就是最寻常的那种山林，枝叶苍翠，天穹湛蓝，山风吹拂而过，有种草木的清香。

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则是一个比卞荆年岁稍大的青年人，衣着简朴，满脸胡茬，嘴里叼着根草茎，神态动作吊儿郎当，如果不是身上隐约散发着灵力，他更像是一个混迹街头的市井无赖。

“不说话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发出嘿嘿两声狞笑，拿着匕首就要贴上卞荆的面颊。

卞荆神色平静，却暗自做好了挣脱束缚的准备。

就在他准备暴起反制的那一刻，又有人出现了。

“干点正事吧薛牧山，你把他吊起来干什么？小心把人给玩死了。我可听说了，这人气血亏得厉害，浑身上下都挤不出二两血。”

来人是一名身穿素色长袍的少年人，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右耳有一枚样式古朴的金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是……这不是李存吗？

卞荆惊得嘴都张开了。

当年，李存陪同白埜来到衡灵镇，化名李春，用的就是这副模样，哪怕卞荆不能立即认出，他耳朵上的金环确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的。

怎么回事？李存不是死了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难道……

难道我也死了？

卞荆心底一凉，同时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等会儿——

这人刚才说什么？他说……薛牧山？

他喊谁薛牧山？在场可没有其他人了，他说的难道是面前这个市井无赖？

这一刻，卞荆觉得天都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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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初入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