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那是什么眼神?”薛牧山见对方用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挑了挑眉。
“还是先把他放下来吧,这么吊着总不是个事。”
李存说着,衣袖微动,锋锐的剑光一闪而过,卞荆只觉脚下一松,整个人就落了地。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周围布下了一个简陋的摄声阵,同时阖上双眼,举起右手,食指轻点在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力气息顿时荡漾开来。
“唯灭动心,不灭照心。浮游乱想,皆尽灭除——”
为了验证眼前景象是否为幻境,卞荆使出了他全部的手段,可直到话音被山风彻底带走,周围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忽然,薛牧山“嘶”了一声,收起了轻佻的神情,沉声道:“这布阵的手法是谁教给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布阵手法?这有什么稀奇的?不都差不多吗?”李存凑过来,盯着卞荆布下的摄声阵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的布阵手法,跟我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那种。”薛牧山的眼睛紧盯卞荆,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花来。
布阵手法就像是作画写字时握笔的姿势,虽说大差不大,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习惯,在细节处有所区别。这一点在旁人看来极不起眼,但在薛牧山眼中,无比怪异。
李存问道:“噢--但这有什么不妥吗?灵居界的符箓阵法总共没几个流派,遇到相似的也很正常吧。”
薛牧山破口大骂:“你放屁。这手法是我自创的,他上哪儿去学?这人绝对有问题,把他绑了,我要严刑逼供!”
说着,一红一金两道符纸从他的衣袖中飞出,在空中相互缠绕,化作一柄金红相间的飞刀,直射卞荆的面门。速度之快,眨眼就到了面前。
卞荆并不躲避,这招他以往见得多了,应对起来更是轻松,只轻轻一抬手,飞刀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预想中刺破血肉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卞荆五指一合,飞刀在掌心化作了一片深红的枯叶,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
“你看吧,我就说他有问题。这招你都没办法识破,他一个灵宝境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薛牧山指着卞荆对李存说。
“确实。”李存点头。
薛牧山使出的这一柄飞刀,虽然是枯叶所化,上面却有两重微缩的阵法,分别模拟飞刀的形态与附着的灵力,几乎可以骗过灵霄境之下的所有人,初次遇见根本不可能识破。
这一招虽然没有杀伤力,却经常能把人吓一跳,李存就被薛牧山捉弄过,如今看见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地化解,心中不免吃惊。
想了想,李存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闯入山中,但看你重伤至此,想必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严刑逼供什么的不过是说笑。但你既然醒了,就必须交代自己的来历,并尽快离开此地。”
“就这么放他走?”薛牧山道。
“不然呢?是你带他回云栖峰,还是我带他回飞绝峰?人是不可能留下的。”
听到熟悉的字眼,卞荆猛然回神,冲到二人面前,急迫地问道:“你们说什么?这里是渡落山?”
李存笑着点头:“是。九大圣地之一的渡落山。”
渡落山?自己怎么回来了?不对,这不是关键。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平灵多少年?”卞荆的声音干涩。
李存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收敛了笑意:“如今是平灵二千一百一十四年,你不知道?”
平灵二千一百一十四年……那就是两百多年前,两百多年前的渡落山?开什么玩笑!自己不是要前往妙箴秘境吗?怎么会回到两百多年前?这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不过,要真是数百年前的渡落山,薛牧山和李存的样貌倒是能解释了,这个时候他们二十来岁,正是青年人的样貌。
难道又是一个幻境?不对,不是幻境,刚才已经验证过了。要真是幻境,周樟宁他们几个应该也进来了,不至于踪迹全无啊。
还是说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
这又怎么可能呢?世上没有这样的事!相信这个,还不如相信是自己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临死前的梦境。
啊,真麻烦,想不明白。卞荆觉得自己的脑门都要烧着了,却没有丝毫头绪,要是自己当时没有昏过去就好了,至少能确认自己是否进入了妙箴秘境。
但不管如何,他都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果是幻境就有破除的办法,如果是回到了过去……也总要想办法解决,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是渡落山呢?那么多地方可以选择,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渡落山?
卞荆的心底有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没有立即抓住。
见他迟迟不说话,李存也有些急躁,催促了一声。
卞荆心知自己不可能将事情和盘托出,什么两百年前两百年后的,说出来肯定没人会信,说不准还会坏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条路,又或者说,一个人。
卞荆抬眼,平静地与面前二人对视。
“我要见元钺,带我去见他。”
场面陷入寂静。
过了好半天,薛牧山才说道:“元月?谁啊?是你认识的人?渡落山没有这一号人吧?你怎么会上这来找他?”
“什么?你们不认识元钺?真的假的?”卞荆震惊地看向李存。如果说薛牧山的性格有可能会为了捉弄人开玩笑,李存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嗯。据我所知,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不对啊……怎么可能不在呢……”卞荆低声自语。
难怪他们看见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要是元钺在渡落山,凭借自己与他一模一样的长相,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平灵二千一百一十四年,按照时间算,元钺早就在渡落山修行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看来,自己不是回到了过去,这里与真实的过往有所区别。这里应该还是一处幻境,一处无比精妙,足以以假乱真的幻景。
“喂,你小子别是装疯卖傻吧,问题倒是挺多,自己的来历却是一句话都没交代。算了,我看也不用问,直接撵出去,他再敢闯进来,我直接宰了他一了百了。”
后一句话,是薛牧山对李存说的,他没多少耐性了。
“我是从尘世来的。”卞荆说道。
……
“所以,卞荆他人呢?他为什么不见了?”周樟宁问道。
赵瀞辞等四人踏入秘境的一瞬间,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裹挟,来到了一处热闹的市集。
周围几条街人头攒动,街边的商铺一间接着一间,显然不是灵居界能有的景象,这里更像是一座尘世的城池。
刚开始,几人脑袋一片空白,耳边被各种各样的人声充斥,像是有一万只鸭子同时在叫。但他们环视周围,很快意识到出了事。
原本被柳茵茵托在肩头的卞荆,居然失去了踪迹。闹市之中,只有他们四个人。
几人被来往的行人推来推去,就像是一艘游荡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来去皆不自由,甚至渐渐被人群推挤到了街巷的角落。
“进入秘境之后,你们有谁看见过卞荆吗?”柳茵茵看着其余三人,沉声问道。
“没有,他不是在市集中跟我们走散的,早在进入秘境的那一刻,他的气息就从周围消失了。”杨云珂率先说道,她知道柳茵茵想问什么。
“这么说,他与我们分离,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在进入秘境的那一刻,就把他单独隔开了。”柳茵茵若有所思,但眼下线索太少,他没法推断出更多。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啊。他伤成那个样子,要是落在哪个人来人往的角落,被人不小心踩上两脚,说不准就咽气了。”周樟宁说道。
柳茵茵道:“呸呸,晦气。好歹是修士,他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我这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
“比喻你也往好处想啊,咽气算是个什么词?”
“飞升,飞升行了吧。羽化登仙,好不好?”周樟宁没好气道。他倒不是想争吵,而是心中莫名焦躁,只能用这种办法平复一二。
好在柳茵茵也没有心思跟他掰扯。说好的妙箴秘境,一进来没有看见任何灵兽灵材,反而落入了一处尘世的城池之中,这算是几个意思?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瀞辞自从进入秘境就没有说话,整个人异常沉默。其他人还以为他是在为卞荆担心,因此都没有跟他搭话,此时他一开口,便让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这是平淮城,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也是在这里遇见卞荆,与他一同被接引入山。”赵瀞辞缓声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极远处街口的一家酒楼。
那是一间十分气派的酒楼,门口的人进进出出,车马停停走走,没有一刻停歇,三楼挂着气势非凡的匾额,写着四个大字。
丰裕酒楼。
“那是我爹在平淮城中开的酒楼,只此一家并无分号,他是酒楼最大的东家。楼中以酒水和豌豆黄闻名,每逢初一和十五,门前就会排起长队,都是来买酒水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