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玄阳灭门

人的记忆非常有意思,它不像是画卷,会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展开,它更像是一颗颗种在地里的萝卜,乍一看去只能瞧见萝卜叶,只有真正伸手去拔,才会看见埋在土里的萝卜。

赵瀞辞就是这样,他一路被汹涌的人潮推搡,过了好久都没认出这是平淮城的街景,直到见到丰裕酒楼的那一刻,过往所有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酒楼?”柳茵茵挠挠头发,也朝街口看了一眼,“这么说,你在尘世还是个富家子弟。这么大的酒楼,挣得不少吧?”

赵瀞辞摇头,没有多说。

他离家时年岁太小了,还远远没到接触家中产业的年纪,加上父亲自幼溺爱,他每日只顾吃喝就够了,哪里要操心挣钱养家的事?

不过,看酒楼的门面装饰异常鲜亮,似乎是刚开张不久,有点奇怪。

还不等赵瀞辞细想,只见酒楼之中,走出一个体型偏瘦的中年男子,身后带着两个酒楼的伙计。

那人来到一辆牛车前,往车上指了指,又嘱咐两句,伙计就开始将牛车上的货物一点点搬进楼中。看样子,似乎一些佐茶的蜜饯果干,都装在木匣里。

赵瀞辞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就冲了过去,速度之快连身侧的周樟宁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熟悉之间,赵瀞辞就来到了街口,他在中年男子的身前站定,还差点撞上搬货的伙计,不过他头都没回,只是盯着男子的脸看。

真的是……爹爹。

就算多年未见,赵瀞辞也绝对不会认错,面前之人就是自己意外亡故的父亲。

他想要说话,一张嘴却吸了一大口气,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

赵掌柜也被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吓了一跳,他还因为出了什么事,抬眼一看发现是个肤白面善的年轻人,也就一笑了之。

“这位小兄弟,你拦在我面前,是有什么事吗?”

“……你不认得我?”赵瀞辞喉咙干涩地说道。

这话对于生意场上的人来说就有点尴尬,但赵掌柜是什么人,他大大小小的生意少说做了几十年,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面对年轻人的诘问,只是搓了搓掌心。

赵掌柜笑道:“哎呀——这,见谅、见谅啊,属实是这段时间酒楼开张,我给忙糊涂了。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你真的不认识我?”赵瀞辞的眼睛睁大了,一双莹润的黑瞳在日光下,显得有几分可怜。

这个时候,杨云珂几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她走近一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在后面拍了拍赵瀞辞的手臂,不料却被一把挥开。

“赵瀞辞,我们该走了。”杨云珂低声提醒道。

他们还没摸清这幻境的玄机,贸然行动并不稳妥。

闻言,赵掌柜突然一愣。

“瀞辞?你叫瀞辞?”

“你记起来了?”赵瀞辞眼睛一亮,却在对方开口之后再次黯淡。

赵掌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来或许有些冒犯,很多年前,我曾经想为我儿取这个名,为此翻了不少典籍,思虑了许多时日。不想会在今日遇到小兄弟你,居然也叫这个名字,看来我们颇有缘分啊,哈哈。”

“你儿子……他现在在哪?”

“噢,他啊,还没来得及出世,就与她阿娘一同去了。算来也有七八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赵掌柜面上虽然带笑,可话语中总有悲伤萦绕,“嗐,瞧我这张嘴,提这些干什么!几位看着面生,不是平淮城中的人吧?不如进楼里坐坐,我请诸位喝杯酒,欸小兄弟你怎么走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赵瀞辞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远,其他三人只好跟上。

“怎么这就走了,他不是你……”周樟宁回头看看。

“他不是我爹,我爹不可能不认得我。”赵瀞辞沉声道,但他的眼角微微发红,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而且他没有儿子。至少在这个幻境之中,‘赵瀞辞’并未出现。”柳茵茵接着说,“欸,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明明重现了过去的景象,却有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难道与当年云岩镇一样,是有人故意设局?”

赵瀞辞摇头道:“有没有人设局,暂时无法肯定,但有一点,此地的幻境阵法远比云岩镇更加精妙,也更加复杂。云岩镇是一处事前安排好的幻境,里面出现的人事物,不管闯入阵中的人是谁,都不会发生变换。但这里……这里是平淮城,幻境中不可能恰好出现平淮城。”

“……你的意思是,幻境的内容会根据进入其中的人来构建。我们会出现在平淮城,是因为这里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柳茵茵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随即又皱眉道:“可我们有四个人,为什么偏偏是你的家乡?”

确实,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见众人沉默,杨云珂的眼睛转了转,轻声说道:“我倒觉得……不一定是与赵瀞辞有关。”

“什么意思?”柳茵茵皱眉。

“你们难道忘了,卞荆也在平淮城里待过。他与赵瀞辞一同被接引入山。秘境中出现平淮城,很有可能不是在针对赵瀞辞,而是在针对卞荆。你们想,我们五个结伴进入秘境,他是唯一一个失去踪迹的人。”

……

“你的意思是,你是渡落山弟子?”薛牧山的语气很夸张,就像是听见有人跟他说,猪会飞。

“嚯,这倒是解释了,你为什么能够穿越护山阵法。因为所有的渡落山弟子身上都有独特的印记,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出。但你绝对不可能是渡落山弟子,我都在这多少年了,从没见过你。”

卞荆也不解释,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最后甩出一块黑色树皮,正是渡落山弟子随身的灵符。

“灵符?!这是你捡的吧?”薛牧山依旧不信。

“那……渡落峰上最外面的台阶一共有三十九级。这除了渡落山弟子,应该没人知道吧?”卞荆有点崩溃。

“嘶……”薛牧山吸了口冷气,对李存一点头,“看来有八成是真的,这家伙确实是同门。”

“渡落峰你去过啊?你就知道他是真的?那外面的台阶你数过?”李存很是困惑。

“我当然没有数过,谁没事数那玩意,吃饱了撑的?”

“那你说他是真的。”

“他都能说出这种话,还能有假吗?我都不知道渡落峰上有台阶!”

李存失笑,转向卞荆说道:“你说你是渡落山弟子,那好。你是哪一峰的?”

“陵隅峰。”

“师承?”

“关上月。”

“你看!他连关上月的名字都知道!”薛牧山叫嚷道,至此彻底倒戈,连其他的疑点都抛到了脑后。

李存看看一脸认真的卞荆,再看看薛牧山,摇头道:“算了,随便你们。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去,也是这个时候,晴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鹤唳,清亮且悠长。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就见一只仙鹤从云端落下,嘴里衔着一封纸笺。这是云栖峰主姜泛豢养的仙鹤,是她的坐骑,也是信使。

仙鹤落地,脖子一伸,长喙就到了薛牧山的面前,差点戳上他的眼睛。薛牧山将纸笺取出,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就变了。

“出什么事了?”李存见状,也不走了,开口问道。

“师尊说,玄阳宗出事了。让我们下山一趟,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阳宗?”李存皱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闻,想来应该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宗门。他们出事,为什么要渡落山弟子去查?渡落山遗世独立,很少会管外面的事。

“不知道,师尊说你也去,跟我一起去。”薛牧山又转头看向卞荆,“还有你,也同去。”

“我?”卞荆惊愕地指了指自己。

泛山仙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己才刚刚进入这里不久吧?难道这也是有人故意设下的指引?又或者是陷阱?

不对,玄阳宗?

卞荆的心头忽然闪过一道念头,他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玄阳宗……不是元钺第一次寻到白石踪迹的地方吗?

玄阳宗位于灵居界南部,是个上下仅有几十口人的小宗门。百年前,玄阳宗惨遭灭门,一夜之间宗门上下没有一个活口,全都是被供养白石的阵法抽干灵力,经脉枯竭而死。

元钺当年途经此地,觉得这事格外蹊跷,便着手开始追查,这一查便是上百年。他也是由此发现了白石的秘密,甚至为此独闯东宫城,又将一枚白石藏于北海,以还流术设下禁制。

这么说,自己是回到了一切的开端?卞荆在心中暗想。

那这个幻境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亲眼看到事情的始末?

元钺曾经说过,他将一切的真相放在了妙箴秘境,自己能从中找到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难道他指的就是这个幻境?他在妙箴秘境里布下了一个幻境?

不会吧……这种规模的幻境阵法,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当年,祁相之耗费无数心血,不过是做出了一个笼罩云岩镇的幻境,再往外便是茫茫白雪,无法行走。

可是,薛牧山他说要去玄阳宗!

玄阳宗远在灵居界的南部,是靠近古门的位置。如果真的能够抵达,就说明了一件事,眼下整个幻境的大小,很有可能笼罩了整个灵居界。

我去,这谁能做到?神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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