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灵居界外

卞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晴儿?谁啊?东宫高晴啊?

他记得没错的话,那是自己的亲娘吧?这个元钺怎么可能认识东宫高晴呢?他不是从未离开过元家族地吗?按理来说,他该对此一无所知才是。

而且,就算他口中的晴儿就是东宫高晴,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要对自己说呢?

什么叫生的是女儿?难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时间,卞荆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

“你来的时机不对,但不管怎样,先过来坐吧。”

说话间,元钺已经转过了头,重新将钓竿握在手中。

卞荆略显迟疑地走上前,在崖边坐了下来。

他一靠近,才发现面前之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孱弱,厚实的裘衣之下,是一具枯瘦的躯体,苍白的面容带着病态,颧骨处却泛着一层不自然的嫣红。

这样一看,二人又没那么相像了。

“……什么叫时机不对?我来晚了?”卞荆盯着元戟的侧脸,有些愣神。

“不,恰恰相反,你来的比我预想中更早。”

“什么意思?”

元钺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看向卞荆,问道:“渡落山出什么事了?”

“渡、渡落山?”卞荆面色一变,差点就将渡落山被围攻的事给说出来,但他瞬间想到自己是在幻境之中,于是语气生硬地答道,“渡落山能有什么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元钺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他突然抬手拍了拍卞荆的肩膀,低声道:“我说的不是这里的渡落山,我是指,你进入妙箴秘境之前,山中是不是出事了?你是被迫才会提前进入秘境的吧?”

听完这番话,卞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骇,失声道:“你知道这里是妙箴秘境?你不是幻境中的幻象?”

“……我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了。”

是啊,足够明显了。

他不仅认识东宫高晴,甚至料到了卞荆会来到这里,于是提前安排小童前去迎接。他的神态举止,也根本不像一个因为先天体弱无法修行,被困族地数十年的人。

反而更像是某个早已陨落之人。

“那你、你……”卞荆的嘴唇抖了两下,眼神躲闪。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开口。

“叫我一声爹,这么为难啊?”元钺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卞荆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敢相信,“你是说……你是我爹?!所以你没死?!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说你已经……”

“我死了。”元戟点头道,神色平静。

卞荆:“……啊?”

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鬼吗?还是说……神魂?

元钺难道跟当初的祁相之一样,只剩下一缕神魂,藏在妙箴秘境之中?

“我确实已经死了,不管是躯体还是神魂,都已经彻底湮灭。不然你不会来到这里。”元钺抖了抖手中的钓竿,似乎是察觉到异常,开始往上收杆,“妙箴秘境的重启是我死后的一步棋,也是最后的手段,这说明当年之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掌控,走向了最坏的结果。而你出现在这里,虽然比我与山主当年约定的时间早了几天,却恰好验证了我的一些猜测。当年我没有做到的事,或许要由你来完成。”

一番话听得卞荆气血上涌,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你的意思是,妙箴秘境的重启,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不对,是你早就计划好,要让我来到这里。那、那你既然死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

“是幻象,跟你在幻境中见到的所有人一样,都是幻象。等到此间事了,幻境消散,我也会一起消失。”元钺不紧不慢地说道,手中仍在收杆,垂落悬崖的鱼线实在是太长了,他绕了半天都不见尽头。

闻言,卞荆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云淡风轻的元钺,心中莫名又升起一股怒火。

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怒。

“除了当年之事,除了你要做的事。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没有什么想要问我吗?”卞荆问道。

“别的事?你指什么?你,还是你娘?”元钺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是你阿娘,说实话我很担心她。她那个人看着冷静,做事未必有分寸,发起狠来连我都拦不住,尤其是对上东宫家。我还在时,她尚且无法放下对东宫家的恨意,结果因为我的死,她与东宫家的仇又添了一笔,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

卞荆冷声接话:“她被囚东宫城,用自身的‘灵’在供养白石。”

元钺一愣,随即点头:“噢,以身为饵,是她敢做的事。”

“你就不怕她出事吗?你也知道供养白石的结果!那是会死的!”卞荆不明白元钺为什么这么冷静。

“我怕,又能怎么样呢?”元钺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儿子,你要理解一件事,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活人,我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但不管是作为父亲的责任还是作为丈夫的责任,我都已经无法背负了,就算你告诉我这十数年发生的事,也毫无意义。因为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现在说的这些算什么?我的幻觉吗?”

“……你虽然长相随我,性子却更像你娘。我俩争吵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反问我的。”

“别打岔!”

“好了,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可气的?”卞荆辩驳道。

不过,还不等他说出更多的话,元钺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侧一靠,同时拍了拍卞荆的后背。

“你干什么——”卞荆下意识就想推开,却被元钺一把勾住了脖颈。

“算起来,你差不多要有二十岁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

卞荆被迫靠在元钺身侧,感受着对方圈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臂,就像是皮肤上贴了一块寒冷的坚冰,所谓的幻象居然连正常的温度都没有,难怪他说自己不是活人。

“首先,我得向你道一声谢。”

“谢我什么?”卞荆的声音闷闷的。

“谢你——在我死之后,成为了你娘与世间的牵绊。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你娘这个人吧,虽然名字叫高晴,性子却一点都不通达,更像是连绵的阴雨天,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死之后她是很难独活的,因为她在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牵绊。

“当然,这里面发生过很多事,是我与她经历的往事,这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过于冗长的故事了,暂且不提。总之,因为有你在,她至少会努力地活下去,就这一件事,我已经心怀感激了。”

卞荆皱眉道:“我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除此之外,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有所亏欠,不止是没有陪你长大那么简单,我还把你拖进了一个深潭,一个可能永远都爬不上岸的深潭……是我对不起你,在你尚未出生的时候,就擅自决定了你的未来,把我做不到的事,全都留给了你。”

“你指的是白石吗?还是东宫城中的那个祂?”卞荆问。

“白石只是整件事的一小部分,祂虽然算是幕后之人,却不是一切的根源。”说到这里,元钺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他凝视面前的深渊,像是想要透过层层的雾气,看清悬崖的底部,随即话锋一转,“你觉得灵居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灵居界?怎么又跟灵居界有关了?

“灵居界的北面是北海,最南方是无涯海,东部是漓涣海,至于西侧,则是所谓的西荒。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海的尽头有什么?西荒与灵居界为什么会有天堑般的深渊?元家世代戍守此地,到底是在守什么?”

是啊,灵居界很大,但灵居界之外呢?是什么地方?

西荒在灵文中的意思,是神祇抛弃的土地,也是无主的花朵。这难道不是编造的称呼,而是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连白石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你当年想做的事又是什么?我又怎么可能替你去完成?”

卞荆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先前背负的一切,得知的秘密就像是肩上背负的巨石,让他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甚至喘不上气。那么,元钺此刻所说的话,其中隐含的意思,已经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瞬间倾倒下来。

是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背着一座山往前走的,尤其是元钺这样的人,都死在了这座山之下。他卞荆是什么人啊?何德何能啊?他凭什么完成元钺都无法做到的事呢?

就凭他那一半的灵种血脉吗?

可是世间真正的天生灵种,尚且不得自由,他一个半人半灵的存在,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这一切,要想说明白,怕是要从头说起,好在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但有一句话,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卞荆问道:“是什么?”

“我要说的事,只有你能做到。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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