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云岩之行(五)

入夜,屋外却渐渐亮了起来。

空地一圈都支起了灯笼,将十几张大大小小的木桌照得红彤彤的。青山坳各家各户此时都已经聚集到了此处,男女老少都有,正喜气洋洋地各自寒暄。

头发花白的长者大多各自安坐,各家的妇人忙着招呼前来参加宴席的客人,身形有力的青壮负责将酒水从屋子里搬运到木桌边上,还有半人高的小孩四处乱钻忙着传话,几乎要跟在桌子底下相互追逐钻来钻去的大狗撞在一起。

此时,木桌上摆放的只有几碟凉菜,等到所有人入座,宴席才会正式开始,那个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热菜从后厨里端出来,一盘菜吃完会再上一盘,客人也是吃完一桌续上一桌,一直持续到天明。

李婶将卞荆三人带到了其中一张桌子边上,就安排他们坐下,说道:“你们就坐这吧,一会儿该吃吃该喝喝,等吃饱了,今晚就在村里住下吧,我让王斯年带你们回去。他那房子就他一个人,足足有三四间的空屋呢。”

三人连忙道谢,随即像只鹌鹑似的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没办法,他们谁都没有到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我还是想不通,卞荆那样一番胡说八道,王斯年为什么就相信了?他难道真的觉得有人会从天上掉下来吗?他都不多问两句的!”柳茵茵压低声音说道。

卞荆不服气:“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说的不都是真话吗?”

“就因为是真话才离谱啊!他们尘世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修士,为什么会相信人能在天上呢?”

“没见过就不能相信吗?”卞荆肚子有点饿了,开始胡说八道。

柳茵茵抓狂:“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赵瀞辞适时开口:“你们别争了,我看那个猎户多半是见过修士的,或者知晓一些关于修士的隐秘,否则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番说辞。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他选择不继续追问。”

“那他既然知道我们来历不同寻常,怎么还放任我们到处溜达,真不怕我们闹事啊?”柳茵茵觉得自从来了这个幻境,所有的事似乎都开始不循常理,他的脑子开始不够用了。

“不想管呗,或者……”卞荆懒懒地说着,突然坐直了身体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腰又塌了下去。

“或者他有什么倚仗,不怕我们闹事。”赵瀞辞接话,眼中多了一丝凝重。

倚仗?他身手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山中的猎户,能有什么手段?

坐在他们俩中间的柳茵茵还想说话,却见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向他们这桌走了过来,于是只好住嘴。

走来的这对夫妇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整洁。

男子名叫乔安,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相貌儒雅温厚,留着短髯,周身的书卷气很浓。

旁边的妇人是他的妻子,村里人都叫她宜娘,此时正怀着身孕,腹部圆滚滚的,像是已经怀了有七八个月。她的样貌长得十分明艳,虽然眼角带着细纹,但仍有少女般的神采,眼睛很亮,笑起来温柔且亲切。

二人对着卞荆一行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宜娘就在乔安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

他们才刚刚坐定,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

“几天不见,嫂子的肚子这么大了,都像是快要生了。”王斯年冷静道。他虽然一脸的平静,但隐隐喘着气,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跑了好长的一段路。

乔安闻言愣了一下,转头见说话的是王斯年,就笑了:“哪里这么快就生,还早着呢。”

“是呀,这才几个月,还早着呢。”宜娘也应和,捂着嘴笑,“哎呀,我瞧着我们村这王猎户,是一年比一年俊俏了,眼看着又一年过去,准备什么时候娶媳妇?”

“可要娶媳妇,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呀,还得有姑娘瞧上他是不是?”乔安乐呵呵地帮腔。

“这话说的。这样一副身板和样貌,谁会嫌弃?前几日还有隔壁村的人来打听,他们知道王猎户你还没娶妻,说不定媒人马上就要上门了。”

乔安继续佯装疑惑:“可我怎么听说,早就有媒人上门说过亲,还不止一个,都被王斯年拒了呀。”

宜娘憋着笑,惊奇道:“哦?是吗?看来,上门说的几门亲事都不是我们小王猎户喜欢的呀。”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吗?”

“不知道呢……”宜娘摇着头止不住笑意,看得乔安也笑起来。

作为被两夫妻调笑的对象,王斯年咂了咂嘴没说话,临近年关,他已经被捉弄得有些麻木了,原本还会红一红脸,现在那叫一个神色自若。

“还早着呢,不急。”王斯年老神在在地说。

“你当然不急,可有人急啊。”乔安哈哈一笑,拍了拍王斯年的肩膀,对着他身后挤眉弄眼。

王斯年顿感不妙,他猛然回头,果然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穿过人群朝他跑过来,中间就隔了三四张桌子。

那是个圆脸的少女,中等身量,五官并不出挑但还算清秀,只是看着不太会打扮自己,一身花花绿绿的袄子,手指甲涂得红艳艳的,脸颊也红艳艳的。

赵瀞辞一看她的指甲就认了出来,连忙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看,那不是……”

他话没说完,但卞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正在跑来的名叫王大丫的少女,正是他们进入云岩镇之前,在王斯年身边见到的尸体。

此刻她的手中,就握着两条拴着木牌的红绳,与他们当初见到的一模一样。

也正是眼前的这一幕,再次提醒了卞荆,不论此时的景象多么真实,多么热闹,终究都是幻境,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淹没在了大水之中。

眼见王大丫越跑越近,王斯年捂着脸蹲了下来,他不想继续跑了,为了躲这丫头,他差不多已经跑了一下午。

“乔大哥,救我。”王斯年蹲在了乔安身后,扒着他的衣摆装作自己不存在。

乔安看看跑来的王大丫,再看看蹲在自己背后的王斯年,哭笑不得:“这算怎么回事,躲有什么好躲的,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家小姑娘啊。”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她一定要我戴那个什么红绳,我俩又没有定亲,怎么能戴这种东西,她都追了我一下午了。”

王斯年双手抱膝蹲着,闭眼装作自己只是一块石头。他个子不小,这样在桌边缩成团,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

这时,王大丫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双手叉着腰,大喊:“王斯年,你站起来,给我伸手!”

“我不。”王斯年抱着腿继续蹲着,头都不抬。

“这是我好不容易上云岩寺求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戴?”王大丫倔强地盯着他的背影,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自从我让你来我家求亲,你就一直躲着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说啊,为什么要一直跑啊?”

王斯年要是一直跑,王大丫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他一声不吭地蹲在乔安身边,反倒让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

“诶诶诶,这怎么就哭了。”宜娘连忙把王大丫拉到身边坐下,拿帕子给她抹眼泪,“别哭呀,大过年的,你看大家伙都在呢,你要是掉眼泪,可就让他们看笑话了。”

“我再问你一遍,王小苽,你戴不戴!你不戴我就扔了!”王大丫坐在宜娘身边,咬着牙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句,倒是让隔在中间的乔安有些手足无措。

王斯年无奈地摇头,瓮声瓮气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家中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连田地都没有,你爹娘不会同意你跟着我过日子的。”

“我不管这些,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

听见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王斯年只好回过了头,恰好看见王大丫坐在桌边无声地掉着眼泪,两只手在眼睛上涂来涂去,把脸上的面脂抹得乱七八糟。

那些红的胭脂白的粉乱糟糟地混在一起,像是一团打翻了的颜料,却没能掩盖王大丫清秀的面庞,一双泪眼红彤彤的,看着十分可怜。

王斯年没办法,只好投降。

“戴戴戴戴戴,你别哭了,我戴还不行吗?”他忙拍拍裤腿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将手伸了出去。

见到王斯年伸过来的手,王大丫终于破涕为笑,她吸了吸鼻子,攥着他的手腕将一根系着小木牌的红绳绑了上去,怕绑不牢,又多打了几个结,绳结扯得很紧,就差没上嘴咬了。

确认红绳绑好,王大丫这才开始往自己的手腕上绑另一根。

于是,两个人最终戴上了一模一样的红绳,一对小木牌随着他俩的动作微微晃动,看得周围的人会心一笑,只有卞荆三人心中一片凝重。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我。你记住,这红绳是我在云岩寺求的,庙里的菩萨可灵了,你戴上就不准摘下来,不管是睡觉还是洗澡,都不准摘下来,听见没有?”王大丫面色微红,眼神却热烈,一直仰头盯着王斯年的面颊。

“好好好——”王斯年拖长了声音回应,他有点不敢看面前的人,只能装作不在意地四处乱瞧。

两个人最后也在这一桌坐了下来,只是一个靠着宜娘坐下,另一个坐在了乔安的身边。

这又哭又笑的一对活宝,看得一旁的宜娘抚着肚子笑个不停。

“有这么好笑吗?他们这一出,一个月得演上三回,你还没看腻啊?”乔安无奈道。

宜娘笑得都有些喘不上气,她半靠在乔安肩上,说道:“完全看不腻,你没瞧见吗,每回的花样都不一样。上次,让我想想,哦对了,上次是大丫逼着他吃甜糕对不对?哈哈,我是看着他吃的,手掌大小的一块甜糕,吃完硬是灌下去一壶水,可见是放了多少的糖!”

“那可是我花了三四个时辰做的,天没亮就起来了,别说是糖放多了,就算是放成了盐他也得吃,不然我不是白做了。”王大丫被宜娘调笑,却没有丝毫的羞恼,反而好奇地看着她的肚皮问,“嫂子,还没问你呢,我听娘说,上回下山的时候,你遇到菩萨显灵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呗?”

提到这件事,宜娘连忙摆了摆手:“不说了,都说了几回了,你还是快坐坐好,一会儿人齐了就开席了。”

“别呀,你说了几回,可我还没听过呢。”

“那个又没什么好听的,按我说呀,就是你嫂子自己坐在溪边睡了一觉,把梦里的事当真了,非说是菩萨显灵,还到处和人说。”一旁的乔安接话道,他说这话的脸色不知为什么有些僵硬。

宜娘知道乔安不喜欢自己说这件事,只好对着王大丫笑笑:“你瞧瞧,你乔大哥都不信我的话,还是不提了吧。”

王大丫转头朝着乔安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乔大哥,让嫂子给我讲讲呗,我当故事听行吗?”

既然她都这么开口了,乔安也不好继续阻拦,只能点头同意,嘱咐一句:“听听就好了,别真当一回事。”

“好好好。”宜娘温声应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这才跟王大丫开始低声叙述。

原来,乔安与宜娘每月初一都会到云岩寺上香,事情就发生在三个月前。

那时,乔安与宜娘二人已经年过三十,却依旧没有孩子,多年寻医问药都没有结果,这才动了求神拜佛的心思。

以往他们爬大青山,都是在云岩寺门口上炷香便离开,这次有心求子,就恭敬地在寺内拜了一圈,一直到临近午时,才双双下山。

大青山不算什么名山大川,但胜在地势险峻,下山途中放眼望去,深秋的景致一览无余。快到山脚时,恰好路过一条山涧,宜娘突然觉得双脚有些疲乏,就想要在溪水边的石头上坐一会。

乔安当然不会反对,寻了块平坦的石头,把自己的外衣铺了上去,就扶着宜娘坐下。

山涧边上,是一片树林,不同种类的树木交杂着生长,常青的叶片、枯黄的枝头、嶙峋的枝丫在此刻堆叠成一幅层林尽染的秋景。零星的飞鸟高高低低地从林间飞出,又钻进另一丛枝叶,引得树梢上的野果阵阵晃动。

“夫君你看,那是什么?”宜娘伸手指着远处树林枝头上的点点嫣红,眼睛亮了。

乔安转头去看,迎着日光忍不住眯眼:“那应该是山枣吧。怎么,你想吃?”

宜娘点点头,脸颊在秋日的光照下微微发红。

“那行,你在这等我。”乔安大致看了一下路线,就卷起衣袖准备离开。

野山枣的味道不算太好,但也不算难吃,既然宜娘想要,不妨摘几个给她尝尝。

乔安虽然是个教书先生,身板比不上整日里劳作的人,但爬树摘个果子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他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当即就要抬步。

“诶,夫君你要去摘呀,算了别去了,树看着挺高的,可别摔下来,我们还是回去吧。”宜娘急急说道,有些担忧。

乔安一听这话笑了,回头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想吃的东西没吃到,能想到明年去。放心吧,我不爬树,就在低枝上摘几个。回头让王斯年那小子进山的时候留意留意,他爬树行,让他给你摘一小筐回来。”

于是,乔安慢慢往林子里走去,留宜娘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溪水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只剩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响,微黄发红的叶片如同蝴蝶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又乘着溪水漂下山去。

突然,一个清脆声音在宜娘的脚下响起。

她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臂长短的瓦罐顺着溪流漂到了她的身边,刚刚的清脆声响正是瓦罐撞击石头发出来的。

瓦罐整体都是均匀的青灰色,罐口被一层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看起来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着宜娘拾起了瓦罐,她想打开看看,却发现白布包裹得十分紧实,光靠手根本打不开。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宜娘捡起一块石头重重砸向了瓦罐。

“咔”的一声,瓦罐应声而碎,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尺来长,浑身僵硬紫黑的小婴儿,他双目紧闭,皮肤皱起,手脚如同兽爪一般全都紧紧蜷缩着,没有丝毫的气息,看样子早就夭折了。

“啊。”宜娘一惊,忍不住低呼一声,连忙扔掉手中的石块。

这瓦罐原来是一个夭折婴儿的棺椁,那自己岂不是扰了他的安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宜娘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一个令人恐惧的死婴,在她的眼里却显得十分可怜,觉得自己多看两眼几乎就要落泪。

他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被放在瓦罐里?难道是前阵子的雨水冲塌了土坡,他才顺着溪流一路漂到此处?

可不管怎样,是自己砸破了瓦罐,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曝在日光底下。

宜娘慌乱地眨眨眼,站起身准备用外衣将婴儿包裹住,却没想到那僵硬发黑的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致灰败的眼睛,覆盖了一层浑浊的薄膜,能看出黑色瞳仁很大,几乎占据整个眼眶,奇异到有些惊悚。

没有丝毫的停顿,婴儿像一只小兽般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他左右看看,很快便注意到了面前的宜娘,像是认准了一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宜娘跑了过去。

“啊!”宜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向后退去。

可她惊诧过度,又站在满是石子的溪流浅滩上,动作十分僵硬,一不留神,脚跟便被石子绊住,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紫黑色的婴儿冲到了宜娘的面前,一头撞向她的肚子。

宜娘被这情形吓得浑身发抖,手足无措地捂住了眼睛。

他要干什么?难道他会咬人?

下一刻,想象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就在宜娘心惊胆颤地准备移开眼前的手,看看外面景象的时候,一个令人安心的声音从后方急急地传来。

“宜娘!宜娘你怎么了!”

是乔安。

“夫君,你回来了!刚刚……”宜娘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抽噎着向身后走来的人伸出了手。

乔安此时也顾不上双手捧着的一把山枣,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急冲冲地跑到宜娘面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怎么摔在地上?发生了什么?”

宜娘扑在乔安的怀里,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乔安先是惊诧,随即一脸的凝重,眉头越皱越深。

“刚刚那个婴儿呢?”

“不、不见了……”宜娘此刻心绪渐渐平静,伸手指向了溪流,“可能跑开了,装他的那个瓦罐应该还在,我刚刚就是在那里用石头砸的。”

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到溪边,可此处只有一片布满大大小小石子的溪滩,根本没有宜娘所说的瓦罐。

“夫君,我、我没有骗你。我刚刚明明是用石头将瓦罐破成了两半。它怎么不见了?”宜娘又急又慌地四处寻找,连忙拉着乔安解释道。

她初见那婴儿觉得有些慌乱,可如今不见他的身影,心里居然又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而乔安见此处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瓦罐,心中稍定。

果然,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这一切应当只是宜娘看错了,也许她把什么山中的小兽看成了婴儿,又或者是她下山过于劳累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

可不管事实如何,宜娘受到的惊吓是真的。

看到自己心爱的妻子一副头发散乱,满头冷汗的模样,乔安忍不住有些心疼,他连忙紧紧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当然不会骗我,这种事又有什么好骗的呢?总之,那个婴儿不见了,瓦罐……瓦罐兴许是被水冲走了,又或者是你刚刚有些困倦,睡了一觉梦见了什么。总之都过去了,你别怕,我们这就下山去。”

宜娘低声辩驳一句:“我没有睡着……”

可瓦罐确实不见了,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如果是做梦,哪里有这么真切的梦呢?

乔安与宜娘最后还是下了山,他们对溪流边发生的事仍有些疑虑,于是趁着天光还亮赶回了家中。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一个月后,宜娘渐渐变得头晕嗜睡,还经常肚子胀气,恶心呕吐,去了医馆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

这对于已过而立之年的夫妻二人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宜娘更是高兴得连头晕都不觉得难受了,她不断回忆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认为是云岩寺的菩萨灵验,应了她求子的心愿。

她甚至觉得下山途中遇见的那件怪事是一种吉利的征兆,那个古怪的婴儿,说不定就是神佛派下来的仙使,专门给她来送童子的。

宜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将这件事分享给了同村的人。这些同样信奉云岩寺的村民当然不会反驳,反而愈加虔诚,认为这正是菩萨的显化之一。

只有乔安,他越听越觉得不安,心里出现了一股莫名的慌乱,不知从何而起且无处安放。

云岩寺真的能有这般灵验吗?

乔安对所谓的神佛并没有深厚的信仰,他读的书并不算多,可秉持的也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他会陪着宜娘虔诚地上香,却不会将一切都寄托于此。

但宜娘太高兴了,她腹中怀的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儿,乔安又怎么能说出扫兴的话呢?他只能反复嘱咐宜娘小心养胎,保持心绪平静,不要总是提起云岩寺那天的事,尤其是溪流边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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