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书愉盯着手机,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自己的情绪也来得特没道理。
意识到这点,书愉心沉了沉。她侧过身,手机递过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少年漆黑狭长的眼眸睁开,眸色很深,很容易让人想到诱人不停下坠的黑暗深渊,漫不经心里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寒雪。
只一眼,让她心口颤了颤。
沈云渡看她,再看向她递过去的手机,顿了顿,开口:“不玩了?”
书愉下意识说:“零依依给你发了信息。”
话音落,她惊愕,瞳孔微微放大,想把那个名字吞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红唇半开着,睫毛失措扇动。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覆上一层薄冰。
书愉指尖颤了一下。
沈云渡睨她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看不出太多情绪,点了下头,抽走她递过去的手机,视线收回,落在手机上。
她掌心一空,后背有点凉,手慢吞吞收回来,放在膝盖上。
书愉白皙的手指揉着衣角,磨得有点疼,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玩着游戏,它跳出来,我来不及反应,不小心碰到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沈云渡挺拔的身子往后懒散一靠,长指一滑,退出游戏页面,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深邃,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得凌厉又遥远,点开信息,似乎正准备回复。
他没看她,撂下一句话:“不用解释。”
“好。”过了会儿,她轻声说。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绽开的裙摆轻轻晃,将她柔顺黑亮的长发吹起来,眯了她的眼睛,书愉将飘在脸上的发丝往耳后拨,重新坐了回去。
校医室很安静。
沈云渡手肘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微屈抵着额头,一直没抬头,注意力在手机上,气氛跟方牧刚进去的时候差不多,只剩下手机敲击屏幕的声音。
刚才更似一个梦。
书愉眨了眨眼,收回视线,在中途停住了。
沈云渡东西没放下,就被方牧拖下来,此时放在两人中间。
包装是浅绿色,上面还打了一个蝴蝶结,送给男生带着点姑娘家的小心机,空气里能闻到很淡的蛋糕或饼干的香味。
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同学说的话,两人关系很好。
想到刚才无意间看见的短信,那熟悉自然的语气。
按照沈云渡的性格,不熟大概也不会收吧。
比如拒绝她的奶茶的时候,就很干脆。
书愉无意识抿了抿唇,感到有一点点的别扭,就在要收回视线时。
“想吃?”一道
她抬头,沈云渡不知什么时候看过来,向她问了句。
他和她的视线对上,黑眸慵懒清澈,倒映她的影子,而她的第一反应是躲避,但下一秒觉得太刻意了,略微僵硬地和他对视,膝盖放着的手心在冒汗。
沈云渡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神色如常,抬了抬下巴,随口道:“想吃可以自己拿。”
“可以么?”她手指抠在粗糙的校服裙面上,企图缓解自己的不自然,不确定自己声音是否正常,只听见自己说话有些生硬地问着不该问的问题,“那个女生会不会不高兴?”
说完,怕误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加了一句:“毕竟,这是给你的。”
沈云渡对这几句话没什么反应,往后靠在椅子上,不以为意地将视线收回,没再看她,重新点开游戏:“她不会介意。”
是一种很肯定的语气,不自觉地熟稔。几乎在肯定了在教室里她听见的那些话。
过了几秒钟,书愉感觉嘴里有一点苦涩,安静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是觉得这个盒子挺漂亮的。”
沈云渡随意点了点头,无所谓给书愉吃,但也没有再劝说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无话,书愉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看自己的手指。
边上的沈云渡不经意间的些许动静,包括指尖在屏幕上敲打,衣角微小的摩挲声,她的神经末梢都好似在那个时候变得格外的敏感,细枝末节都能感觉到,但盒子里传出来的食物香气,和看了一眼就牢牢印在脑海的那句话,也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让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能够清醒下来。
终于,方牧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药。
书愉在看见他的瞬间站了起来,走上前了两步,不经意地拉开了与身后的人的距离。
她看着方牧,犹豫道:“你现在还好么?”
方牧鼻头还红红的,空气里有药水的味道,见书愉还记得关心他,心口那点气终于彻底散了,点了点头:“校医说什么大事。”
书愉张了张嘴:“药费多少啊,我转给你。”
“不用!”方牧豪气地摆了摆手,他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加个微信还是可以的。”
她没理由更没立场拒绝,于是便拿出手机交换了联系方式,书愉看着添加成功的字样,觉得方牧的态度似乎跟她设想的不太一样。
方牧朝沈云渡走过去,她转身,穿越他的身侧看向那个少年,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微信上。
沈云渡站了起来,听说方牧跟他说加了她的微信,他只是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将手机屏幕按灭,没说话。
书愉到嘴边的可以加个微信么,到底没胆子说出口,静静地退出了微信页面。
三人走出校医室,在半道上,方牧快走两步,绕到她面前,半挡着她,低头看着她,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书愉,我有话跟你说。”
书愉微愣,跟着停了下来。
沈云渡懒懒瞥了方牧一眼,脚步没停,从他们身边走过。她目光跟着他,下意识也要走了,再踏出去时,猛地清醒过来,硬生生没有动,看向表情为难的方牧,余光中很快就见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地上男生颀长的影子,随着男生走进教学楼里,连带着盒子的香气,彻底消失。
她有点心不在焉,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
到底是刚才发生的事起了效果,她现在没有这么怵方牧了,而她也看出来了,他确实有话要对她说。
方牧挠了挠脸:“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没想到会从方牧嘴里说这个,书愉愣了下,迟疑了几秒:“你刚才在教室就是想和我说这个么?”
这句话似乎唤醒了方牧的肌肉记忆,显然不怎么美好,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对。”
“我能问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么?”书愉眉心微微皱起,斟酌着语言,用一双澄澈剔透的杏眼望着他,莹莹水波如同透亮的湖泊,“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被这样无辜和干净的眼眸看着,如同柔软的蝴蝶轻触了下,无害得简直让人觉得再凶一点都是自己的过错。
就算是大咧咧的方牧,脸也有点热,更多的懊悔涌上来:“就超市那次,救了你,你却那种态度,看见我们还故意躲开,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就……就那样了。总之对不起。”
书愉没想会这样,眼眸闪过一丝茫然,而后认真道:“那天,是你救了我么?”
方牧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大呼造孽:“正确来说是渡哥,我就顺道帮了点忙而已。你没认出我么?”
书愉慢慢地摇了摇头,语气真诚:“没有。不过那天谢谢你。”
方牧瞬间兴奋起来:“不谢不谢!一场误会!我们这是和解了吧吧。”
“嗯。”
方牧手舞足蹈,宛如发疯转圈的二哈,拍着胸脯特有义气的样子道:“这次算我欠你。以后有事找我,跟我说,哥罩你。我罩不了你,还有我渡哥!”
-
当天放学,书愉在座位上,反身从书包里要拿新买的笔。
沈云渡从座位站起来,背黑色书包,骨节分明的长指勾着纸袋的带子,低头边看手机边走出了,从她面前走过。
书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长睫缓慢垂下,转身,垂眸盯试卷上的题目。
忽然一个轻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伸过来,指尖在她试卷上示范性滑了一下:“不会写吗?连接c到f的辅助线啊。”
她抬眸,看见了左手把篮球卡在腰上的方牧,右手点着题目,他大概是注意到她盯着题目太久了,以为她不会写,忍不住给她提了个醒。
书愉没有解释,说了句谢谢,然后拿出尺子,想将c和f的线连起来,却发现笔没有墨水了。
她顿了顿,侧过身,从书包里摸出新买的笔。
方牧将篮球从左手丢到右手,眉头紧紧皱着,左手挠了下自己的脸,似乎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困扰着她,向来傻乐的脸上显出一种担忧,看着她露出真情实感的可怜。
书愉感到不明所以。
忽然,有人喊了方牧一声,喊他走人。
方牧看了看书愉,叹了一口气,旁边人搂住他的肩膀往前走,问:“渡哥去哪了,昨天不是说要一起打篮球吗?”
“不知道啊,我从厕所回来就没见到人了,有事先走了吧。”
“哈哈哈哈中午零依依不是来找渡哥么,不会是去跟她走了吧?”
“大美女来找,是我也跟着走了。”
书愉垂下眼眸,咬了下唇,哗啦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去看那些被她突如而来动作惊到的同学,将作业飞速往书包里塞,拉链拉好,一边背一边跑出去。
她跑下楼梯,一口气抛下楼梯,跑过两栋大楼,穿过一教大厅,跑过校道,来到了校门口。
她就是忽然很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尘埃落定的答案。
门口熙熙攘攘,车笛声,说话声,匆匆茫茫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到处挤满了来接孩子的车子,十分的拥挤。
书愉的目光在在人群和车流中寻找,忽然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她面前驶过,在吵闹声中飞快离开,她看见了车窗里零依依温静美丽的侧脸。
零依依旁边的座位坐了人,在她一闪而过。
车子越驶越远,直到涌进车流里。
刚才或刻意,或无意识忽略的,身体上的累,胸脯的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以及因为奔跑而干涩的喉咙,忽然清晰又整齐地表现在她的身体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刚转身,看见有人被同伴一推,身体一歪,差点撞到她,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堪堪避开了。
那人反应过来,骂了同伴一句,连忙跟她道歉,书愉没看他,沉默地摇了摇头,从他身边走过。
那人转头看着她的身影,在同伴的喊声中,很快回身走了。
书愉舔了下干燥的唇,走到自动售卖机前,低头从口袋里摸出硬币,手没拿稳,摔在光滑的地板上,溜溜地往前滚。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跑,人却傻站在原地盯着,看到它奇迹一般滚过了两个人才停下。
她回神,正要去捡。有脚步声走来,一双白色干净的球鞋忽然映入眼帘,往上一点是有点熟悉黑裤,她的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一时没动,只盯着那枚硬币。
硬币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率先捡了起来,她愣愣地看过去,慢慢抬起头抬头,沈云渡先看了一眼指尖的硬币,漆黑的瞳孔才落在她身上。
晚霞气势恢宏地浸染整片天空,清风拂过绿枝,人群来来走走,声吵吵闹闹,少年眉眼如画,长身玉立,在晚风和人流中静看着她。
她看着他,没说话。
他拿着硬币,走进了一步,懒洋洋停在她面前,挑了一下眉骨。
然后勾唇,对她笑了。
存稿不小心点成发表了QAQ
这是零点的更新,算提前发了,所以零点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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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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