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份,日照延长。
日益强烈的光线,消失的凉爽微风,昭示着炎热的夏天即将到来。
四季之中,温凉最不喜欢夏天。
浑身的水分都要蒸发干净,皮肤都要因缺水而干裂。
一次他同顾之行提起。
次日,便有人来到家里,说要将后院的花园改造成泳池。
周围几栋别墅都在顾之行名下。
改建期间,温凉就住到旁边。
施工队的速度很快。
几天后便可以下水。
温凉放了假,有大把的时间。
他迫不及待地化出鱼尾,泡在泳池里,从白天到晚上。
又是一个周末。
熬了整个通宵的顾之行回了家。
将近黄昏,光线逐渐柔和。
顾之行在玄关,靠着柜子,站了会儿。
浑身疲累,却有种累过头后的清醒。
恍惚之间,他听见后院传来阵阵水声。
顾之行鲜少回家,早不记得后院布局。
乍一眼看见巨大的泳池,还以为走错了家门。
清澈的水波间,漂着一条美丽的人鱼。
上半是白皙柔韧的皮肤,下半却化作缀满银鳞的鱼尾,映着细碎的微光。
此时,那截尾巴十分活泼地拍打水面。
顾之行见过人鱼用鱼尾绞杀敌人的模样。
沾满血腥的鳞片,是丑陋的。
此刻他看着少年的鱼尾,心想,尾巴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温凉在水里游动,身躯随着水波上下起伏。
他发现了顾之行的身影,便朝岸边游过来,迅速冒出了头。
海藻般的银色长发贴着乳白色的皮肤,身形还带着少年的青涩,肌肉都不明显。
腰身细而柔韧,似乎能轻易弯折。
温凉仰起头,朝顾之行露出微笑。
他白皙的脸颊上露珠闪闪发光,嘴唇红润:“哥哥,你回来了。”
顾之行解了领带,扔在一边的躺椅上。
方才走向泳池边,弯腰握住了温凉伸出的手腕。
他试了试他掌心的温度,仍是温热,便松开手。
指尾却被少年轻轻勾住。
顾之行也由着他。
夕阳余晖下,一身正装的男人弯着腰。
腰间的衣服被压出皱褶,紧贴皮肤,隐约显出肌肤色泽。
温凉握了一会儿,便松开他手指。
他依然趴在岸边,下颌搭在手臂上,圆润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尾巴也轻轻拍着水面。
顾之行的目光落在他银发,手指微动。
男人脱了外衣,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纤瘦的手腕。
一块简约的表戴在他左手,他解下表,皮肤过于苍白,以至于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顾之行在池边坐下,双足没入温热的水中。
西装长裤被微微浸湿,他浑不在意,抬手握住一缕湿漉漉的银发,于掌心中轻轻揉捏。
明明被握于掌心的是没有任何触感的发丝,温凉却感到一阵酥麻。
他脸颊泛红,却往顾之行身边靠去,甚至将湿漉漉的脑袋搭在男人板正的西裤上。
人鱼轻轻笑着,声音动听,犹如勾人的海妖,伸出手欲撩俊美旅客的黑发:“哥哥,这水好舒服,您也下来玩一会儿吧。”
顾之行捉住他的手,轻揉了一下便放开,像是纯粹地感知了一下温度:“……还是有点凉,应该把水温再调高几度。”
“我一直喜欢偏凉的……”
说着,温凉看着顾之行,轻轻眨了下眼。
顾之行常年气血不足,身体如一块凉玉。
即使在大热的夏天,他也穿着长袖,一丝丝热气似乎浮在皮肤表面,渗不进那冰肌玉骨。
温凉好是羡慕。
顾之行却道:“这不是好习惯。”
他摘下眼镜,搁置一旁,熬夜的疲倦,使得双眼皮愈发明显,灰眸深邃。
温凉笑了,轻轻应道:“听顾医生的。”
顾之行见他懒洋洋地闭上眼,不禁也感到一丝困倦。
他修长的手指没入少年浓密的银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扯他发丝,唇边含笑:“……怎么,在我眼皮下,不敢撒欢?”
温凉微掀开眼,轻飘飘地看了顾之行一眼:“玩累了,就想休息一会儿,也陪陪您。”
顾之行轻轻笑了。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理着少年有些打结的长发。
和顾之行总是柔顺的乌发不同,温凉的头发丝并不像他本人展现的那么乖巧,因为过于卷,总是缠绕在一起,平常他都不去管,只是需要的时候就随便扎起来。
此时被顾之行梳理着,微凉的指尖偶尔蹭过头皮。
温凉舒服地要发出猫儿一样的声音。
顾之行却把手拿开。
他轻轻拍了下温凉的背,指尖蹭到了一点带着少年体温的水珠,便又在温凉的脸颊上蹭了下,才收回手指。
男人站起身,俯视着他:“既然玩够了,就收拾一下出来。”
没了顾之行在岸边。
温凉翻了个身,轻盈地跌落在水面。
顾之行退了一步,躲开溅起的水珠。
便看见少年仰躺在水中,银发如海藻般漂浮,树影落在他白皙的脸颊,那双蔚蓝的眼眸缓缓合上。
宛如沉眠于美梦之中。
顾之行看了一会儿。
他转身,赤足朝躺椅走去,弯腰收起脱下的衣服。
身后,温凉睁开眼。
方才注意到顾之行脚踝上有一圈极淡的红痕,像陈年的伤疤。
那个位置……让他有些不好的猜想。
此时细细一看,皮肤苍白,愈发显得那痕迹触目惊心。
他总是包得一丝不露。
是否身体的其他角落,也有这样的伤痕。
温凉没了玩闹的心思,游到水池边,手臂一撑,上了岸。
“哗”的一声。
顾之行转过身,便见那少年从水中出来,乳白色的皮肤上挂着的水珠纷纷落下。
鱼尾变作修长的双腿,不生一丝毛发,小腿格外纤细匀称,发力时竟看不出多少肌肉的痕迹,真像没走过路似的。
少年旁若无人地拿过毛巾简单地围了下腰间,遮住关键部位。
他伸手撩开湿漉漉的银发,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忽然,一张干净的浴巾包住了他的脑袋,也遮住了他的视线。
温凉只能看见一片雪白,隐约映出男人的身影。
顾之行的动作很是轻柔,声音有一丝哑:“不擦干头发,想感冒吗?”
温凉抬起手想要撩开浴巾,又放下了,他鼓起脸颊,小声道:“这么长的头发,剪掉算了,太麻烦。”
顾之行停下了动作,没有动他头上浴巾,淡淡道:“可惜了。”
说完,也不再管他,只留下一句“自己擦”,便转身走回房间。
身后,温凉摘下浴巾,露出一张微红的脸蛋。
半晌,他拿起浴巾,粗鲁地擦了几下长发,便走进房间。
*
晚餐依旧是营养液——
本应如此,不过在温凉的要求下,他下厨做了两碗面。
第一次做,调味有些失手,不过,顾之行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饭后三十分钟,顾之行揉着眼尾,撑着困倦,将要出差的事情告知温凉。
若是从前,他并不会提的。
温凉听顾之行讲完,才问道:“我可以跟着去吗?”
顾之行指间夹着一支烟,顾忌着温凉在,没有点燃。
他瞟了少年一眼:“小凉,这不有趣。你确定要来?”
“嗯,您说的这个论坛,与我的专业也有些关联,我想去看看。”
温凉认真道。
顾之行笑了,应道:“好。”
温凉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还需要更多理由说服男人,没想到对方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
顾之行将那支没点燃的烟放回去,低声道:“就当庆祝你通过初赛。”
“谢谢顾医生。”
温凉随着他站起来,笑着道。
顾之行微微挑眉,看向他。
他便上前抱了下男人的手臂,轻声道:“……谢谢哥哥。”
顾之行低头看着他。
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高兴。
真是好养。
*
春夏交接之际,气温变化莫测。
每当这时,顾之行总要病上几回。
这次也不例外。
昏睡了一两天后,他恢复了些许。
出发的清晨,顾之行醒得很早,收拾好东西,便拎着睡眼朦胧的少年上了飞机。
他们乘坐的是私人飞机,空间宽敞,条件舒适,也没有外人。
飞机起飞后,顾之行便靠着躺椅,闭目休息。
温凉坐在他旁边,手持平板,看着复赛的资料。
身旁有其他人存在。
顾之行保持着浅层的警觉,本以为无法睡去。
少年平稳绵长的呼吸,偶尔调整坐姿时头发摩擦椅背的声音,让顾之行渐生困倦。
他屏蔽掉脑海里的杂念,缓缓睡去。
温凉忽然感到肩膀上一重。
他意识到什么,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平板,偏过头。
落入眼中先是一个乌黑的发顶。
视线往下,那人纤长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淡色的薄唇……一一映入眼中。
他沉睡的眉眼有一种罕见的羸弱之感。
温凉的脖颈间微热。
顾之行双唇之间吐出的气息,恰恰落在靠近他腺体的位置。
虽然有抑制贴,那处还是有些敏-感。
他无法再次专注,索性也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间,他听着那人微弱的呼吸,也渐渐陷入梦境。
再次醒来时,一双手正轻柔地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温凉克制住警觉的本能,蜷缩在掌心的指甲慢慢收回。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依稀看见一双沉静的灰眸,眼尾和颧骨泛着红,纤长的睫毛微微垂落。
“……醒了?”
男人嗓音低沉,微微沙哑。
温凉却闭上眼。
他仗着意识不清,抱住了顾之行细瘦的腰肢,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伤着这个水晶一般易碎的人。
顾之行猝不及防地被抱住。
起初有些抗拒,却形成习惯没有推开。
便察觉到了少年的小心。
一觉醒来,他仍有些疲倦,心中却流淌着柔和的情绪。
顾之行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温凉的呼吸,轻触小腹。
他忍着异样感,抬起手摸了摸这个像小奶狗一样软乎乎的人,低声道:“……还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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