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乱和池上春对视一眼，心中坚定。她甩出留云剑直刺景响门面，借月剑绕到他背后呈两面夹击。

池上春趁此时匆匆开启法阵，一时间阴阳二气盘旋上升。

景响的悲风剑迅速抵在他面前挡住剑尖，后背张开一张白线组成的蛛网，借月剑无法动弹分毫，甚至红乱想要召回，借月剑都仿佛被黏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侧身翻转，留云剑凝聚了三道剑意劈向蛛网，蛛网瞬间撕裂，景响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在红乱身后，她早有准备，双手握剑从肋下刺出，却听见“锵——”的一声，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金钟罩？”红乱诧异，真目竟把这件功法也教给他了。

可等不及她再说什么，一丈粗细的树冲天而起，红乱顺着力道飞跃，跳在树枝上，藤蔓蜷着紫色花骨朵，蜿蜒着与红乱缠斗起来。

她被藤蔓缠住，眼见着被包成一团，她不慌不忙，双剑分出三道剑意，如同剪刀裁开一匹新布，藤蔓一条条落下，红乱踏着树干俯视着站在下面的景响。

“都是老掉牙的招式，也敢拿出来对付我？”

单灵根就这点不好，景响除了木灵力以外，其他四行也只会些小法术，对修士没有太多杀伤力。

“任何灵法在剑术面前都如同虚妄，只有剑意才能一往无前。”景响夸赞一番，“你的剑意又精进了。”

以前还能困住她片刻，如今却是不行了。

“不精进，如何敢与你打。”红乱一边说着，一边让二剑浮于两侧，剑诀一掐，剑身分化出无数道影子，以她为中心四散开来，仿若大日临世。

红乱站在剑阵中心，发丝纷飞，无数剑影倾泻，空间被割裂成碎片，扭曲地压向景响。

“新学的招式？”

红乱眉头一挑，没有多说话。

景响摘下左腕上的青玉镯脱手而出，滴溜溜一转在面前变成一圈人高的玉环，浑身散发着青芒将剑影死死挡在外面。

二人不断输送灵力，金青二色光芒大盛，不断在交界处泯灭，一时分不出高低，在红乱眼中却惊骇无比。

此举比拼的是灵力，红乱身为半步炼虚，周游全身的灵力广如瀚海，便是叫她自己数怕也数不过来，眼下撕扯不出个胜负出来，就像她努力修炼了几年的成果被全盘否定，以为自己快要翻身了，没想到一转眼头上还站着一团黑影。

红乱咬牙，看向还在运行阵法的池上春：“姓池的！到底好了没有！”

同时将方圆百里的灵力吸纳过来，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灵力漩涡，红乱输出的灵力越来越多，凝结的剑意越来越强，甚至有了实体。

她身后渐渐凝出一个巨大的剑身，比之景响的化神虚影不遑多让，而且越来越具体，连剑身篆刻的符箓也一一浮现出。

红乱锁定景响的周身，没有一刻犹豫，巨剑笨拙但坚定地穿过层层剑影死死钉在青玉镯上，红乱狠狠往下一压，玉镯顿时寸寸崩裂，网状的裂痕遍布镯身，只两息就变成碎片，篆刻的法阵也随之失去防御能力，强烈的压迫感直压景响而来。

景响不能躲，只好一展袖子，兜成一块大口袋，竟将丈高的巨剑收入囊中。

“袖里乾坤……”

红乱将通身剑影一收，“真是……”

她摇摇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神一凝，把所有的灵力都输送到巨剑中。

袖内乾坤并不能切断她巨剑的联系，如果灵力超过他能承受的范围，就算是合体期也无法承受空间爆炸的威力。

于是景响袖一抖，将巨剑甩出，在空中翻转了一下就死死钉入阵法中心。

红乱一愣，巨剑失去了灵力的控制，瞬间散开，原本被阵法揉成一团的宝物在灵力的润泽下，渐渐有了人形。

“嗬——”人形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景响从中感受到了冲天的死气，眉头一皱，却见红乱大笑着站到人形面前。

“枯鬼，你感觉怎么样？”

景响仰头去看，十几丈高的人形怪物勉强分出四肢和头部，五官不甚清晰，只能看出一张嘴不断张合。

“助我突破炼虚，我再为你打造一副全新的肉身。”

红乱似乎没打算听枯鬼的回答，指尖划开胸口扯出一条血红的线与枯鬼绑在一起，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顺着红线从枯鬼传向红乱。

吞吐间，红乱气势节节攀升，隐隐有突破炼虚的趋势。

池上春吐着血，半跪在地上，此阵损耗极大，不知废了多少心力，他抬头去看红乱，眼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

景响蹲下身，问：“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枯鬼吞食？”

池上春终于看了他一眼，“若她能杀了你，到也不白费我一番心思。”

景响无奈站起身，悲风剑握在手里，飞身去砍红线，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分毫，只能看向枯骨。

“仙修天道，鬼修地道，前辈如今身为魂魄，却寄生灵体，非人非仙，非妖非鬼，天地不容，为魔无疑。”

“晚辈也不知您是否有神智，但今日……”景响眼中青光一闪，十二品青莲显露，十二个人影同时出现在他背后，齐声道：

“您非死不可。”

话音刚落，十二人皆使出绝技——剑道、佛法、牵机、五行、气运……

红乱此时与枯鬼性命相系，若不反击恐会反噬自身，于是在她举剑的同时，枯鬼手里也渐渐凝聚一把灰色巨剑，二人同身同行，一举一动皆为契合。

景响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丹药大把大把地送入口中，灵力四溢形成风暴，才堪堪维持住。

池上春用一个颗水球仔细地把下巴上的血迹擦干净，仰头去看在天上对战的二人，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迷茫。

元婴对战半步炼虚，除了大师兄以外，怕是只有这个他不愿承认的师兄能做到。

升仙图是修士除了飞升外的第二个追求，景响做到了其一，能另他修炼的，应该只有飞升吧。

池上春出神地想着，天上战局已经快分出胜负了。

从红线与枯鬼链接开始，天上就渐渐笼罩着一层薄云，如今再抬头看，却都消失不见了。说明红乱突破失败，甚至她连经历雷劫的资格都没有。

枯鬼的身形缩小萎靡，慢慢变成一人高的样子，五官也清晰起来，有点景响印象中慈善老头的模样，只是死气缭绕，森森骇人。

“枯鬼，再助我！杀了他！”

枯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跟随着红乱行动。

红乱又笑，只眼神悲哀，看着枯鬼无动于衷。景响睨了她一眼，手腕一转，无视留云借月双剑对他的攻击，直直刺入红乱的胸膛。

以伤换伤，景响若是要与留云借月缠斗，红乱怕是早就吞食完毕，等她真正渡劫为炼虚期，哪里还需要与景响打，只是一个威压就能让他俯身跪地，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手沁满鲜血，一拔，红线齐根而断，没了踪迹。

景响腹部被掏了两个碗口大的血洞，**着血，一脚把红乱踹在地上，然后转过身看初具人形的枯鬼。

十二品青莲隐下，十二个人身合为一体。

灵力损耗太大，景响扶着头，身体有些颤抖，但还是紧紧握着悲风剑，时有雷鸣响起，轰耳欲聋，克制鬼物的最佳法器。

枯鬼失去了红乱的控制，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只留两个眼动直勾勾地看着景响。

景响对这个老头没什么交情，对他的眼神没什么想法，轻松砍下他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地上，化为一滩黑水，剩下的躯体也抖了一下，然后坠到地上。

景响看着下方一地乱景，深叹了口气，吐出一口血，略微清理了一下，这才落到红乱面前，开口：

“你已经半步炼虚，何苦如此冒险？”

“哈哈哈哈！”红乱仰天大笑，嘴角血丝丝流出，骇人至极，“半步炼虚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我皆知，化神就是化神，哪怕差半步，那也是遥不可及。”

“师尊曾在十几年前说过，我已心魔缠身，若是不能尽早破除，只能永远被禁锢在化神后期，终生无法寸劲半步。”

“老娘风光了几十年，最不怕的就是拼命，别说是禁术，就算是魔功我也要拿来玩！”

“千年万年，就算是寿命将尽，我也不在乎！”

说完，她神色一松，眼角一滴泪滑落：“我能等千年，可千年后，你还在吗？”

景响没有开口说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会活着，就像谁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一样。

她的心魔很简单，就是在升仙图上被景响压了一头，剑道蒙尘，至今也无法参破最高剑意。

只要景响还活着，红乱就不可避免被影响，除非红乱主动跨过去，否则就算他死，心魔也会一直缠绕着红乱。

景响等她平静下来，递给她一枚丹药，她毫无顾忌地一口吞下，完全不在意景响是否会给她下毒。

“你又输了。”

“哦。”红乱有些漫不经心，收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迹，从剑上挑出一些细丝。

“你的东西。”

景响接过，是战斗刚开始时被撕裂的蛛网。

红乱看着他把丝线细细缠绕起来，然后放进自己袖子里，忍不住开口：“千年冰蚕丝做蛛网，你脑子怎么想的？”

“好看。”景响似乎还真的仔细想了想，然后得出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真有病。”红乱评价了一句，又忍不住说：“千年的不牢固，你找来万年的再做一个。”

“蚕族寿命极短，就算修成人形也不过百年寿命，千年已是难得，万年的怕是只能找它们族长要了。”景响想起自己曾在极北寻找只有几十只蚕组成的族群，个中艰辛难以言喻。

“这么麻烦作甚，直接杀了剖腹，难道还少了蚕丝给你供奉。”红乱想的干脆，倒是符合她一向的性子。

景响摇摇头，显然不赞同她的做法：“我又不是非它们不可，杀了做什么，又没有用。”

“少假惺惺的，都修仙了，还那么在乎人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