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徐进刚走没多久,安明怀好不容易从煮熟的状态恢复正常,喊了声“大狗”,抄起暖气边睡得四仰八叉的咪咪,跑院子里去了。
下雪时他俩都没在家,小院里雪积了厚厚一层一点都没化,正是他施展拳脚的好机会!
大狗是一只乐于助人的好狗,安明怀在院子中间铲雪,它在雪块扬起的时候跳起来用嘴接。
而咪咪,四只爪子落在雪地上的瞬间,抖了下胡子和耳朵,头也不回地跑回暖气边睡觉去了。
等到好不容易清理出一条可供行走的路,安明怀手套都湿透了——光扫雪是不够的,他趁机堆了一个又矮又胖的雪人。
他给自己和雪人拍了合影,这才心满意足回屋去练琴,一直练到闹铃响,又连忙换衣服拿上钥匙准备出门。
徐进甩着手走下楼时,就看到门口的安明怀手背在身后,眼睛笑得弯弯的,“进哥!”
徐进心口跳了一下,“背后藏了什么?”
“你猜。”安明怀摇头说道。
徐进想不出来他会买什么,随口道:“我哪知道你买了什么,总不能是玫瑰吧,那也太俗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安明怀疑一副要破碎了的样子。
徐进连忙找补:“来我看看。”
安明怀眼眶都红了,将藏在背后的九支玫瑰花拿出来,举到他面前。
徐进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扇一巴掌,让你乱说!惹哭了还得哄!
他一把搂着安明怀的肩膀,一手接过花,搂着他在何雪亭几人看热闹的八卦目光中走出店门。
“哎你买的这花还挺好看,红艳艳的,这小包装真别致。”
徐进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才憋出两句,又拍拍安明怀,“行了你别这样,我挺喜欢的,回去就插上。”
安明怀这才抬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看得徐进心头打颤。
“真的吗进哥?你不要勉强。”
这会儿夜色深沉,街上没什么行人,徐进左右扫了一眼,手掌扶在安明怀后脑勺上,将他脑袋压低一点,嘴唇快速触碰在安明怀眉心。
微凉的吻一触即离,安明怀条件反射般抬手,指腹轻轻在眉心摸了一下。
“我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我真的挺喜欢的。”徐进揉揉安明怀头发。
安明怀这才点着头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徐进内心长舒一口气,还好安明怀好哄,这个破嘴以后真是得管管。
安明怀手指在徐进垂下的掌心中勾了两下,徐进默不作声反手握住他,两个人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互相交换温度。
徐进余光往他脸上扫了两眼,安明怀果然笑得更高兴了。
他歪着脑袋在徐进肩膀蹭了一下,“进哥,家里还有一个惊喜。”
徐进一时半会儿不敢嘴欠,把“你小子又憋了什么屁”咽下去,换成“那我可得期待一下”。
安明怀晃晃他的胳膊:“等下回去就可以看到了。”他的小雪人圆圆胖胖,进哥一定会喜欢,等会儿进哥一高兴,肯定会愿意和他再亲亲一会儿。
安明怀满心雀跃推开大门,“进哥你看——啊啊啊大狗拿命来!”
徐进前脚刚踏进门,就看到大狗正在吧唧吧唧啃安明怀堆的雪人,可怜的雪人大半个脑袋已经没有了,安明怀大叫一声跑过去,大狗还以为安明怀在和他玩儿,在院子里又跑又跳,气得安明怀哇哇叫。
他实在抓不住大狗,只能向徐进告状:“进哥!你看大狗!它欺负我!”
徐进正站在残缺的雪人前拍照,闻言忍不住轻笑几下,抬手打了个呼哨,“嘬嘬嘬大狗过来。”
毫无防备的大狗刚跑到徐进腿边,就被安明怀一把搂住脖子用力摇晃,狗头在空中晃出残影:“你这只坏狗,你为什么要欺负我的雪人,你这是要送给进哥的!”
大狗伸着舌头去舔安明怀,气得安明怀用力揉搓它的狗脸。
徐进将残缺的小雪人照片设置成手机屏保,揉了把安明怀脑袋:“你的惊喜我收到了,确实不错,我很喜欢。”
“你是在嘲笑我吧!你刚才肯定是在嘲笑我,太过分了进哥!”安明怀跟在徐进屁股后面,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徐进一本正经地说:“像我这种老实人从来都不嘲笑别人。”
安明怀又追着大狗满院子跑,顿时院子里都是欢快的笑声。徐进站在客厅门口,心想,这小子真是有活力。
这个院子自从建起来,匆匆二十几年一晃而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想着安明怀明天要早起去上学,徐进早早就催他:“去睡觉,明天早上你切点牛肉和辣椒酱一起夹个饼子吃,记得冲两个鸡蛋喝,吃完了喊我送你。”
徐进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门外安明怀携猫带狗的来了。
他一把将枕头和被子丢在徐进身边,狗熊上树一般哼哧扑过来,“进哥我来啦~”
徐进满眼惊愕,猝不及防被他抱个满怀:“你来干嘛?!”
安明怀在他胸口蹭蹭:“我来找你睡觉啦进哥。”
徐进头疼地伸出食指,抵在他脑门上,用力将他推开一点:“你放着自己的床不睡,干嘛跑来挤我?”
安明怀拍拍枕头,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可是前两天咱俩都是一起睡的,没有你我睡不着。都一起睡过两天了,你就不要害羞了啦进哥。”
徐进反抗无果,只能黑着脸,要求安明怀拉着枕头睡去床边。
安明怀照做后,欢快地跑下床关了灯,撅着嘴凑过去,声音羞涩地说:“进哥快来,现在是晚安吻环节。”
*
翌日,安明怀趁着大课间去找程凌。
程凌玩味地搓着下巴:“兄弟你这满脸红光,状态不对劲呀。”
安明怀害羞地点点头,“嘿嘿,现在进哥是我男朋友了,我们还亲了……”
程凌用力鼓掌:“兄弟你这个进展真是喜人呀!我辈楷模!”
他俩欢天喜地地聊了一会儿,程凌忽然问他:“你明年就要出国了吧,到时候怎么办?异地恋就够辛苦了更别说跨国。”
“我还没想好。”安明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望着窗外干枯突兀的树枝。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凌冽萧瑟,到处是没有饱和度的灰白,仿佛等不来立春。
如果他出国去,进哥愿意等他吗……
明年三月才去线下考试,还有四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他想清楚。
程凌没再往他心上扎刀子,拍手拍拍他胳膊。
安明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扭头问程凌:“有没有什么靠弹琴就能挣钱的法子?”
进哥最近每天纹身工作都排得很满,回家后手腕和手指一直不舒服,他时不时得给揉揉。
但是这种病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最重要的是休息。
不管他是否要出国,如果能找一个赚钱的门路,至少可以让进哥轻松一点。
程凌开始掰着指头算:“当家教可以,但是咱们学历不够工资比较低,而且还要上学抽不出时间。”
安明怀点头。
“饭店卖唱的活也只有周末能干,挣点零花钱还行,再多就不够看了。”
安明怀又点头。
程凌忽然一拍脑门:“要不你去当个音乐博主吧,有空了就录点曲子发,没空了就趁练琴的时候直接开直播。”
安明怀点了下头,又迟疑地问他:“能赚到钱吗?”
程凌胸脯拍得砰砰响:“有粉丝了可以接广告,我记得有的博主报价可高了,你先试试呗,有个手机就能干,干不成也不亏,反正咱们天天都得练琴。”
安明怀一想也是,反正手机他有,买个支架就行,他用力点了下头,一把拍在程凌肩上:“好兄弟还是你办法多。”
程凌越想觉得越觉得有搞头,“让我回去也买个手机支架试试,哦对了,账号你自己做,有机构过来签你的话千万别答应,那些机构九成都是骗子,解约的时候还得把你辛苦运营起来的账号抢走。”
“平时直播录视频的时候也注意点,别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露出去,有人专门扒这些。
安明怀立即答应。
他忙里偷闲思索了一早晨,还没想好第一个视频到底发什么,就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他原本打算边和徐进打电话边吃饭,结果刚打好饭,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小怀,吃饭了没有?”妈妈温柔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安明怀顺手将筷子放下:“还没有,马上就吃了。”
“那你快吃,咱们边吃边说。”
安明怀嚼着程凌打回来的香菇蒸鸡,听妈妈说旅途中的趣事。
等他放下筷子,妈妈才试探着问:“小怀,昨天老师发的校庆表演里怎么没有你?是因为中期考试没有考好吗?”
安明怀平静地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净嘴:“中期考试成绩老师没有发给你吗?我请了两天假和朋友出去玩儿了。”
“哦哦,妈妈就是随便问一下,去哪儿玩儿了呀,玩得开心吗?”妈妈连忙换了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
“就在附近没有走远。”安明怀说。
不开心……
他不是去玩儿的,他参加了大爷和大奶奶的葬礼,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但是不可以和老爸妈妈分享。
他们理解不了,他为了一个朋友的爷爷,请假缺席校庆舞台。校庆的时候会来很多校友,对爸妈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展示他的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被他丢掉了。
穿着小西装在学校礼堂中央弹琴,或许看起来非常光鲜亮丽,但远比不过穿着旧的军大衣在灵棚里为大爷和大奶奶演奏哀乐,送他们在哭声里走远。这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老爸是接受不了的,干脆告诉他们自己出去玩儿了,反倒更容易接受。
老妈没再追问,换了话题:“你爸爸已经把银行卡都解冻了,你怎么一直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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