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第三年春来的晚,难得几个阳春日,一场绵绵阴雨后卷了个倒春寒。
宋诩白日衙门里当值,这天傍晚回来,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的人听到靠近的马蹄声,掀起帘子,两人遥遥打了个照面,只是一个车里,一个马上。
鬓角星星的老者冬日里受了些风寒,开春了还未止住咳,话说到一半咳得厉害。
末了他问:“你去不去吊唁?”
宋诩心里没有太多滋味,路过宋景和的马车时,他冷冷道:“你儿子死了与我何干。”
面容沉静的老者闻言,见他确如心里所料,便放下帘子不再言语。
那辆马车很快驶远,过来给宋诩牵马的小厮说宋大人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穿着常服的青年翻身下马,还是那句“与我有何干系”。
宋景和老年丧子,宋诩青年丧父。
不过两个人面上皆是无喜无悲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伤痛
进了门,前院后院都安安静静,知道他回来,只有一个小丫鬟跑出迎接。
他前年从外地将兰青带回来后,府中人多嘴杂,她被人气得大病一场,宋诩便将下人罚的罚,卖的卖,如今剩下的人屈指可数。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今日不吃不喝,请了大夫回来她总躲着,咱们怎么劝她也不听。”
宋诩皱眉:“这事怎么不派人出去告诉我!”
小丫鬟怕他,被这么一斥,缩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成了个闷葫芦。
望着明间里透彻的烛光,他心绪极不宁,一面推门而入,一面喊着兰青的名字。
蕉鹿堂里还烧着炭火,叫春英的管事妈妈蹲在桌子边上,她好言好语劝人,可所在桌子底下的女子捂着耳朵,面朝着壁,呆滞的很。
听到门外声音,管事嬷嬷苦着脸行了个礼,一肚子苦水说不出口。宋诩向她问了些事,等老嬷嬷一五一十说罢,这才让人出去。
“兰青。”
空荡的屋子里,清俊的男人跪趴在桌下,他脸上露出笑,朝她轻声哄道:“桌子地下又窄又小,都躲了一日,饿不饿?”
“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明儿我告假一日,就在家待着,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兰青,别不说话,我有些怕。”
他慢慢靠近,身子挡住了光。没了光亮,桌下更暗,抱膝缩成一团的女子抬起头,惨白的脸上一双眉紧蹙,满眼的惊恐。
“你把光挡了,我看不见了。”
被关在湘王府里那些暗无天日的回忆又涌出来,她抱紧自己,脑袋隐隐作痛。
宋诩见状,却是将人一把按到怀里。
“宋诩!”
兰青蓦然一惊,用力怕打他,指甲刮到他脸上划出血丝,又勾乱了男人的鬓发,他身上熨帖的官袍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可换来的是愈发用力的怀抱。
“兰青,是我。”他埋首在她耳边,一字一字重复自己的名字,这之后更温柔道,“我怎么会害你呢。”
“不都是你害的吗?!”
宋诩知她心里那处不能道的伤,连连说是。
他把人抱出来,道:“我那时候心里腌臜,总想是科考做官,发财升官,才十七八岁呢,就不是个东西。”
而她才十五岁。
“兰青,我对不起你。”
狼狈的年轻人捧着她的脸,灯烛光落在疏朗俊逸的眉目上,他笑也笑不出来,勉强几次却红了眼眶。
“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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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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