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后,宋诩因着与兰青的婚事,不得不去宋景和的府上。
两人的婚事冷冷清清,病中的祖母视物模糊,兰青敬茶时她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孩,明明该要端茶了,却抓到了兰青的手。
“你真的喜欢我这个孙子?”
彼时兰青像是认命了,便点了点头。
“若是不喜欢,也有法子。”
兰青举起手中的茶盏,摇头道:“祖母多虑了,都已到这般地步,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上座的老妇人闻言,接过了她的茶盏,微笑道:“过日子罢了,阿诩也不算十恶不赦之人,日后记得去看看我。”
兰青下意识地看着不远处的宋诩,一身朱红衣衫的青年今日愈显俊秀,只是自两人踏入府中起,他便冷淡许多。
兰青自幼与他一起长大,当中缘由岂会不知。
顾及着宋诩的心情,兰青到底是一番字斟句酌,婉拒了祖母的请求。
夏日天光灼灼,出了门,宋诩面上便有几分轻松,两个人回了一趟庄子。
宋诩在路上买了一堆黄纸金元宝,带着兰青爬过庄子后的小山包,只见一座孤坟伫立在高大的桑树下,一年未至,杂草丛生,兰青歪头看着碑文上的字迹,幼年的往事却多已模糊了。
宋诩这一年忘了差人清理这座坟,杂乱生长的葛藤爬了一地,见此情景,他脱了外衫,独自先清理了一番。
“你爹若知道了,会高兴么?”拔完草,宋诩好奇问着兰青。
“我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我都忘了。”作新妇打扮的少女摇摇头,声音低低。
“我从前听庄子里的管事说,兰先生在世时,是四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与你有八分相似。”宋诩笑叹着取下树枝上挂着的外衫,一面穿衣,一面提议道,“等会祭奠完岳父,我们从村里的路走,那些四五十的妇人想必都还记得你爹的模样,届时问一问,回去我替你画下来如何?”
“不要!”
兰青捂着脸,眉头蹙得紧紧的。原来她小时候带着宋诩的衣裳去河边洗衣,总是被村里一群死八婆打趣,一会儿给东家阿狗做媳妇,一会儿给西家阿猫做丫鬟,给小姑娘羞得头不敢抬,以至于每日天不亮就赶着去洗衣裳,省的与人撞上。
宋诩不知,蹲在坟前折黄纸,随口问道:“为何呢?”
“路都走烂了,想换条路走。”
神情低落的少女挽起袖子挂金元宝,似乎不愿去想庄子里的往事,宋诩看在眼里,心里如何,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才洒的一瓶酒不多时便被暖风熏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浅浅的酒香。姿容俊逸的男人聚拢起坟前的纸灰,拉着身侧的女孩一道拜了三拜。
额头触及温温热的青砖,宋诩余光瞥着兰青。
她跪在自己的衣摆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得是什么,总是愁眉不展。
皙白柔弱的面孔半爿落在阳光里,像是一朵被摧开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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