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宿的梦，虽然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通过被汗打透的后背，蓝燕仪还是轻而易举地推断出这不是什么好梦。

一头栽倒在被子上，发现短发也一样被汗水打湿，黏腻到浑身难受。

洁癖发作，用小皮筋在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让头发尽可能地远离肌肤，蓝燕仪慢吞吞地出了房门，走到洗手间的洗漱台前。

林霁正在刷牙，手里的动作一停，从镜子里看见她。

“你没去学校？”

她嘴里的白沫顺着嘴角流下去，差点滴在衣服上，蓝燕仪一步上去，按着她的头，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休息。”

有段时间没聊天，这感觉熟悉又陌生，蓝燕仪松了手，也从镜子里看她。

“咕噜咕噜。”林霁喝水漱了口，将散落的长发甩到后背上，侧过头，激动道，“昨天烟雨更新了！好多章！”

昨天蓝燕仪说了以后她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烟雨真的更新了。因为字数太多，她舍不得睡觉第二天看，熬夜把它看完了。

“是吗？”蓝燕仪从她背后去够台子上的水杯，差一点，她向前走了一点，按住了洗漱台，在一个瞬间将林霁圈在怀里。

缩成一团的某人红着耳朵从她手底下钻过，站在一边，大声道：“我好了！”

“哦。”蓝燕仪用余光看着她，淡定地将眼前的牙膏挤好。

“你没看烟雨的小说吗？你不是她的粉丝吗？”林霁又凑过来，叽里咕噜问了一堆。

我是不是烟雨的粉丝？

蓝燕仪认真思考，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这个作者罢了。”

粉自己这样的事情，蓝燕仪自认为是做不到的，有时候看到自己几年前写的文，她都觉得羞耻，恨不得大修特修，或者彻底删去。

“诶？”林霁拿毛巾的手顿住。

“对了。”蓝燕仪扭头看她，空间太小，好像将她逼在角落，“昨天的问题……”

林霁松了手，让毛巾重新挂在架子上，晃来晃去，她本人则靠在墙边，屏住呼吸，被蓝燕仪的目光限制在这一处，挪不动腿。

越是漫不经心的人，认真起来越吓人。

“我喜欢的是女生。”

“啊——”

林霁贴着墙跑了。

被她用力打开的门砸在卫生间的墙上，一个反弹，差点撞到正在刷牙的人。

蓝燕仪：？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大咧咧的少女刷完牙，用毛巾擦干脸上沾了的水，食指与拇指并在一处，搓了搓黏在一起的头发。

要现在洗头吗？

私心想撑到晚上，头皮却痒得难受。

啊。

湿湿的手掌擦过有些模糊的镜子，她忽而想起刚才林霁的眼神。

那个眼神——

她不会觉得我喜欢的是她吧？

……

“稀奇，你竟然会主动约我出来。”谢安渡揉揉眉心，将手头的工作丢到一边，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

“两位的咖啡。”服务员将咖啡放好，鞠躬离开。

对面的林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等服务员走了，才把头上的帽子揭下来，神色惊恐。

“你知道吗！”

“什么？”谢安渡吹了吹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我怀疑我室友喜欢我！”

“噗！”

咖啡毫无预兆地喷射出去，在桌上留下一滩痕迹，还有几滴溅到了林霁的手上。

林霁：……

她迅速抽纸擦了擦手。

失态的谢安渡咳嗽不止，着急地指着桌边的餐巾纸。

林霁小心翼翼地将纸巾递到她面前。

谢安渡连抽五六张，先把嘴边残留的咖啡渍擦干净，而后将桌上的咖啡擦干，在桌下找起了垃圾桶。

“您好，需要垃圾桶的话，在这里。”服务员不苟言笑地走来，将空空的垃圾桶放在桌边。

店家的贴心服务让谢安渡感受到片刻的窘迫。

谢氏算是名门，也称得上书香门第，这是谢安渡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她木着脸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寻思着家里人有多久会知道这件事。

对面的林霁依旧对自己的推理充满信心，不厌其烦地重复：“我真的怀疑她喜欢我！”

她这副自恋的样子，谢安渡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林霁还在A大上学的时候，就以“不要脸”出名，令多位爱慕者望而却步。

即使是谢安渡，也曾经被问过这个问题。

她似乎渴望被爱，又害怕被爱。被回答者顺势表白的时候虽然高兴，却能轻而易举地选择疏离，被回答者坚定否认的时候虽然难过，却更愿意继续发展关系。

因为不相信有人会真正爱自己，林霁就像刺猬一样拒绝着爱慕者的靠近。

谢安渡瞥了一眼包裹严实的林霁，即使对林霁有滤镜在身，她也说不出认同的话来。

要说蓝燕仪什么时候可能喜欢上林霁的，大概只能在她的漫画家身份暴露以后吧。

“把你自恋的性子收一收。”谢安渡一锤定音，否定了她的想法，“退一万步讲，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林霁激动地起身，被店员注视，又尴尬地坐下：“她对着我说她喜欢女生！”

“所以？”谢安渡轻轻叹气，“这大概是你没谈过恋爱产生的错觉。”

林霁不服气地摇摇头，愤愤拍桌：“你有对象你了不起！”

“有一个问题，我必须问问你，希望你认真回答。”谢安渡严肃道。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她？”

怎么可能。

林霁对自己说。

她仅仅是贪恋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柔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至和谢安渡分别，她依旧没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

蓝燕仪在做饭前才发现林霁不在家。

敲门没有回应，害怕林霁在屋里睡死，她推开门，才发现屋子里比以往干净得多。

自从她的时间和林霁岔开以后，林霁已经吃了一段时间外卖了，现在感觉关系有所缓和，她才想着做饭示好。

做完饭没多久，门口传来门铃声。

“你没带钥匙吗？”蓝燕仪开了门，自然地忽略她奇怪的打扮。

“忘了。”被谢安渡问得哑口无言，林霁这个时候都不敢抬头看蓝燕仪。

“先进来吧。”蓝燕仪把门开大了一点。

林霁踏进屋，鼻尖耸动，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嘴里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口水：“你烧了什么菜？”

“土豆炖鸡。”蓝燕仪随手关上门，“你吃过了吗？”

“没有没有。”林霁急忙摆手，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

“那——”蓝燕仪拉长声音，“洗完手过来吃吧。”

隔了一段时间，两人终于又能面对面坐下来吃一顿饭。

“你今天出门了？”蓝燕仪艰难地夹起炖烂的土豆，不经意地提起。

“去见朋友。”林霁把土豆捣碎，和饭拌在一块。

她看起来不擅长社交，蓝燕仪斗胆猜测，这个朋友就是谢安渡。

“哦。等会快递员会送几箱书过来，麻烦你搭把手。”

用吃的贿赂林霁，也是蓝燕仪选择做饭的原因。

林霁很有领地意识，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里，蓝燕仪也尊重她，从不带朋友回来。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搬不动箱子。

“好。”知道她喜欢看书，林霁随口应了一声。

结果。

等吃完饭以后，蓝燕仪把几个箱子拖进来，先不叫快递员离开，拆开来确认了一下是否有破损。

林霁被安排去检查最轻的一箱。

里面只有一个人的作品。

盯着漫画上的编号，林霁双手颤抖，深呼吸了好几次。

“怎么样？有破损吗？”蓝燕仪速度很快，已经检查完了其他几箱，走了过来。

她刻意将漫画家的作品交给林霁检查，希望能从林霁口中听到漫画家的消息。

“没有破损。”

快递员离开了。

“你是漫步雨林的粉丝吗？”声音颤抖。

闻言，蓝燕仪低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林霁蹲在箱子边上，神情十分复杂。

“是。”

她果然喜欢我！

即将恃宠生娇，但宠人的人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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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