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笙策马进林时,掌管禁苑的左骑营也跟着焦急追寻着疯马,最快的是都指挥使韩叶钧。林深雾重,韩叶钧骑着青鬃骏马从侧林破枝而出,逐渐逼近问药,拼命喊着,“放掉缰绳!松手!”
问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死死趴在疯马背上,直到眼看着即将撞上三人高的石头,她奋力拉起缰绳向后一坐。刹那间韩叶钧脚下发力,借着脚蹬凌空翻跃,脚尖一点马鞍,借势飞身上前,左臂一钩,牢牢抓住问药腰侧将她顺势滚回怀里。
疯马在下一刻斜撞入石头,发出巨响。韩叶钧抱着问药,在地上顺着斜坡滚了好几圈。二人不断喘着气,韩叶钧半坐起身,检查着问药有无受伤。问药摇摇晃晃地摆手,含糊地说什么,好似是“疼”。韩叶钧顿感不妙,隐隐看见问药前额发间有伤,拨开一看,半指宽的口子咧在额头上,往外不断渗血。
萧沐笙赶到时,韩叶钧已经将问药的脑袋包扎好,垫了衣服在问药身下。
“太子殿下恕罪,我已命手下亲卫抬来担架。还望殿下可以通传尚药房,在此地先为应昭察看有无内伤。”
萧沐笙翻身下马,靴底踏在碎枝上发出一声脆响,步子快得几乎失了分寸,却在临近时又骤然顿住。他眼眸扫过问药额上的纱布,喉头像卡着什么,半晌才吐出一口气,“辛苦韩大人。”
不到半刻钟,尚药房的人赶到,在问药周围支起半人高的简易帐篷。两位医者从问药的后脑勺摸到脚踝,回话道,“并无严重外伤,只是会留些淤青。”
“那她为何还不醒?”,萧沐笙自觉问得快了些,又正色道,“事出蹊跷,本王有话要问凝应昭。”
医者退出帐篷后,萧沐笙看向一旁皱眉的韩叶钧,压声道,“韩大人似有所思,可查到了那匹马有什么不妥?”韩叶钧咬着指甲背,回话,“马抓回来了,但我和手下看了好几圈,并无任何手脚。尧公主的所有骑装与用具,均由禁苑一手打点,不会有差错。我怀疑——”
韩叶钧不继续说了,萧沐笙点头,“可哪个贼人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胆敢害父皇新宠?除非贼人要害的是,阿尧?”
“咳咳,额——”,地上的问药突然整个人发颤,好似昏厥中受了极大惊吓,竟一下子厥过去。萧沐笙慌忙蹲下搂着问药,掐着她的人中,要叫尚药房过来。韩叶钧拦住萧沐笙的肩膀,压着嗓子吼道,“殿下莫慌!得罪了!”紧接着将问药的头向后抬起,深吸一口气压下去,不停给问药渡气进去;每渡十下气后,双手交叉重叠,按压在问药的胸口做起伏状。
萧沐笙紧张地盯着问药,直到她鼻间重新开始出气进气,才松了口气,后背坐在地上。先有动静的是微颤的手指,然后是抖动不停的眼球。
“醒了醒了……”,一旁的韩叶钧累得喘粗气,对萧沐笙提醒道。
“是你!”
问药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微张双眼,疑惑地看着眼前人道,“韩承仪?”
韩叶钧抹了下额头的汗,叉腰道,“禀应昭,韩承仪是家中小妹,我是她大姐,韩叶钧。”萧沐笙跟着解释道,韩大人是沙场老手,受了严重腿伤后才被自己调往禁苑。军中多有下了战场的兵有此应激之症,宫中的医师大抵不知道,人多眼杂又不方便韩叶钧救人,所以刚才多有冒犯,也并未叫尚药房的人进来。
“不言谢,今日是禁苑失察,未照顾好尧公主的马匹”,韩叶钧把说着什么大恩就要起身行礼的问药按回担架的软垫里,嘱咐道,“应昭不宜走动,我会命人将您抬回宫室里。一是为了尚药房的医师再对您查验一遍外伤内伤,二是……”
萧沐笙接话道,“有些问题,本王需要亲自询问应昭。”
两个时辰以后,问药不顾萧沐笙的劝阻,非要下地走动以示自己没什么大事。“磕了一道疤,是有点麻烦”,问药举着镜子左看右看,轻笑了下,“怎么磕到这里了。”
萧沐笙思虑着问药所说的那根银针,偏头看向傻乐的病人,“后宫中人大多极为重视容貌,连我母妃也不例外,怎么应昭不怒反笑?”
问药走到萧沐笙面前,指着额头道,“我小时候在这里就有个疤,听说是我娘生我时候,被小鬼划了一道。不过进承和宫后,慎妃托花舍人帮我治好了,就连陛下也看不出来呢。”
额头的发香混着草药味钻进萧沐笙的鼻子,他眼神下移,对上了问药的目光。大方,炽热,明亮地闯进萧沐笙的眼底,引得他不得不在意,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又会第二次栽进这种情愫中。
他出声提醒,“应昭,似乎离本王近了些。”
“啊?哦殿下恕罪,我刚磕了脑袋,有点晕”,问药后撤两步,坐回桌边,“银针之事,拜托殿下再查验查验。如殿下所说,陛下那边我会缄口不谈,只当是我学艺不精,免得追究韩大人失职之过。”
承和宫的兰照姑姑过来,向太子道谢,接走了问药。
偌大的宫室里只剩萧沐笙一个人,门阀轻转,几名暗卫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萧沐笙捏着那张写满问药口供的纸,用蜡烛点燃,任证据飘散在空中,“叶家那个,还不知情吧。”
“属下不敢怠慢,一直并未对他袒露身份。”
“好”,萧沐笙握着问药刚喝过的茶杯,细细摩挲着边缘,“那就继续交给禁苑那边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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