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温以上了楼以后就没了动静,三楼最里面那间房间的门静静闭着,一点声响也没有,她没有再下楼,也没有任何解释。

为什么晚上九点,在下暴雨的夜晚,撑着伞却还是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家。

发生了什么,没有人问她,没人敲开她的门,她也懒得解释,反正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会因此感到心疼。

周雅倒是有点好奇,不怎么放得下心,好几次想上楼去问问,但所有人都盯着她,她是今晚的主角,所有的谈论都围绕着她。

她以为自己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温以,结果谁知道当天晚上就碰到了拿着杯子下楼找水的温以。

当时是凌晨两三点,就算再怎么闹腾,全家人都已经睡下。

但她有点睡不着,睡眠质量不怎么好,半梦半醒的听到楼上砰的一声响,声音倒是不大,离得远远的,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下意识想到一些不好的结果,公司前几天有一个员工因为压力太大跳了楼,在公司办公楼跳的,十二三层的高度,摔成了肉泥。

当时她也在公司,正准备睡午觉,也是这样类似的重物落地声,那员工早上还正好和她坐的同一次电梯,戴着黑色塑料方框眼睛,一双圆眼睛怯懦又不安地躲避旁人的目光。

这件事很快就被压了下来,非常娴熟,以前这种事情也常有发生,渐渐的都有些见怪不怪了,随便给点家属抚恤金,随便慰问一下做做样子,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把公司从这件事里面摘了出来。

周雅也渐渐从震惊到了麻木,只是夜里不时会有一些相关的梦魇。

今晚她被这相似的声响惊醒,慌慌张张地起床床上拖鞋,没来得及开灯看,拖鞋穿反了左右,套在脚上不怎么舒服,她也难得换回来,就这么将就着跑到门外。

楼梯和走廊都留了灯,灰暗的灯光,她站在二楼拐角处往楼上往,看到墙角缩成小小一团的灰,又可怜又无助,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像是死掉了一样。

周雅心里一急,加快脚步走过去,温以手臂环抱着膝盖,木讷地坐在地上。

地砖冰凉,她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灰白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低垂的眉眼,与藏在眼里、或许就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悲伤。

她刚才回到房间洗了个很快的澡,早早关了灯,浑身冷沁沁地钻进同样冷沁沁的被子里。

她试着睡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站在周雅身边的乔羽,没有医生说的,让她找时间做人流。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自己叫自己小以,叫自己宝贝,说没有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或许只是梦呢,或许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现实中还是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

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好好地睡上一觉,然后回到现实,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等她一觉睡醒,总有什么事情会变好。

但是她睡不着,头疼,没多久又发起了烧,本来之前的低烧就没完全好,今晚又淋了雨。

她都猜到自己会生病,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会直接喝两包药,之后情况还是糟糕的话就继续喝,一直熬到情况好转。

医院她倒不是很常去,小时候去过两三次,都是很严重的病,本来快要下病危通知书的程度了,但温母带她去的是那种很小很破烂的诊所,医生原本是乡下给猪看病的兽医,平日里也就治治感冒什么的。

医生什么都不懂,就说,回去吃两副退烧药吧,然后还说,哎呀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瘦啊?

温母说是她挑食,不爱吃东西,瘦巴巴一条,跟条小狗一样。

当时的她昏昏沉沉地依偎在温母怀里,她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了,她觉得很幸福。

这样的幸福甚至盖过了母亲的诋毁,小小的温以什么都不懂,觉得生病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想,如果自己能一辈子生病,一辈子得到父母的宠爱,乃至于偏爱,就像现在他们对她的弟弟那样的溺爱,那就算活活病死也没有关系的。

小孩的幻想从来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天真玩笑,温以也没和别人说过这些事情。

后来她长大了,发现生病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她自己会难受,她的父母也很少再关心她。

有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的父母会不会真巴不得她死掉。

如果当初是弟弟生了那一场重病,他们又该是怎么样的。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她和温母说很难受,都烧到了四十度,那么高的温度,却因为温母不想打车浪费钱,牵着她慢慢地沿着街道。走到三个街区外的小诊所。

还没有走到地方,温以浑身没了力气,温母一边骂她不省心,不懂事,一边不情不愿地将她抱起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省那么点打车或者坐公交的钱。

病后温以的身体变得很差很差,动不动感冒发烧。

一开始她想着能够向父母讨个安慰,一生病就颠颠地跑到人跟前。

那天温母的心情好,伸手探了探温以额头的温度,好笑地对身边不知道那个亲戚还是朋友说,看,这么小的年纪都会装病了,自从上次生病给了几颗糖,现在天天嚷着自己生了病。

她把温以往边上推推,说别挡着光,害她绣错了的话,她可是要打小孩的。

她当时在绣花玩,绣得不好看,只是一时兴起。

她给爸爸绣了一个护身符袋,给弟弟绣了一个蝴蝶的小荷包,温以以为自己也有,没有收到只是因为她的排在最后,还要等等,毕竟手工活也费时间。

但是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得温母都不绣花了,腻了绣花活,又学着去种花。

温以站在齐自己小肩膀高的花盆边上,又遇到温母心情好,指着这朵花说这是月季,指着那朵说那是玫瑰。

温母和她说,玫瑰有刺,长在枝干上,为了保护美丽的花朵免受灾难。

而月季有没有刺,温母好像也和她说过,但她忘了,只清清楚楚地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忐忑地问温母,为什么自己的礼物还没有好吗。

温母闻言从花丛间抬起头,凶巴巴地皱起眉,语调冷冷硬硬地问:“什么礼物?”

温以就说,爸爸和弟弟都有的,妈妈亲自绣的小玩意,就和护身符一样。

她也想要,特别特别想要,可是周母只说了一句“太麻烦”,然后就把这件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长大到现在,温以已经不太能明白自己当初那种迫切的渴望,她或许并非想要那么一件绣得丑兮兮小玩意。

她只是想要相同的爱,想要一个被爱着的佐证。

_

温以睡不着觉,头疼得厉害,已经开始发烧了,浑身一阵一阵发冷,肚子也冷,冷冷硬硬的鼓成一团,倒是不疼。

还好她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还吐了一通,她看书上有案例说是如果之前很剧烈的妊娠反应忽然消失,那很有可能是宝宝没有了。

脆弱的宝宝来这个世界看了一圈,发现这个世界还不够美好,所以去往了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温以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美好,可她什么都没有,如果宝宝不喜欢她,也怪不了谁。

只是现在还有希望,她想着吃一点药,免得情况更严重。

上次周雅给她买的药还剩几包,周雅本来是想着多买一点,买了好多袋,这种药的药效本来就比不上市场上的主流药品,店里也没进多少货,周雅干脆全买了,把店长吓一跳。

结果这么多药,没过多久就被温以全喝光了,药的味道也不好,只是她的病一直好不了,温度降不下去,好几晚烧到了三十九度。

这对于孕妇来说已经非常严重了,她自己也没办法,又不可能大半夜上医院,就只好吃点药,多喝一点水。

谁也不知道,白天一般都是低烧,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大家还觉得她懒,白天既不上班,也不出来活动,整天就缩在那房间里,灯也不开,什么都不做,比街上的要饭的、桥底下的流浪汉还要懒。

其实最开始,周雅和他们说过,说小以生病了,要在家里休息一会儿。

但是周父周母对生病的态度都很无所谓,因为他们生病,周雅生病,像平日里的感冒发烧,能有多大影响。

他们的生活很好,因为定期的健身运动身体也很好,小病好得很快,症状也不严重,他们就觉得温以这病很快就已经好了,只是因为懒才不愿意动弹。

不过他们没说,甚至没明着表现出来,温以就以为他们知道,她早就习惯了没有人关心,生病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有谁真正关心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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