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在见了三个男人后,纹清终于崩溃,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无尽的折磨想要逃离了。

但工作的事依旧没着落。

银行卡上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她把家里的老旧家具和电器全都换掉,还重新加盖了屋顶粉刷了墙壁,而公寓的缴费日也快到了,那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每次都想鼓起勇气去求筱影帮忙,临到头还是把编好的句子全都删掉。

巨大的压力向她层层进逼,企图让她失去理智。

而在父母身上,她已感觉不到一点安慰和依靠。

就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患上精神分裂症时,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纹清的外婆生病了,急性胆囊炎,要去市区的大医院做手术。

纹清自小是外婆带大的,祖孙俩感情要好,在J区的中心医院照顾她几天后,便自告奋勇要去帮忙看守老宅。

那满屋的鸡鸭鹅和看门的狗都是外婆所挂念的,不免除后顾之忧,她根本无心养病,日日嚷着要回家。

纹清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亲戚们的赞成。

母亲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当天上午,纹清就坐上小舅舅的车,离开了医院。

和煦的阳光洒在两旁的植被上。

一大片一大片苍翠的绿,让人目不暇接。

纹清已经好久没回过老宅了,村子的变化实在是大。

乡间公路平整宽阔,沿途民居粉刷洁净,路口设置着垃圾归置点,宣传栏上贴着爱护环境的标语,到处都彰显着新农村的风貌。

“这里要建度假村,已经在进行征地赔偿了,说不定你外婆的屋子也要包含在内,咱们家位置好,正好在跃龙湖边,那可是个好景点。”舅舅打了个哈欠,随意开口,谈起此地的规划。

“度假村?这里?真的么?”纹清有些惊讶,这个小村庄并不起眼,景色也平平无奇,怎么就能吸引到投资者的关注。

舅舅是个工地承包商,抓住了房地产行业蓬勃生长时期的尾巴,赚了一大笔钱,湖上镇那些老旧的楼房大多就是他的手笔。

作为镇上的百事通,他自然什么都知道:“这是深辉集团投资的项目,那可不是闹着玩,ZF的红章都盖了,咱们这儿也真是要富起来了。”

纹清兴致泛泛:“那也真奇怪,他们怎么不去驼峰山搞开发,那里至少还是个A级景区呢。”

舅舅可能也是想缓解睡意的侵袭,所以谈性大发:“你在城里工作那么久,岭城首富的八卦新闻都没听说过么?深辉集团董事长刘辉的前丈母娘就住在咱们这个村啊。”

“谁呀?”纹清这次是真来了兴趣。

舅舅笑道:“待会儿我指给你看,咱们要从她家路过。”

车子开过青溪石桥,南山已悠然可见。

老宅就在山丘的后面,那里是个洼地,有一大片湖泊,湖水湛蓝幽深,名字叫做跃龙湖,小时候纹清常常坐小船进到湖中去采莲蓬。

“快看。”舅舅放慢了车速,提醒道。

纹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沿着山脊有一大片白色的围墙,墙后是金色的琉璃瓦顶,红色的勾花铁艺栏杆镶嵌在汉白玉石柱上,复古的拱型窗后探出深紫色的纱幔,中外结合的风格,极豪华的一座别墅庄园。

宽大的车道一直从山顶修到湖边,两旁密植着松树,林木已经成型。

“看到没有。”舅舅啧啧称奇:“还好我没把老宅推了重建,再怎么修也是个笑话。”

纹清收回目光,心里倒还平静:“我还是比较喜欢杜家土楼,里面的天井多漂亮啊,冬暖夏凉的,下雨的时候更是壮观,像瀑布一样。”

舅舅点头称是,窃喜非常:“那叫四水归堂,聚财的,要不然你舅舅能这么顺利么?”

一席话说得纹清也笑了。

车子行到湖边,无波的水面,仿佛倒换了天地。

湖边各色花草,在十月的冷风下开得正盛。

巨大的引擎声传来,一辆黑车风驰电掣般从林荫大道上飞下来。

舅舅从后视镜中看去,又是一副嫉恨仇富的表情:“哟呵迈巴赫,车牌号还是一水的六。看到了吗,这就是小康和富豪的区别。你舅舅奋斗这么多年,才刚开得起宝马,本以为是人上人了,结果回到村里,什么都不是。”

纹清安慰道:“别这么说,你在镇上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何比去跟别人比呢。”

回到杜家宅院。

家中的花狗早已到翠竹夹道下迎接主人了。

这么久未见,它对纹清依旧很亲密。

舅舅把大门打开,几只燕子呼啦啦飞了出来。

屋里的天井比记忆中似乎小了很多,楼阁门窗也已经腐朽脱色,但是飞檐门牌雕镂依旧精致,桌椅摆设依旧古色古香。

这是清代时的土楼,杜家的祖上是清末最后一批进士,原来也曾风光显赫过的。

这座楼是行马村的一个地标,前两年还被ZF贴上了文物保护牌。

“纹清,你早些休息吧。”舅舅接了个电话,神情有些急促:“工地上出了点事,我要去处理。”

“好,舅舅一路平安。”纹清把人直送到阶梯下。

“屋子里什么都有,缺什么打电话跟我说就是了,我让人送上来。”

“好。”

看着车渐渐远去,纹清久久回不过神来。

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竟然真的要一个人留在这村子里了。

这座寨楼周围没有人居,只有南山处和山脚下才有人家。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没有人能及时相救。

她重回到天井里,明亮的阳光打下来,光柱里尘埃浮动。四面的门扉却是黑洞洞的,它们陷进旧时代的光影里了。

高堂上,外公的遗像静静地望着她,神情冷漠。

她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小花狗突然窜过来,护在她身前,朝外大声咆哮着。

一只身型硕大,皮毛油滑的黑贝狼犬来到院子中,透过大门的长廊远远地窥视着。

纹清心跳加速,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她对这种大型犬类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小花还在努力的吠叫,纹清迈着发软的腿步走到门前,狼狗吐出舌头,想要迎上来,等待它的是一道紧闭的门。

直到翌日的上午。

这道门终于再度开启。

纹清再三确认外面没有危险后,这才来到院子边。

趴在栏杆上往坡下望去,满壁的野菊花像一块天然的黄色地毯,毯子一直铺呈到水边去。

微风吹过,湖水荡漾,仿若一块粼粼的碧玉。

一方造型别致的凉亭半架在湖面上,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坐在那亭子里就可以惬意的赏花钓鱼。

谁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呢,纹清抬眼望向远处的南山。

金色的瓦顶如黄昏时落日的余晖,耀人眼目。

乡村的时光,是缓慢而无聊的。

缺少了网络陪伴,一切都回到了原始状态。

偶尔会有一个老人来串门,本来是想找外婆聊天,看到纹清反倒要惊吓一跳,然后猜测这个姑娘是杜家的哪一个孙辈。

“你是刁昕?刁昕好像要胖一些。”

纹清笑着摇摇头,耐心地等待她继续猜。

“筱影?不对,筱影没有那么高。”

“瑾秋?”等把杜家孙辈中唯四的几个孙女排除了三。

那么剩下那个就呼之欲出了。

“纹清!纹清,我记得小时候你是个假小子啊,怎么长成这么一个大姑娘了。”

纹清羞涩笑道:“小时候太调皮了。”

“那是。”老人感叹道:“带着满村的丫头到处疯,连南山上的谢荧都愿意跟你玩。”

“南山上的谢荧?”特殊的地名,陌生的姓名,这糊里糊涂的话增添了纹清的好奇心。

她连忙捧出茶水和点心来招待老人,希望她多留一会儿。

太过冷清寂寞,也会想要人陪伴啊。

“谢家的外孙女,出息得很,外国大学毕业的,她爸爸在岭城开着一家大公司,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

夸张的吹嘘一番后,她继续拉回正题:“那丫头最近也回来了,在村里要搞什么基地,种花草种果树,还要弄什么景区,反正阵势大得很。”

纹清想起舅舅提到的消息,看来那谢荧跟深辉集团的董事长应该有什么关联。

“前段时间什么区委书记,区长,□□,还有湖上镇长一大帮人,来到这周边视察,乌泱泱的车队开进来,咱们这里几百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老人说着喝了口水,脸上满是骄傲,似乎与谢家人相熟,自己也十分增光添彩。

纹清笑道:“谢荧我倒是完全记不得了。”

老人道:“你不记得她,她倒还记得你,上次我在亭子边遇到她,聊起她小时候的事,还说起过你。”

“是么?”纹清又惊又疑,这实在是意想不到,她竟然和深辉集团的亲眷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联系。

“那有机会倒要好好叙叙旧。”纹清笑道。

“她经常到湖边来钓鱼,我帮你留意着就是了。”老人很乐意为她们搭桥牵线。

纹清只当她是玩笑,附和着打趣:“那好,下次看到她,记得提醒我一声。”

送走老人已经是傍晚了。

松林里的路灯骤然全数开启,近五百米的林荫公路,像一条暖黄的遂道。

那明亮的光影,让人恍惚到了岭城的某个旧街区。

民国风情的砖石小楼,黑白分明的咖啡店招牌,看完电影的情人们在路灯下追逐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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