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约莫六点左右,纹清把做好的菜都端上了桌,堂屋里灯光昏暗,灯丝还时不时闪烁一下。

纹清这下傻眼了,总不能让别人从现代化的豪宅过来,直接穿越回古代吧。

“这可怎么办?”纹清左看右看都不满意。

老人道:“厨房里有盏烛台,把它放到桌上吧。”

纹清为难道:“这好吗?什么年代了,还用烛台。”

“你不懂。”老人笑道:“人家不在乎这个。”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纹清只得把厨柜上的烛台端出,放置在桌子中间,幸而铺了干净的桌布,青铜色的仙鹤型座台放在上面,倒别有一番风味。

而且关掉灯光,烛火成团只散到桌上,把四周诡谲的环境都消隐在黑暗里了。

堂屋的门檐下有一个硕大的燕巢,临近傍晚燕子们都归来,在四方的天井下来回飞舞着。

纹清擦了擦手,准备去院子里等待。

刚一出门,便看到门外站了三个人,身着黑色卫衣的谢荧正在拿着微单仔细拍摄门楼和窗棂上的雕花。

“你来了?”纹清看向另两个年轻的男女,得体而热情的邀请道:“饭好了,快上座吧。”

谢荧按下快门,仔细察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淡淡道:“他们不是客人。”说着把相机递给一旁的男人:“去下面等我吧。”

那身着白色衬衫,西装长裤,发型剪得利落干练的女人上前来,递给纹清一瓶葡萄酒,笑道:“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着便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下了翠竹夹道。

纹清捧着酒疑惑:“怎么不叫他们进来。”

“没关系。”谢荧跨进门槛,慢慢往堂屋里走去,她似乎对这清代的寨楼很感兴趣,一路都在左右打量。

纹清趁势看了看手里的酒瓶,上面满是法文。她不懂酒自然也不懂它的价值。

谢荧来到餐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位,老人端上红烧鲤鱼,笑着打趣:“小荧,你看人家可是花了心思的。”

谢荧邀她坐下:“婶娘,辛苦你了。”

那老人闻言,高兴不已:“不用客气,既然菜上桌了,我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年轻人叙旧。”

纹清大惊失色:“怎么要走呢,吃完饭再走吧,您可是我的客人呀。”

老人摆了摆手,卸下围裙便往外走:“我忌荤,吃不得这些,家里还有人等我呢。”

说完也不管纹清的苦苦相留,自顾出了长廊去了。

纹清站在门边,一时间心潮涌动,只觉得背上扎了千万根刺又痛又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行了,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人,你怕什么,快坐下吧。”

纹清只得回身,坐到右首。

“你要喝酒么?”

谢荧摇头:“不用。”

桌上的菜在烛光下看不出什么色彩,只有酱醋的酸香味在鼻尖萦绕。

谢荧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两箸菜,吃相优雅而得体,她的目光被廊下穿梭的燕子所吸引,对吃食上反倒并不在意。

“都十一月了,它们竟然还在这里。”

纹清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荧又道:“这座土楼很漂亮。”

听她提到这座古建筑,纹清终于有了话题:“屋子经了快五代人,里面的东西都算是文物了。”

谢荧把目光转到她脸上,看着她瞬息低垂的脖颈:“你是回来休假么?”

“算是吧。”纹清声音低呐。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害怕对方问她的工作,快到而立之年却是一事无成,那实在是难以启口。

谢荧拿起桌上的果汁,拧开盖喝了口,倏地微微一窒,拿起瓶身看了看,便把它推到一边:“准备住几天?”

“不知道。”纹清筷子尖在碗底游动:“等外婆病好了,我就会走。”

“唔。”谢荧没有多问,想来别人的家事她不太在意。

桌上重回寂静,纹清从余光中注意客人的喜好。发现她对每道菜都是浅尝辄止,也并不评论菜肴的好坏,似乎这只是这场饭局的一个过场,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你婶娘……”纹清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帮我做饭的婆婆,她说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

“倒也没有常常。”谢荧看着烛光冷冷牵唇,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浓密的影:“有人承诺说,她每年都会回来,可惜她骗了我。”

纹清尴尬地搁了筷子:“以前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而且自从念四年级后,每年暑假就开始上补习班,回来的机会变得很少。”

谢荧没有说话,她抱手倚靠在梨木圈椅上,仰头看着房顶纵横的橼木。

纹清幽幽地说:“对不起。”

谢荧微哂:“没什么好对不起。”

眼看又将陷入无尽的尴尬,纹清只得再度引出话题:“尝尝这个鱼,你亲手钓的。”

“我不吃鲤鱼。”谢荧道:“很腥。”

纹清羞赧地笑了笑:“不会的,我把它背上两条筋都仔细抽了,味道很好的。”

听她这样说,谢荧免为其难拿起筷子,挟了一点鱼肉放在口中,半晌道:“确实不错。”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是滋味,没有正常饭局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也没有老友重聚的温馨感,一切都是那么生硬难熬。

“这座楼有兴趣卖么?我可以出个很合理的价格。”谢荧终于进入了主题。

“啊?”纹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第一次敢那么短促的直视她:“你想买我家的主宅?”

“怎么?不愿意?还是做不了主?没关系你可以先跟他说,我会找人跟他好好谈谈。”

“这是文物保护单位,不可以卖。”纹清语气生硬了些。

谢荧冷嗤:“你急什么,这又不是乔家大院,不过是个清代小土楼,传世文物都可以买卖,只要你情我愿。”

纹清敛了眉目,只把眼睛放在桌上那沾了油点的桌布上。什么嘛,她还真以为这个姑娘是想来跟自己追忆幼年时光的,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是我外婆的房子,会留给我小舅舅,你去找他谈吧,跟我没关系。”纹清没有了客气,她一旦生了气,那些羞涩和扭捏就全然不见了。

谢荧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偏过头有些玩味地看着右边的女人,欣赏着她板着脸生闷气的模样。

这个样子就有趣多了,比那处处都小心翼翼显得生动了些。

纹清感觉到她那放肆的目光,没好气的乜了她一眼:“你吃饱了么?”

真是白瞎了这一桌子好菜,废了她那么多心力。

“没有。”谢荧重新拿起筷子,伸向那盘卖相还很完整的鲤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胃口大开后,鱼也变得美味起来。

纹清看她吃得这般香甜,自己却全然没了胃口。

知道她嫌弃自己带来的廉价饮料,想了想,还是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放在她面前。

谢荧看着那冷饮,再看看纹清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笑起来,渐渐地收不住,竟前仰后合起来。

这倒把纹清吓得个半死,不知道她这是抽什么疯。

“你干嘛?”

谢荧凑过脸去,微微眯了眼,收敛着瞳仁里的戾气。

天井里的天已经变成了灰蓝色,她脸上的冰霜被烛火融化了,一时间眉眼生色,清丽无比:“你这个样子,可爱多了。”

纹清满面通红,碍着天黑看不清,但颜色比正常肤色可暗了好几个度:“什么嘛?”她偏过头去,竭力掩藏自己的表情。

谢荧吃吃笑着,这个腼腆娇羞女人,算是这桌上最好的一道菜了,真是回味无穷。

“喜欢花么?”谢荧正色道。

“什么?”纹清不解。

谢荧笑道:“青溪桥旁有一个花卉基地,我带你去看看。”

“现在么?”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纹清不知所措。

“现在太晚了,等我想想。”她复靠在长椅上,微微倾靠着椅身,让它向后倒去,但很快又复归原位:“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我……”纹清不知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兴之所致。

“就这么定了。”谢荧从小就接受管理能力和领导力的培养,造就了这般强硬的性格。

她生来就有钱势,习惯掌控全局,也知道利落的决定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犹豫和失败。

而且对于这种性格孱弱的被动者,驯服她们简直轻而易举,她们永远不知道如何去驳回一个命令。

“谢谢你的招待,今天晚上,我过得很愉快。”谢荧站起身来,轻轻俯低了头,气息传到纹清的发顶上。

长廊上射进来一道亮光,那两个先时离去的年轻人重新出现在面前,他们站在门廊外安静的等候着。

谢荧绕过桌子,走到门边,她转过头,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捋过额前的碎发,精致的脸上多了点戏谑的笑意:“纹清,再见。”

纹清目送她们走到大门处,这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这时候去送客似乎迟了一些。

她脑中还在消化那些对话,那些突如其来的决定,只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

小花从阴暗的角落窜出来,一路跑了出去。

纹清唤道:“回来。”

但那狗已经冲到院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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