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祸患本身

我倒在柔软的床褥上,衣物落地,忽而见一个朱丹色的信封滑落至我身边。

魏楮堂先我一步把信封拾起,“这是什么?”

“别人送的……”

他把信封拆开,一枚金灿灿的羽毛状的东西落入他的掌心,似是真金,薄如纸页,纤毛细如发,如真羽翼。

他用两指捻起系在金子上的红绳,“书签?”

他冷着声问:“谁送的?”

“画铺老板,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我说,“老人家给的新年礼物。”

他脸色稍霁,继而揪着红绳,把它系在我的手腕上。我怕压坏了,作势要摘,他却说:“带着。”

他可能是看出我的担忧,附身在我的手心落下一吻,“坏了翻十倍赔你。”

房间开着高温度的暖气,外面的天由多云转晴,屋内的帘没拉,阳跟滚水一般,一股脑全泼进了房内。我浑身汗津津,红潮直漫上我的脸。我发觉身前的男人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眼神烈如中天的阳。

光线过于好了,我感觉每根毛发都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下,我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忙撇开了脸,还嫌不够,又用手肘掩住我的眼,金羽毛蹭在我的脸上。

我无意识地嘟囔了句:“怎么你们总盯着我看……”

“为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揭开我的手肘,把我的脸掰正,我挣扎了下,还是没拗过这男人。

他掐着我的脸,哑笑,带着戾气,“知道你有多招人吗?知道为什么外人总喜欢盯着你看吗?”

我被他摇得头昏,几近于迸发的边缘,头脑空白,怠惰于思考,只是摇头。

他没回答,反唤我“招招”,他唤一声,我应一声,如此反复好几次,直至他把自己泼在我的体内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满意了,才用宽大的掌安抚着我颤抖的神经,说:“不知道也好。”

冷静下来后,我空白的意识才渐渐有了色彩。他却在渐渐膨胀,我觉得我再不提出些要求,恐怕这男人就要先把我耗死在暖帐红床里了,我忙说:“说好教我下棋的,学费都交了,你不许赖账。”

魏楮堂直起身,看了我一会儿,继而从床头拿起件黑细绒长睡袍,披在身上,浅笑道:“依你。”

话毕,我突然感觉背后一空,随即一件风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他托着我的大腿,将我腾空抱起,就着这个姿势将我抱出门,如抱幼婴。

一出房门,微凉的空气吹散了我身上的热量,我不自觉打了个抖,魏楮堂问:“冷吗?”

“有点。”

“冷就抱紧。”

我手脚并用,将整个人缠在他身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不仅仅是因为冷,还因为怕摔,怕这偌大的房子里忽然冒出第三个人来。

他与我紧紧相接,他每走一步,我整个人就颠一下,他迈左脚时颠出,迈右脚时颠进,每一步都是像是精心策划的,每一步都是有所汲求。

至书房,我已被迷昏了头脑,忘了初衷,这男人却将我搁在罗汉榻上,像摆布一只玩偶一样,榻几上摆着的,是我与魏钟鸣尚未下完的那盘残棋——黑棋劣势,似乎输局已定。棋盘还没来得及收,连镶嵌在墙内的电子火炉还在不间断地散发着热量。

他坐在我身后,将我揽到他的腿上,“知道为什么会输吗?”

我摇头,细想后又点头,本想说技不如人,但感觉好像没切中根本,复又摇头,表示不知。

魏楮堂轻笑一声,摁住我的头,“脑袋被你摇得像只拨浪鼓。”

他遂细细跟我分析起棋理来。这人逻辑清晰,字句有理,冷静平和,不用转身看都能知道他面上是一副正经端正的君子模样,可他在底下却十分逾矩流氓,跟只喂不饱的馋虎饿狼。

我登时软了脊梁,用手肘将将支撑在桌沿上,才没倒在棋盘上。

他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问:“懂了吗?”

这人虽停,我却很自觉地保持着原有的频率,开合吞.吐,摇摆索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红热上耳,觉得不齿。

我本想开口揭开这男人的楚楚面皮,忽又觉得,开口了反倒是承认了自己的凌乱不堪、意乱情迷,很是丢面儿,于是咬牙倔强道:“勉强。”

“那复述一遍。”

我登时恼了,觉得被这人戏耍了,拍案道:“魏楮堂!”

他笑了,随即毫不客气地将我摁在棋盘上,满桌的云子顿时落了满地,发出珠子落玉盘的清脆的响声。

玉珠落地一般的声音,啪啦啪啦的响,越听越像流水声,可到最后,明明再没有云子掉在地上了,耳边的水声却依旧不绝于耳,愈发响亮,似有澎湃汹涌之势。

外面的阳流了进回来,金灿灿的,泼在人的身上,连带着热一起。整个空间都洋溢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息。

棋盘摇摇晃晃,桌沿上摆着两只青玉色的瓷茶杯,是刚刚我和魏老爷子对棋时用过的,颜色很是好看,被光一照更显得剔透如玉,光看着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眼见着这杯子要被晃下桌,我连忙抬手去护。

魏楮堂猛地一进,毫无征兆。我抖如筛糠,有稀碎的音节从唇齿间漏出,顿时汗津津、泪汪汪。

他的指背顺着我的脊柱骨滑下,说:“专心点。”

我支起身来,转身想要吻他,本想借此讨饶,却发觉这人已红了眼,可能是刚刚憋久了,现在一副不认六亲的模样。他反手就把我摁倒在棋盘上,我不服气,复又支起身来,吻到了他的唇。

我像胡搅蛮缠后终于吃到甜食的孩子,心满意足地转身,他的大手却把住了我的脖子。下一秒,我不自主地挺身,一时觉得自己像是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而在断裂的边缘,却发现了拱形门外站了个人。

我眼里还含着点泪汁,眼底还有些模糊,加之外面的阳一股脑泼在我身上,光线过分耀眼,搅乱了我的视线。我微细着眼,抬着眉心辨认了半天,才看出这人是谁。

这人面露惊色,跟我对上眼后,他耳根登时像被滚水烫了的熟虾一般,猛地窜红。他眼神发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跟被人点了穴位一样。

我反应过来后,也感到一惊,不知何时这里进来了第三个人,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条件反射地挣扎,魏楮堂却紧紧与我贴合,摁住我,不让我动弹。

这个男人转而把着我的后脖颈,一使劲儿,又将我摁倒在棋盘上,我感觉眼前一黑——一张柔软还带着点木质香的大衣笼罩在我身上。我适应过来后,看见大衣之下只留有一条细微的缝隙,让我得以窥见外面的世界。

下一秒,我看见面前摆着的那只青玉色的茶杯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可能是被魏楮堂拿起来了。

随即,我看见一个黑影撞击在来人的腹部上,来人闷哼一声,想来也是极疼的。而后这茶杯落在了来人的脚边,发出瓷器落地的声音——青色茶杯被摔的稀碎。

我方才万分留心,避着躲着,才没让这只价值不菲的茶杯掉在地上,魏楮堂却是毫不留情,说砸就砸。

“出去。”

这一声命令干脆简短,气势却是很惊人,连我都不由得打了个微小的战栗。饶是看不见他的脸,我也能想象到这人严词厉色的模样。

我大着胆掀开大衣的一角,看见魏桐一眼神躲闪,捂着中伤的腹部,落荒而逃。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偷食多日,躲藏良久,不也还是被魏二公子撞见了。

话说回来,这男人野如犬,蛮如兽的时候,简直就是无理可讲的,不菲的瓷器说扔就扔,连自己最亲的弟弟也是说砸就砸。

我将脑袋从大衣里探出来,转头眨着眼对他说:“下手轻点。”

他折起我的一条腿,将我翻转过来,面向他。他动作未停,看着我的眼问:“对你,还是对他?”

我整个人往后倒,背靠桌沿,木质桌沿硌着我,这个姿势很是憋屈。我本就是在一语双关,所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摇摇地支起身来,去寻他的唇,想借此躲开这个话题。

他却偏头躲开了。

紧接着,他挥手就将榻上的榻几掀倒在地,木桌上棋子、棋笥、棋盘和另一只青玉色的茶杯通通摔落在地。

一时间,清脆的破碎声,棋子落地声,实木撞地声接连混合在一起,像一阵极长的暴雷。

倒塌的声音太震耳,我再度受惊。

我眼底带着点脆弱的惊恐,看着他。泼进来的暖阳被规整的窗沿切割,阴与阳界限分明,而我在阳光下,他在荫蔽中。

在这么一瞬间,我居然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我们切割开,分离开,让我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十分陌生。

他表情未变,朝我俯身,从阴影处来到了阳光下,暖阳为他渡了一轮金。我眼皮哆嗦了一下,却发现他的动作轻缓了,他细细地吻我,似暴雷后的温风细雨。

没了阻碍,我完全倒在松软温热的热榻上,几欲失去意识。

他将自己埋在我的耳边,我隐约听见他叹声说了一个字。

祸。

祸有很多种意味:灾祸是祸,挥霍是祸,受惑是祸;愚人是祸,贼人是祸,美人也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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