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目而视,全然失了礼仪,发钗上的琉璃珠子微微晃动着,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闻枝则目光坦荡的直视着她,唇边弯着一抹淡笑。
彩薇见事不妙,躬身走到廊下,出来解围:“二少夫人,前面赏菊宴正热闹着,夫人特地遣了你来这里,你只管把事情做好,何必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这话既踩了闻枝,全了卢氏的面子,还提醒了卢氏不要过分,赏菊宴宾客重多,她是奉了婆母之命来的,若是搞砸了,卢婉想起王氏那冰冷的神色,脸色白了几分,讪讪的坐下。
“你说得对,卢婉面上挂起牵强的笑来,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贴身丫鬟翠英笑着拉起彩薇,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到了彩薇手里。
院子里重新恢复安静,刚才剑抜怒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闻枝也重新坐到了亭子里。
宴席直到申时才彻底散去,王氏以手扶额:“青竹阁那边怎么样了!”
嬷嬷小心的奉上了一盏茶水,看向神色疲惫的王氏,一字不落是把青竹阁发生的事情说了清楚,王氏眸光微眯:“当真是不长进,几句话便叫她这般失态,日后,我可怎么放心把国公府交到她手上?”
王氏的到来让沉寂的青竹阁热闹起来,人心浮动,卢氏当先迎了出去,把座位让给了王氏。
王氏目光落到满院的仆妇丫鬟身上,最后看向站在前面的闻枝:“你院子里的事端,你来说!”
闻枝上前一步,行礼一礼才开口答道:“今日晨时,有一个丫鬟说是三房的人,说是婆母有事找我,我便跟她出来院子,后来感觉不对,便差人把她押下了。
李嬷嬷站出来问道:“石屏,你来回话,你是怎么发现盗贼的。”
她话音落下,跪着的丫鬟里站出一个小丫鬟来,她身形瑟瑟发抖:“回嬷嬷,今儿一早,婢子和初夏两人被厨房的郑嬷嬷喊去帮忙烧柴,回到青竹阁,见一个人影鬼祟,便大声喊了出来,只那人蒙着面,看不清长像。
王氏看向卢氏:“可查看了,都少了什么东西。”
卢氏站出来答道:“婆母,还没有查探,就等着你来呢。”
即如此,你和闻氏带着丫鬟去看看,少了什么东西,说完,她看向一边的闻枝。
闻枝恭敬应是,卢氏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丫鬟进了屋中,闻枝带着冬月跟在后面,也走进屋里。
衣服首饰被翻的杂乱,闻枝走到梳妆台前,发现匣子的首饰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其余到是没有动过,几间房间连着丫鬟的住处一番盘查下来,没找到任何赃物,不过是少了些首饰。
卢氏抢在前面站在王氏跟前回禀,斟酌着开口:“只是少了些首饰,如今重要的是把贼捉出来,不如先把那个丫头带出来审问一番,说完,她抬眼打量坐在上首的王氏。
她微微阖眼,手里轻轻转动着佛珠,佛珠表面光滑,显然是常年在手里把玩的,正到闻枝盯着王氏转问最后一颗佛珠后,她才开了口:“嗯。”
说完这句话,王氏站起身来,神色有些厌倦:“回去吧!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凉风乍起,冬月点燃了屋中的灯烛,看向端正坐着的闻枝:“姑娘,夫人今儿是什么意思,怎么瞧着不想查呢?
闻枝从书里抬起了头,轻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想查,是无从查起,今日宴客众多,进出之人杂乱,恐怕那贼早以经卷了东西逃出府去了。”
冬月有些好奇的开口“姑娘,那贼人能捉出来吗?”
闻枝微微愣住,沉思片刻:“不知道,说着,她合上了手里的书册,好了,我也乏了,今日早早歇息去吧!
冬月闻枝站起身来:“婢子服饰姑娘更衣,闻枝任她将发髻打散,脱下衣裙,换了寝衣后躺进被子中。
“姑娘,白日遭了賊人,今晚就不熄灯了,可好?”
闻枝点了点头,随即叮嘱道:“你也去睡吧!”
屋中烛火明亮,窗外的风声呼啸,闻枝盯着藕荷色帐子上的绣的成片的牡丹沉思片刻起了身,她蹑手蹑脚下了榻,为了不惊动旁人,索性打了赤足,走向屋中的洗漱间,她的五百两家私,特意藏在了浴盆的一个暗格里,这浴盆是她出阁前特地使了银钱,让工匠打出了暗格。
她借着烛光找出暗格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匣子,打开只见一个个银元宝码的整齐,心下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放回去。
翌日,盗贼的事情就查了个水落石出,引走闻枝的小丫鬟是洗衣房的下等丫鬟,她家中哥哥滥赌成性,银钱还不上,就动了歪心思,特地趁着国公府里宴请宾客,里应外合偷了银钱。
闻枝听后有些怀疑,不过这件事怎么也要查出来賊人,压住府里的丫鬟婆子们。
是夜,闻枝睁开双眼,便觉鼻端传来一阵异香,极淡的气味,裹挟着寒意钻进鼻腔,她微微皱眉,她不喜香料,屋中从未用过熏香。
闻枝沉沉夜色里摸索着下了榻,脚掌虽然穿着袜套,踩在地上却依旧冰凉一片。
冬月在外间的小榻上就寝,闻枝走到了外间,摇晃起沉睡的冬月。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重,脚上也好像灌了铅沉重,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冬月,闻枝咬了咬牙,抬脚走向屋外。
门被打开,寒风迎面吹来,裹挟着烧焦的气味,闻枝清醒了几分,不由微微睁大双眼,少女漂亮的眼眸中映出雄雄大火。
浓烟习卷而来,闻枝措不及防吸入喉腔,猛的咳嗽了起来,她下意识往院外跑去,可不过跑了几步,脚便停住,回头看向身后,那里已被浓烟笼住。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绑子声响过三巡,一辆疾驰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正门,车身奢华精巧。
有人挑开厚厚的青色帷幕,刚想抬脚踏下马车,肩头便被人揽住,季令成红光满面,双眼迷离,笑着看向谢池:“谢兄,这杯敬你,敬你日好平步青云,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谢池毫不留情拉住季令成的手臂,反手将人摔去车厢,季令成跌进车厢,恍然不觉,打了个酒嗝睡去。
谢池走下马车,脚步踉跄,一旁的何正眼疾手快的扶住,谢池靠着他站定,目光扫视一圈,看向一边的黑衣侍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兄,我们明日再喝。”
黑衣侍卫悚然:“谢郎君,你认错了人!”
“什么,谢池眸光定定看向黑衣侍卫,良久,他勾唇朗声笑道:“你这小子,又和我开起玩笑。”
一旁的何正面色尴尬,对那侍卫道:“好了,快送季公子回去吧!
说着,他拉住谢池手臂,忙道:“郎君,你吃醉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没吃醉,季兄呢,再满一杯!”,说着,谢池推开扶住他的何正,抬手拍向国公府的大门。
守门的小厮被吵醒,慌忙开了门,不由惊讶:“郎君怎么醉成这样,说着,搀住身形不稳的谢池,与何正一同将他扶进国公府。
已至亥时,国公府里灯火通明,却行人稀少,谢池走了一段路后站定,摆手道:“不用扶了。”
何正顺势松手,熟练从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倒出了两粒药丸递给谢池:“郎君,醒酒丸。
两人说话间,偶有风声吹过,一阵沙沙声后,一个黑色是身影极过的闪过,何正脸色微变,国公府有侍卫把守,此人穿梭其中却没有被察觉,定是个中高手,他看向谢池:“郎君,有贼人入府。”
谢池微微敛眉,看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那里是出府的路,他翻出烟火炮,随即点燃。
明亮的火光在天空中绽放,迅速引来一队巡逻的侍卫,见到谢池主仆两人,连忙跪地行礼。
一旁的何正开口道:“快去追贼人,往东南方向去了。
侍卫们慌忙起身,快速跑进了夜色里,身影逐渐被黑色淹没。
“这帮人真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人连府里进了賊都不知道,郎君,不如你先回院,小的再派些人,何正说着,转身看向谢池。
少年身影颀长,此刻站的笔直,面上因饮酒的缘故,染上薄薄的一层淡粉色,眼神却始终清明。
他看向何正:“刚才那人,是从西北方向来的。
西北方向是府中女眷所居,内院并无侍卫巡逻,也只配了些有些功夫的婆子巡夜。
何正微微愣住,谢池却抬脚走入内院的方向:“去慈云阁。”
…
冬月还在屋中,别人的死活她可以不顾,可冬月,她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甚至在闻枝幼时患了天花,依旧会陪在她身边的人。
闻枝快片跑向院里的水井,搬起水桶往身上泼去,冰凉的水从发顶浇至全身,没有手帕,索性撕掉一块衣裙,打湿后掩住口鼻。
火势很快就烧到了正房,劈哩叭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闻枝抬脚跨过一出烧掉落的房梁,双眼被熏得几乎挣不开。
冬月被她背见肩上,火舌席卷裙裾,灼痛感传来,闻枝忍着剧痛加快脚步,并未注意一节烧断的木头挂在屋脊上就要摇摇坠下,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射出,那截断裂的房粱被打断原本的坠落方向。
闻枝微微愣住,若不是这支羽箭,恐怕她和冬月都会被这块房粱砸倒,她循着羽箭的方向看过去,漫天火光下,一抹绯红的身影逐渐走进,少年的面容逐渐清晰,是谢池,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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