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被诅咒的王子14
到了晚上,座钟刚敲响六下,解不语就在变成烛台的管家劳伦斯的催促下,端上药箱,走上三楼,去给赛伦斯上药。
白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解不语放下长矛回到房间换衣服的时候,维尔斯太太和凯蒂还担心的眼眶都红了,絮絮叨叨地拉着她说了一大堆“白天殿下很危险”、“塞西莉亚小姐以后不要白天去找殿下”的话。
从她不顾众人阻拦钻进野兽·赛伦斯的房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再到穿着睡裙走出房间门是一件非常有失*身份的事,两人的话语连起来,解不语估摸着唾沫星子都能把管家劳伦斯先生给淹没了。
这两个人这样担心她,却又责怪不满她的礼节,真是可爱,又有些迂腐。
不过,等两人出了一趟房门,许是从劳伦斯管家那里听到了有关解不语出手的事情,等她们再回来的时候,面对解不语的目光就全变了。
有点畏惧,有点发愁,有点无奈,又有点,敬佩和崇敬的意思。
再面对解不语,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叨叨叨的话变少了很多,难得的给了解不语一个异常清静的白天。
解不语拂去心头那些杂乱的心思,扣了三下门,得到里面人的轻声应允后走了进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奇怪的草木香味在房间中弥漫开来,屋内暖融融的,解不语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赛伦斯。
他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淡金色的头发服服帖帖的垂落下来,微微遮住了耳朵和绿眸,他上身的白色衬衫微微敞开,左边肩胛骨露在外面,一片暗红,还没来及上药和缠绷带。
解不语走近,将药箱放在床头柜子上,开口说:“赛伦斯,白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的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她,从她敲门走进来,一直到她站在窗边,目光从未离开。
解不语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赛伦斯,跟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想起来今天来的目的,她心里有些打鼓。
他们的初衷都是好的,一场挑不出错的交易,让双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一直当这是一场救赎式的末日游戏,在赛伦斯的日渐温柔的陪伴下,听着那些仆人们暗地里对她和赛伦斯关系的揣测,以及他们能够摆脱女巫诅咒的美好愿景,她有时也会想着最后也许真能破除诅咒也说不定。
但今天这件事一出,她就知道,这条路大抵是被堵死了。
没有人会爱上一个刺伤自己、并且不断伤害自己的人。
细想起来,解不语和赛伦斯认识以后,一直以来都是赛伦斯在不停地受伤,从他最开始被解不语打伤挟持,到后来跳楼保护,甚至她还就那么放手将他抛下一楼。直至今天,她刺了他一下,毫不犹豫。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解不语想的甚至不是“她刺伤了他”这件事,而是“到底要刺多少下才能把它伤到不能动弹但又不至于死掉的地步”。
解不语想,要是这样还能让赛伦斯爱上自己,那他大抵就是受虐狂加特殊癖好爱好者没跑了。
至于自己爱上他?这样的情况解不语从来没考虑过。这也就更堵死了这条路。
现在的情况,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而不是“用爱情打败魔法”。
这也是解不语一开始就准备走的路,她在来之前打了很多腹稿,想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提及她学习魔法的事情——哪怕之前赛伦斯答应了教她魔法,但今天变故突生,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反悔。
“你不用为此感到歉意,塞西莉亚。”赛伦斯的绿眼睛看着解不语,目光柔和而安静,他身上的伤口似乎还在渗着血,脸上却带着似诡异的满足感和纯然的安宁平和。他开口,声音甚至带了些雀跃,微微上扬的尾音透露出少年人一般的明朗欢快:“我很喜欢现在这样,塞西莉亚。”
解不语明明记得,自己刺伤赛伦斯的地方是肩胛骨,而不是脑子。
“我是说——”赛伦斯很快反应过来,目光窘迫了一下,开口解释说:“我很高兴,你为了救他们的性命而对我出手,这是对的,你无需感到任何的歉疚和愧意。”
“在此之前,他们从不愿对变成野兽的我出手,可野兽残忍的嗜血念头在无时无刻地摧残着我的理智和人性,每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地朝着他们咆哮、嘶吼,甚至是,撕裂他们的时候,我非常希望有一个勇敢而坚决的人,站出来阻止我!哪怕是让我受伤、留血,甚至是,死掉,也好过我眼睁睁地看着——”
他的情绪很激动,音调拉高,但说到“死掉”的时候,已是非常平静,看得出来是深思熟虑而不是一时激愤。说到最后,已是声音沙哑,平静而深邃的眸光下,似乎压抑着无数的波涛汹涌。
在他说话的时候,解不语一直站在那儿没动,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见他停了下来,解不语松了口气,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她说:“好了,别想那些事了,让那些不好的情绪都远离你,你现在需要的是上药。”
她坐在床头,伸手拉开他肩膀上的衣服,他没有阻止,只是半躺着,侧头,用那双绿宝石一样眼睛注视着她。
解不语看他的伤口,长矛戳出来的一个洞,深可见骨,旁边还留着干涸了的血,黏在白莹莹的肩膀上,格外显眼。这是几个小时以前受伤的,这么久了,血都还没完全止住,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没有失血而死。
他的伤口处,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草木,又像是其他的什么味,想来是他之前给自己草率处理过了。
解不语没有出声问,她小心用丝绸蘸了热水,擦拭伤口,抹药,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肩膀,有些微凉,许是触碰到了痛处,他浑身瑟缩了一下。
解不语看他的面容,他藏在金发的耳朵稍露出一点尖,通红。目光游离了一下,很快那双绿眼睛又对上了她的眼睛,眉宇微蹙,似在隐忍什么。
解不语手不停,缠绷带。
她将他扶起来,半坐着,然后欺身向前,胳膊绕过他的脖颈,脸贴的离他的胸膛和脖颈很近——更明显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这次她也终于闻清楚了,这味道很熟悉,其实是他身上的那股冷淡的幽香,只是今天晚上的格外浓郁,所以味道冲在一起,显得很奇怪。
解不语低头给他肩胛骨上的绷带打结,做完,习惯性地抬头。
她看到他的绿眼睛,那样专注而深邃的看着她,像是一汪会吸引人探索的深泉,把人的灵魂都给吸到里面去似的。他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以前虽然也会这样专注地看她,却没有现在这样毫不遮掩、感情充沛,他几乎快要将他的复杂感情明目张胆地告诉解不语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只有解不语。
这样的目光让解不语很眼熟——
像尼克斯。
有时候,外面的雪停了,解不语坐在窗边看书,有阳光透过的透明的大玻璃闯进藏书室,她抬眸,就会看到身旁的尼克斯,它把自己团成一团,黑乎乎的一团毛线绒上,一双明亮的像是珠宝的绿色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
每到这时,解不语就会忍不住地揉揉它的小脑袋,给它顺毛,把它抱着,放在大*腿上,一下又一下地给它揉下巴,揉肚子。尼克斯就会舒服地仰面躺在她的腿上,露出黑色的肚皮,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噜的声音,那双眼睛,就这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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