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距离太子府并不是很远,贺清蕴骑着马,不出两刻钟便到了。
可她还未进门,便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住了。他们说,太子殿下并不在这里,而是去了刑部。
贺清蕴实在是心急,并没有等着他们派出守卫跟随自己前去刑部,只是孤身纵马,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夜晚来临之前到了那里。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边渐渐浸染上一层血红的晚霞,比白日还要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姑娘请留步。这刑部不是姑娘可踏足的地方,还请……”
还未等门口那侍卫说完,耳畔便又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无妨,外人不可,清蕴当然可以。”
贺清蕴倏一抬眸,便撞进了那双动人的桃花双眸之中,眼前人面上疲惫之色难掩,但在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瞬间,却转瞬变为惊喜,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好在沈砚修及时出现,贺清蕴也免了解释,门口守卫见状,便撤下了防备,放贺清蕴进了门。
“清蕴……你怎么来了?”
“我……”
眼前人星眸璀璨,一弯唇角微微勾起,面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贺清蕴很少见他这般情绪起伏,一时间,不由止住了步伐,可在听到他的问询后,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
“外面风大,先进去再说吧。”沈砚修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上前两步盖在了她的身上,下意识的想要揽住她的肩膀,与她一同入屋。可却在将要接触的一刹那里,怯怯的收回了手。
明明是幼时再熟悉不过的动作,在此刻却有了一丝距离感,不觉间,两人都已立事成年,也不复昔日时光。
贺清蕴不敢看他,目光只得瞥向了那天际云霞,她只觉此时此刻,自己似乎和那云霞没什么区别。她耳尖红红的,本是来兴师问罪,但此刻,倒多了几分不自在。
两人刚走进屋内,入目便是那堆积如山的卷轴,将自己的视线满满占据。
天呐……沈砚修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惊叹之余,贺清蕴不由把目光放回了沈砚修身上。可那人却是神态自若,但在与自己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里,一抹浅浅笑意悄然浮上脸颊。
“这里有点乱……我给你收拾一下。”
“一起吧。”
怪不得这些日子很难见到沈砚修,也怪不得他们总说凌江城近来不大太平。今日一见这刑部卷轴,只觉更要夸张几分。
“对了,文思呢?你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吗?”
沈砚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贺清蕴来找自己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文思的去向。
“他啊……母后千秋宴将近,但我最近实在是抽不出空,所以让文思去帮着安排了。”
“啊?!”贺清蕴一时简直惊的说不出话,手里的卷轴也随之落地。
“怎么了?”
不是文思,那会是谁?
明明自己前日,在望月楼看见了他;明明今日行刺之人,身上带着的香味,就是荼靡香。
可为什么,不是他呢?
又是谁搞错了,或是说了谎?
可是……文思跟随沈砚修十余年,数次为保护沈砚修重伤,更何况,他还是文湘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君,又怎么会是他呢?
“那他今天有没有去了别的地方?还是只在皇宫里?”
“这些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还是要看锦书如何安排吧?”
会不会是有人陷害呢?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贺清蕴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又该怎么说。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不光是自己,还有郑子瑜,以及整座望月楼。
沈砚修停下了动作,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眼底更是止不住的不安。
“也没什么,就是长的很像而已。”
“真的吗?”
见沈砚修眉头仍是紧蹙着,贺清蕴心中更添几分心虚。
她思索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其实……”
耳畔突然传来一震惊响,接着便是尘土飞溅,只一瞬间,便模糊了视线,漆深迷雾之下,却是剑光寒硕,杀意四起——
眨眼间,那刺客竟已绕过门口守卫,直直向着两人袭来!
沈砚修拉着贺清蕴侧身躲过,借力踢掉了那刺客手中之剑,扔给了贺清蕴。
贺清蕴顺势接住剑柄,替他解决了左边袭来的刺客。
她本想着为沈砚修夺回一柄剑,可谁知——
那群刺客见状,竟突然改变了方向,轮番配合着向贺清蕴袭来。她显然是始料未及,一面踉跄躲避,一面思索着对敌之策。
可不过转瞬间,眼前刺客竟又是多了一倍,让人难以防守,两人急急后退,可身后却是凌乱摆放着的层层卷轴,让人难以行动。
匆忙躲避间,贺清蕴脚下一滑,擦着身边剑锋,向着那层层卷轴倒去——
忽而有一双有力的手掌接住了他,天旋地转间,自己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但待到她视线重归清明之时,眼前却是重重血雾,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究竟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眼泪……
“砚修哥哥!”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唤沈砚修了……
眼见着那剑光再度袭来,贺清蕴想也不想,便挡在了他的前面,提剑阻拦。
她本以为自己会和那刺客同归于尽,可谁知——
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她白日里疑心之人。
是文思。
他带来了沈砚修的潜龙卫,将两人护住,击退了刺客。
此时此刻贺清蕴再也顾不得其他,她紧紧抱着怀中之人,仿若下一刻,沈砚修便会就此消逝一般。
思及此,她更是心如刀绞。
直到医官到来,贺清蕴才堪堪松开了怀抱,但她分明能感觉到,即便再是虚弱,沈砚修的那双手,仍是用尽全力的握着自己,生怕她有任何差池。
“清蕴……”
“我在,我在。你一定不能出事……”
“嗯,有你在,我不会出事的。”沈砚修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凄然的笑意,他明明是想安抚贺清蕴的。可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
“别担心我了……”话音未落,他只觉胸腔气血翻涌,勉强呼吸之间,竟又是咳出了鲜血,染红了那月白衣衫……
“你出去吧,等我,等我好了……”
等到怀瑾姑姑松口那一日,等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我还要去贺府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呢……
贺清蕴望着他这副模样,更是心如刀绞。但她思虑再三,终是出了门,在门外焦急的等着,等着沈砚修平安无恙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一弯明月高悬天际,直到那光芒愈发的暗,房间的门终于开了。
那医师面色比之贺清蕴更是好不到哪去,可他还未来得及修整,便被贺清蕴拉住了胳膊。
“他怎么样了?!”
那医师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思索片刻,才沉吟开口:“太子殿下伤的不算重,但伤口离心脉不过二寸,这些日子需得好生休养,万不可劳累。”
“什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贺清蕴连忙冲进了殿内,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可她再顾不得其他,只想在床前守着沈砚修。
思绪又回到了儿时沈砚修不顾一切护着自己的那一幕,明明是再弱小补过的身体,可他在云秦士兵前,硬是苦苦支撑,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贺清蕴只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痛的难以喘息。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砚修哥哥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明月西沉,暖阳初升,室内再次被光线笼罩之时,沈砚修终是幽幽转醒。
他只觉浑身上下火烧的疼,本想着开口喊人随侍,但一抬眼,入目便是少女熟睡的面庞。
她睡得很不稳,睫羽轻颤,似是梦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可眼下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心爱之人就在眼前,静静的守着自己,只一眼,便足矣岁月静好。
他下意识的想要为贺清蕴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可无奈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每动一下,便牵扯着伤口更痛一分。
他无奈笑笑,只这样宠溺的看着她,感受着这些时日里从未有过的心安。
可眼前少女却忽然惊醒,就那么定定的望着自己,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太医……”
一时间,贺清蕴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她想为沈砚修端上药膳,又想着给他叫来太医把脉,一时间两头转,更显得自己手足无措了。
“没事,不急。”
“这怎么能行?你伤的那么重,我还是叫……”
可下一瞬,沈砚修却倏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袖,目光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恳求:“你我已经许久没这样在一起了,陪我说说话吧。我身上的伤不要紧的。”
贺清蕴犹豫片刻,但看他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终是拗不过沈砚修,还是坐到了他的床边。
“……好。不过你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去给你找医官。”
“你一来东宫不是去问文思,就是找医官,你就不问问我……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