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陆终又该上擂台了。

但是有个问题，他吃不饱，每日都饿得有些手脚乏力。

“黑薯怎么变这么小了？”他问阿祀。

阿祀手里拿着刚领来的黑薯，没好气地说：“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小，外头那些鬼族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为什么？”

“说是牧灵园出了问题，暂时长不出来。不会是你上次去弄坏了吧？”

陆终回忆了一下，“不能吧，我都没进去呢，在门口就被逮住了。”

“那管它呢，也许过阵子就好了呢。”

“我去问问斩星辰。”他站起来。

阿祀连连点头：“也好，你们终究关系不一般。”

陆终：“......”

陆终：“我跟他不是，算了，你玩去吧。”

他这是头一回来斩星辰的小院，一进来就看见院中有一棵巨大的像伞一样的桃花树。

这是陆终头一回来斩星辰的小院，院中巨大的像伞一样的粉色桃花树很招他喜欢。

“这桃花......也是假的啊？”他上手摸了摸，有点失望。

鬼渡里的梨花也都是假的，虽然他知道墟川没有灵气养不活生物，但遍地都是假花假草还是让他有点难受。

斩星辰从屋子里出来静静地看着他。

陆终在树下盘腿坐下，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他现在魂力等级不低，多少有了点底气。

斩星辰走过来，居高临下道：“长话短说，我待会还有点事。”

“哦，”陆终招招手，让他坐下，“那我开门见山，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我拉进墟川来的？”

“你什么意思？”

陆终斜着眼睛瞥他：“装傻就没意思了，我原本只是会打拳击的普通人，在城中村住得好好的，突然一眨眼就跑墟川来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把我弄进来是想干什么？想借我的手杀死隗玉？”

斩星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他缓缓在陆终身旁坐下来，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主动来的墟川？”

“那当然。”

“你是人吗？”

“你怎么还骂人呢？”

“我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人吗？”

“我当然是人。”

斩星辰脸色难看：“你为什么说有人想借你的手杀死隗玉？”

提到这个，陆终就有点不自在了。

他用脚尖碾了碾地，小声说：“娑灵果你知道的吧。”

“嗯。”

“我曾经被人骗了，以为娑灵果对魔族大补，亲手喂隗玉吃下来着，差点害死他。”

“什么！”斩星辰猛地站起来，“你让隗玉吃娑灵果了！那他怎么现在还活着？”

“这玩意真这么厉害？”陆终的心紧了一下。

“废话，隗玉体内都是死气，灵气入体，两厢绞杀，就相当于用锋利的刀剑把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搅烂一样。娑灵果内含澎湃灵气，能瞬间修复损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终捏紧拳头。

“意味着他的五脏六腑会在绞烂后被修复，转瞬又被绞烂，如此反复。这跟受极刑有什么区别！”

斩星辰说到这里，都有些替隗玉疼了，这哪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陆终想起那日隗玉呕血，夹杂着脏腑碎肉，不可抑制地喷涌出来。

原来，他竟承受着这些吗？

可即便这样，他居然还要护着他。

陆终突然感觉一股绵长而尖锐的心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它搅弄着自己全身的神经，攥成一团，揉烂揉碎。

“他......他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他说。

斩星辰冷眼瞧着，等他缓过劲来，才继续问：“然后呢？你为什么说是我把你拉进墟川来？”

“我在锁魂河底找到一片你的衣服碎片，就在当初我发现娑灵果的地方，”陆终有些语无伦次，“而且你说你之前见过我。”

他把衣服碎片拿出来，放在石桌上。

斩星辰捻起来细细看了好一阵说：“这不是我的，云锦在墟川虽然难找，但也不是独一份。”

“那谁还有？”

斩星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去过锁魂河底。”

陆终深吸一口气，他恢复冷静了，“我能信你吗？”

“随你便。”

陆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关于搞出整件事来的人，你有头绪吗？”

到底是谁既算计他，又害隗玉吃苦，还害得他多上万魂窟跑了一趟。

斩星辰没有直接回他，而是说：“你知道墟川是什么地方吗？”

陆终：“不知道。”

书里没提，他上哪知道去。在他看来，墟川就是书里的一个虚拟世界，是一个在现实世界里压根不会存在的地方。

斩星辰抬头看向鬼渡方向，那里有墟川结界的封印。

“墟川是囚禁隗玉的牢笼，是有人专门辟出来的，他已经被关一千多年了。”

陆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觉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隗玉一直被人关着，我们也是？”

“是。”

“可是隗玉有傀火，毁天灭地，墟川真能困住他？为什么要困住他？”

“你不是已经说了答案了么？”斩星辰说，“他有傀火，怕他毁天灭地。墟川是困不住他，可除了墟川，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容得下他。”

“所以把我弄进墟川，借我手杀隗玉的，跟这个造出墟川来的，是同一个人？”陆终问。

斩星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才含糊道：“应该是吧。”

陆终却没有多想，直接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

“真的？”

“嗯。”

陆终不疑有他，不知为何，他对斩星辰这个人格外亲近，也格外信任，他说不知道，他就真信了。

“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得走了。”斩星辰说。

陆终点点头头，“牧灵园出什么事了吗？最近黑薯越来越少。”

“......饿了？”

“嗯。”

斩星辰隔空取来一袋黑薯扔给他，“还有事吗？”

陆终犹豫着问：“我下一场比赛，你来么？”

“再说吧，”他说，“陆终。”

“嗯？”

“对隗玉好点吧。”

与陆终分开后，斩星辰直接去了牧灵园。

牧灵园内，隗玉已经等侯多时。

“你来迟了。”他说。

“被陆终拦着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了？”

“他说他被人骗了，就是喂你吃娑灵果那件事，你知道吗？”

隗玉点头：“他说过。”

“你不信？”

隗玉反问：“你信吗？”

斩星辰犹豫，这人有前科，他也觉得不可信。

他耸耸肩：“算了，不重要，开始吧。”

他话音才落，隗玉就直接探出右手，五指成抓，直直指向自己心口。

“等等，”斩星辰按住他的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儿借着莹绿色的昏暗光线，他瞧见隗玉脸色苍白，连唇色都透着股青灰。

“没睡好。”隗玉挥开他的手。

斩星辰换另一只手按住他，冷声问：“你的魂力呢？”

他刚才搭手一碰，发现隗玉体内居然没有多少魂力。

要知道像他这种等级，魂力像是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到底什么情况才会让它被耗空。

“睡一觉就回来了。”隗玉避重就轻。

“不想说是吧，不说那就这么耗着。”

隗玉眼中闪过不耐：“松手。”

“不松。”

“松手。”

“不松！”

隗玉妥协：“他要用灵气修炼......”

“什么！”斩星辰还没听完，直接就炸了，“你疯了，你是不是用身体当容器给他转化灵气，你不想活了！”

隗玉出自葬鬼地，集万千死气而生，可以说他就是死气本身。拿身体做容器转化灵气，相当于在火里炼冰，是以损耗魔核跟生命本源为代价的。

“我吃过娑灵果。”隗玉说。

“吃过顶什么用！你是忘了你的一半魔核在牧灵园里吗？怪不得近来阵法里这半枚魔核越来越虚弱，合着源头在你这。”

牧灵园里种植黑薯使用的灵气，正是通过阵法，以半枚魔核为阵眼，催生转化而来。

如今，隗玉体内的魔核受损，自然连带着牧灵园里的也出了问题。

“剖出来合拢再摁回去，用血肉养一养就好了。”隗玉说。

斩星辰快气疯了，“这是剖心，活生生的剖心，你以为随随便便剜块肉吗？你不疼啊。”

隗玉的魔核就是他的心脏。

“习惯了。”

说着隗玉右手成抓剖开胸腔，将阵眼里的魔核塞回去，然后拢上衣服。

转瞬间，牧灵园内原本灵气带来的莹莹绿光全数消失，整个空间变成一片浓稠的漆黑。

斩星辰挥袖，不知弄了什么在洞里，一片莹润光亮漾开，隗玉苍白得几乎成透明的脸露出来，连银色发丝似乎也失去了光泽。

斩星辰有些不忍心地移开目光，低低叹道：“他真的是害惨你了。”

隗玉似乎没听见。

天亮，隗玉重新剖开胸骨，将完整的魔核取出，果然又恢复莹润饱满的健康模样。

接着，掌风干脆利落划过，魔核一分为二，隗玉托着魔核的手指痉挛一下，差点将其捏烂。

斩星辰赶紧挥手，将半枚魔核推入阵眼。

隗玉自己则将剩下的那半枚拍进心口，然后轻舒了一口气。

转眼间，整个牧灵园恢复生机，淡淡荧光绿色蔓延开来，连原本萎黄的黑薯叶子也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你胸口的血？”斩星辰问。

大概是因为损耗太大，胸口的伤迟迟没有被娑灵果修复，还在渗血。

“过阵就好，走了。”

隗玉转身要走，可没走两步，便倒了下去。

斩星辰叹气，将人抱起来送去魔宫。

千百年来，隗玉从未生过病，以至于斩星辰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一旦他昏迷不醒，牧灵园的魔核是会跟着停止运作的。

这下事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