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氏

李律将孩子交到了身边的奶娘手上,这时才与江沅好好地说起话来,“向氏身子可好些了?”

江沅一顿,嘴角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阿沁的身子......

李律光看着,便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气,这时才安慰道:“向氏是为了家国大义才毁的身子,宫内的御医随你调遣。”

江沅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的真实性可是不高,近乎于苦笑。“臣总想着,若是当初臣做得更好一些,别让北梁君主起疑心。那时候,臣若是没有信了阿沁说的话,她便不会如此了......”

李律倒抽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向氏出身武将之家,一门忠烈,子息本就薄弱。北梁危险许多,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又为了换出江沅中了毒药,总共也不过就一两年的寿数了。如今也不过刚刚成亲,也不知快活的日子还有多少天......

江沅浅坐了坐,连茶盏之中的热茶都还没有饮尽,便告退了下去。李律知晓江沅要做什么,便也没有多说什么,赐下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后便放了人。

靖王府落府在十六宅,南临兴宁坊,西靠长乐坊。马车还在一条街外便能看见那一大片华丽的宅宇,殿楼逶迤,飞檐相接。靖王深受陛下宠爱,在这十六宅之中所占的位置是最好的,规模也是最大的。

到了地方,江沅也不需要人唤,直接从里头就推开了车门,弯着腰从马车之中钻了出来,不用车凳便直接跳下了车。大步流星地便进了府,直接去了内院。

“怎么出来了?”江沅连忙上前,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也一块儿放到了向晚沁的手中。

向晚沁肤色发白,身上带着一股子的病态,此刻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看着江沅,“今日的日头好,妾便想要出来看看天。”

江沅努了努嘴巴,对向氏难得的任性之举有些担心,生怕这寒气过到了向晚沁的身上。一边将双手放在了轮椅把手上,一边打着商量道:“等这冬日过了,我们再出来,好不好?”

向晚沁无奈地笑了笑,只能任由江沅将自己从院子里面推回到了房内,又将自己抱到了床上,盖上了一层一层的厚被子,又支使着丫鬟给屋子里面的炭盆多续上一些炭火,生怕这寒气入体。

“阿沅......”

江沅微微低着头,心上坠着担忧,却又不想叫向晚沁发现,只能笑着说着今日入宫的事情。“陛下添了一个小公主,我瞧着粉雕玉琢的,可爱的很......”

“有名字了吗?”

江沅抬眸,与向晚沁对视,温声道:“婉,单字一个婉。”

“好听的。”向晚沁的嘴角溢出了笑。

江沅脱下了染了凉气的外衫,侧坐在了床上,将向晚沁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怀里面,双臂也环住向晚沁的身子。“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也要一个,男孩子,女孩子,都好......”

向晚沁也笑了笑,与江沅的手交握在了一起,只是眼底是一片苦涩。江沅的手是热的,火热火热的,而自己,无论是穿了多少件衣衫,都是冰冰凉凉的,像是没有一点人气。

又说了一些宫内的平常事,向晚沁的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了起来,精神也越发地不济了,只是还循着本能,握紧了江沅的手,不愿意放开。向晚沁语气虚浮,“若有一日,阿沅,我离开了你,你该怎么办?”

江沅低头,看见了向晚沁的倦容,心一下子就被揪起来了。下巴抵着向晚沁的额头,江沅将自己的颤音隐藏了下去,“我的阿沁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人便是这样,明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却又因为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心中所期许的,所以一直逃避。

冬去春来,夏种秋收,又是一年冬日,只是这一年的冬日比起去年,比起之前的任何一年都更加冷一些。不仅是冻着了手脚,更是将江沅的心都给冻住了,那冰雪就好像是呼啸在自己的心间,风霜都在心上留下了伤疤。

如此的场景,只有在夜半的时候,江沅才敢想一想,但现在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自己终究是没有留住阿沁......

诺大的靖王府都被白布笼盖了下来,天色也不见放晴,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像极了靖王府中所有人的心情。灵堂之中已然是空无一人,只有白烛的火光还在跳动着,像是一个又一个灵动的小人,倒映在了白纸糊着的窗门上。堂中安放着一个奢华的双人棺椁,只不过这之中只躺了向晚沁一个人。

江沅将所有的奴仆都赶了出去,这诺大的灵堂之中便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一身白衣寿服,紧绷的下颚线条明显,三千青丝都被束在了白色发带之中。江沅双唇发白,一日水米不进导致这唇皮都开始外翻,双手紧紧地扒在了棺椁的壁上,指甲盖都开始泛白泛青。

“阿沁,你怎么就把我丢下了呢......”江沅双唇颤动,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是一片悲痛的神色。

江沅抬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指腹抚摸在了向晚沁的脸颊上,阖着的眼睛上,长长的眼睫上。记忆之中那双灵动的眸子,那笑声,从今日后便不会再出现了。

江沅仿佛是又一次回到了那夜,梁帝将自己抓了起来,尖利泛着银光的钩子穿过了自己的锁骨,那样的疼痛,也及不上现在,看着阿沁的身子一点一点变得冰凉,最后一个人躺在棺椁之中来得痛。

跨过棺椁,江沅躺了进去,生人与死人躺在了一处。江沅没有一点避讳,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向晚沁的手背上,“阿沁,你让我在你死后复娶,但我江沅......”一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沾在了身下的锦帛上,江沅的声音带上了点点的颤音,“我江沅这一生,只会有阿沁一个人,绝不复娶。”

“江沅是阿沁的江沅。”

取过带进来的酒壶酒杯,江沅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酒香一瞬之间盖过了灵堂之中的香火味。江沅眼中带泪,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话,“黄泉路远,别怕...我陪你走。”

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来,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江沅手中的酒杯一下子便被打开了,连着自己的领子也被人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呆呆地看着酒杯被打落的地方,江沅克制了许久的情绪总算是外露了出来,双目一瞬之间就红了。看着面前的李律,江沅再也没有了在人前的稳重坚强,哀求着,“陛下,放过我吧......”

“放你去死吗!”李律咬着牙。

江沅被拉了出来,两个高大的侍卫一左一右的制住了江沅的双手。

看着这棺椁,李律重重地甩了甩袖,“合棺,盖钉。”

“陛下,陛下...不要合棺,不要,不要......”江沅只想上前,想挡在棺椁之前,小内监也跪倒在了地上,紧紧的抱住了江沅的脚,生怕江沅再冲过去。江沅痛哭哀求,但李律还是冰冷着面孔,丝毫不为所动。

看着四人合力,棺椁被盖上,江沅整个人跌倒了下来,但手脚却还是被制着。听着这一声声凿钉入棺的声响,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凿了一个接一个的洞,江沅极力伸着手,但陛下不开口,灵堂之上便没有人敢住手。

钉完了钉子,江沅整个人便已经频临崩溃,只能无助地跪倒在了地上。

李律将所有人都斥退了下去,低眸看着江沅,看着百姓眼中的战神。李律心疼却也没有办法心疼,凝眉冷调,“朕害了病,最多不过四年之期。”

江沅空洞的眸子抬了起来,怔怔神地看着李律说不出话来。

李律蹲下了身子,双手扶住了江沅的双肩,既是命令又是请求。“前朝,亲王之中,朕便只信得过你一人,待朕走后,辅佐婉儿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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